卓姓剑神通行之后,冲虚等人又拦在通往绝顶的唯一道路上。
冲虚指着留下了一个剑孔的黑石头,朝众人说道:“还有谁要上来试一试的?”
虽然有正反两个例子,足以让大多数人大概评估自己的实力能不能举起这石头,但还是有一些人抱着试一试也不会掉块肉的心态,上去举了举。
这石头重逾几千斤,恰好是卡着一个很微妙的节点,大概是武道宗师级别以上的高手,才能举起。冲虚自己,凭借四两拨千斤的太极功,也能搬动。
可这江湖上能有多少个武道宗师?
不过人多了,总有一两个力气两大的,勉力举起了黑石,但已累得浑身虚脱,气都喘不过来了。
这样的选手虽然被放行,可料想真上去,未必能撑过几轮。
杨过在旁观察了一阵,这时候看热闹也看够,便想要上去举起这石头,不在这里耗着了。
这时候,人群后面挤过来一个人,身形矮小,打扮怪异,腰间缠的刀似乎也是式样古怪。
他走到冲虚面前,叽里呱啦一阵,说得却不是中原口音,似乎是异域人士。
所谓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人群基数一大,那便相当于形成了大数据中心,什么疑惑都能有人解答。
马上有人喊道:“这说鸟语的矮子是东瀛那边过来的!”
杨过听他这么说,也反应过来这人外形、神态、语言确是小日子过得不错的东瀛岛那边的风格。
又有人道:“这次华山论剑广邀中原内外所有高手前来,有扶桑浪人并不稀奇。只要这矮子能举起石头,当然也有资格去论剑。”
这话倒也有理,深合我华夏一贯的包容作风,旁人听了,都点头附和。
但这矮子走过去之后,却并不举石,而是在裤脚里掏了一阵,掏出一张书柬来,递给冲虚。
冲虚双手接过,看了一会,微微点头,又传给空见神僧和那崔公公看了,见他们都首肯后,朝东瀛矮子拱手,道:“请。”
说完竟让开道来。
这一下登时犯了众怒。
“为什么这残废不用举石头,只凭一张纸就可以过?”
“他奶奶的,早听说北朝勾结番邦,这会可是亲眼得见。感情东洋倭人也高我们一等了?”
“大伙一起冲啊,把这些秃驴、狗道士、死太监全给冲下悬崖,一拍两散!”
眼瞅着群情激昂,冲虚道长只能又无奈看向空见神僧,后者以佛门狮吼功说一句:“善哉善哉!”立马世界清净了。
冲虚道长诚恳道:“诸位,非是我们搞三六九等。这位宫本武藏先生是东瀛剑圣,剑法虽与我们中原剑法大相径庭,可亦十分高明。
这次受我们几番邀约,他才不远万里涉洋而来。以他东瀛剑圣的身份,确有资格上华山绝顶。”
“这矮子竟被称作...剑圣?”围观群众十分惊讶。
“倭国剑圣,如何能作的准?老子还是我们村第一剑仙呢!”有人高声喊道。
此话一出,倒有许多人笑了出来,但旋即赞同道:“不错,口说无凭,这矮子就算不举石头,也总得露上两手,不然绝难服众。”
冲虚面露难色,看向那崔公公,那崔公公尖声道:“何必理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刚他们不是说要冲过来吗,就让他们试试,看谁先摔死在这里。”
空见神僧听了忙道:“万万不可...”
就在这时,那扶桑剑圣宫本武藏突然开口,道:“无妨,入乡随俗。在下并不想让几位为难,也不愿和中原好汉结怨。”
说完拔剑,一剑斩向黑石。
他原来会说中原语言,虽咬字不清,可措辞准确,许多人都听懂了他的意思。
片刻后,那黑色陨石竟一分为二。
刚卓姓剑神一剑刺穿顽石,这位宫本剑圣则将之一剑分作两段。
他马上收回了兵器,众人反应过来时只见其剑鞘,甚至来不及看清他用的兵器是什么模样。
杨过刚才却于电光石火之间看清了,这宫本武藏虽称剑圣,所用的兵器却是一柄奇特的东洋刀,招式的确不同于中土武学,但原理相通。
——这一刀极尽快准狠,果然深得上乘武功精髓,没有花哨,却也几乎没有破绽。
在场众人虽然武功水平参差不齐,但大多还是识货有点眼力见识的,看了宫本武藏这一剑准确来说是这一刀,都再不言语。
不管怎么样,武道确实是实力说话的。
宫本武藏还刀入鞘之后,毕恭毕敬朝所有人俯身行个礼,缓缓朝华山绝顶走去。
众人见他态度谦和,也就少骂了几句。
杨过这时候听见旁边有人嚷嚷道:“嫂子,我要尿尿!”
看了过去,意外看到了先前遇到过的白展堂等人,马上联想到说要尿尿的这位就是“赤焰狂魔”莫小贝,她口中的嫂子,就是同福客栈的掌柜,佟湘玉。
佟湘玉皱眉道:“小贝,你再忍忍,这石头看起来怪滴很,我看你是举不起来了,咱们等会下山去,就给你找个茅厕哈。”
白展堂笑道:“还要下山干嘛,等会找个人少的地方,偷偷解决不就行了。”
佟湘玉瞪一眼白展堂,道:“小贝虽然还是个娃娃,可也是女娃娃,怎么能就地解决,既不雅观,也不文明,况且有伤风化。”
白展堂道:“这会这里挤作一团,要到山下去要等多长时间啊,等会孩子要是尿裤子上了咋办?”
佟湘玉道:“那咋子办嘛?展堂,你一向主意多,赶紧想个办法出来。”
白展堂道:“能有什么办法,这里全是人,总不能凭空在山上变个茅厕出来吧。
反正这石头小贝定是举不起来的,我们这就下山,等会到了华山派时,向他们借用一下里面的茅房便是。”
佟湘玉道:“展堂,你不是主办方请滴主持嘛,能不能和主办方说说,通融一下,让我们小贝也参加’华山论赛‘正赛,以后要是她读书不成,还可以走特招路线,到十八里铺学院去深造。”
李大嘴这时候道:”掌柜的,孩子都急成什么样了,你还在想走后门的事,快一起下山去吧。”
佟湘玉道:“好嘛好嘛,小贝,我们走,哎,小贝哪去了?”
同福客栈一行人都摇摇头,忙一起找莫小贝。
杨过是知道莫小贝去哪了的。
原来,刚才佟湘玉和白展堂商议的时候,莫小贝已内急到步行。
她也知道不能当众随地小便的道理,所以和她白大哥所说一样,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解决。
但放眼四周全是人,哪里有没人的地方?
直到小贝看向冲虚等人,见他们拦住的道后面似乎空阔得很,所以便要过去。
冲虚道长以为这小娃娃也是来举石头的,还是笑呵呵道:“敢问阁下是要试试嘛?”
所谓江湖上有几不惹:妇人、小孩、老人、僧侣、叫花等等都不能得罪,反正意思是小众群体敢在江湖上混的多半是有些特异。
眼前这小娃娃别看只是普通小女孩,可说不定就是某个练了奇异功法的老妪,身负惊人业绩。
所以冲虚说话客客气气,并且不敢以长辈自居。
莫小贝却只想找地方方便,理也不理他,直往前走。
冲虚微微一笑,他虽然待人和善,可外柔内刚,如何会任人破坏规矩,挡在小贝身前,暗运武当柔劲,将莫小贝弹了回去。
冲虚道:“勿怪。若不能举起这块黑石,今日不能上华山绝顶。”同时,他也由刚才这一下看出莫小贝其实没有武功,看来只是寻常小孩。
莫小贝一路贪玩乱想,原来并没有听清楚这个规矩,这时候懵逼道:“举石头?为什么要举石头?”但还是依言去抬那黑石。
她虽然是小孩,可虎头虎脑比寻常小女孩力气要大,这时候用尽全力,本以为抱个不算大的石头不成问题,可谁料无论如何使劲都纹丝不动。
冲虚摇摇头,道:“小娃娃,你不会武功,还是不要到上面去凑热闹,下山去玩吧。”
莫小贝此时已内急到不行,待又闯了几次,都被冲虚弹回,不由得急得哭起来。
冲虚虽然于心不忍,但也不好通融。
杨过看到这里,正想顺手帮帮莫小贝,却发现她突然眼神一变,周身仿佛腾起赤红火焰,怒道:”给我让开!!“
接着一阵强烈气流涌起,连杨过也要运气抵挡才站稳,附近的人更是摇摇欲坠,幸好救苦救难的空见神僧及时以佛功解救,才没有人掉下悬崖。
再看时,仍想要以绵力弹开莫小贝的冲虚反而被震退几步,狼狈用武当太极功全力化解,才勉强立住身形。
而小贝大怒之下,隔空一掌拍在黑石之上,竟把石头给拍碎了。
碎石散落在空中,杨过恰巧伸手抓到极小的黑石碎片,只指甲盖那么大,即比砖头还要沉,可见这陨石的确是极高密度的东西。
莫小贝这一下,让在场所有人都看傻了。
刚才卓姓剑神、东瀛剑圣以刀剑刺穿、斩断黑石,已然是让大家十分惊奇。
可这小女娃子是怎么回事?只隔空一掌,就把这黑石头给打碎了?
这可是重几千斤的石头啊,沙砾一般大小的一片,就比寻常大石还要重了,就这么给一掌拍碎了?
这女娃娃是什么来头?
杨过全程看了莫小贝超级赛亚人变身般的变化,也是暗暗吃惊:果然情景喜剧里的人物是最难惹的,他们不光不会死,战斗力也可以夸张到离谱。
莫小贝打碎黑石后,即冲过冲虚等人的防线去找地方便去了,自然再没人敢拦她——她打碎了石头,按规矩也确实有资格过去。
这一下极有威慑力,在场众人亲身见证了人在愤怒的情况下能有多可怕,有的原本对自己武功极有信心的,这时候也认清了现实。
这般隔空一掌打破石头的壮举,别说是神石,便是寻常石头,也难做到。要和这样的人比武,那不是自讨苦吃吗?
散了散了,还是找个地方远远看看神仙打架吧。
人群渐渐减少,同福客栈众人刚才在聊天没有看到这一幕,只是四处找小贝。
杨过这时候过去和他们说明了,他们将信将疑,待再朝旁边几人打听确认,才信了杨过的话。
白展堂道:”我也要到主舞台那边去,等会我看到小贝,带她一起回来好了。湘玉,你们先去找地方休息一下吧。”
同福客栈几人于是也散了。
杨过这才想起,只顾着看戏,反倒自己还没举石头,这会石头已经碎了,却又怎么过去了?
难道要和这九人打一场?
杨过摩拳擦掌,出逍遥派以来一身神功还没用过,正好有些手痒。
但冲虚见到他过来,竟还认得他,道:“公子,是你。”
杨过之前路过华山时曾和冲虚见过一面,当时还算融洽,这时候便不好动手打架了。
他表面嘿嘿傻笑,心里想着怎么偷偷施展轻功飞过去。
这华山论剑的盛事,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啊。
突然,那崔公公道:“是杨过杨公子吧。”
杨过没想到这太监竟认识自己,楞一下。
崔公公道:“东方教主早有交代,形容了杨公子你的样貌打扮,让我们一定要放行。杨公子,请。”
杨过没想到自己还有这种类似倭国剑圣的牌面,虽然沾了不败女剑神的光,可还是有些受用。
话不多说,赶上最后一班末班车,走上华山绝顶。
华山最高的山峰处,有一块广阔空地,此时空地上早已到了有二三十人,个个要么头顶烟雾氤氲,要么周身光环耀眼,要么腰缠绝世宝剑,要么骑着四不相、麒麟、青鸟之类的玄兽坐骑——骑狮子老虎这种掉价坐骑的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总之,个个都是人物,说话又好听,不亏是有资格于此刻在华山绝顶决天下第一的绝世高手。
只莫小贝悄悄找了个没人处方便,尚且还没回过神来。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空地西边有屏风隔绝,透过屏风隐隐可见七级金黄色的台阶,台阶最上,似乎是一顶黄布围着的大轿,轿旁有众多护卫把守,轿里不知道坐着什么人物。
而华山之地主、新晋五岳剑派掌门人岳不群也在绝顶上,此刻正在热情招呼每一位客人,无愧君子剑好客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