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过刚才硬接余沧海一掌,强行比拼内力,已经透支完了身体里的潜能。
这会别说要对付十多名进退有度剑法基础不错的青城派弟子,便是随便来个练过武的壮汉,都能轻松将他打倒了。
同行一众人——
陈先生勉力扔完随身佩剑后扯动腰间伤处,再坚持不住,彻底失去意识,昏死过去。
林平之同样昏迷不醒,而两边剩余十来名被吓傻了的镖师,甚至已经忘了要骑马逃走。
不会武功的曲非烟一直骑在马上观战,怕杨过分心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还是只能靠自己。这是杨过在穿越来前就知道的道理,见识了这座江湖的残酷之后,就更懂了几分。
青城派的人已经从两旁高处下来,聚拢在一起,一齐怒目看向杨过。
杨过用长剑一挑,把余沧海的人头挑了起来。
一步一步,缓缓走向准备帮师父余沧海报仇的十余人。
他没有强行要让自己的步法显得高明,也没有刻意作出凶神恶煞的样子。
甚至压根没有用轻功——他也根本没有什么力气能好好施展轻功了,就只是一步一步慢慢的走着,手里提着一把割下了青城派余沧海的长剑,这柄长剑上,还挑挂着余矮子的人头。
这时候青城派出来任何一个人,马上就能一剑把他杀了。
但青城派弟子平时都把余沧海视若神明,这时候看着师父的人头挂在杨过的剑上,心里都不由得有些悸动茫然。
他们中也有几个胆子大些,比较不要命的,举起了手中长剑,便要上前拼命、帮师父报仇。
杨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一步一步往前走着,眼神扫过每一个青城派弟子,谈不上有什么杀气,但包含着一种对生命的漠视。
如曲非烟说的那样,在这江湖上,多活一天,便是多赚了一天,也没什么好怕的。
青城派的弟子怕了。
位于最前面的一人,被杨过目光扫中的时候,打了一个寒颤。
余沧海的人头也在助攻。这个矮子死的时候充满了怨念和不甘,这时候,他瞪得大大的到现在没闭上的眼睛看着他的弟子,渲染出不分敌我的怨念。
位于最前面的这位青城派弟子抵受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这位弟子若是没有退这一步,十几人的队伍中总有胆子大遇事没有那么多顾虑的,会先拔剑砍向杨过。
那么所有人都会受到鼓舞,一齐挥剑,无力反抗的杨过将会被立马剁成肉泥。
但此刻,所有人受到了反向的暗示,站在最前面的青城派弟子退到了另一位弟子后面,另一位也就有样学样,退到了下一位之后。
恐惧的传递是如此迅速,便连最勇敢最莽撞或者说想得最少的人也醒悟:站在前面的,会先被这个少年杀死。
每个人都知道人总是要死的,却都不想死在当下。
杨过仍是不紧不慢的向前走着,手里的长剑挑着余沧海的人头,血液顺着剑尖缓缓流在地上,染红了脚下的花草。
如果真有勾人魂魄的地下判官,应当就是这个样子吧?
在杨过走到青城派众人面前五尺,手上微微抖动,似乎马上就要提剑杀人的时候,站在最前面的青城派弟子终于崩溃,扔下长剑,不顾一切的朝后狂奔。
——近距离看到了杨过长剑上的人头之后,他终于相信,自己这位无所不能的师父,原来也会死的,并且死的这么惨。
这种感悟是一把重锤,将他的勇气、尊严都敲碎了。
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不想被割下头来,挂在这个少年的剑上。
这个少年是恶鬼,他要逃离这地府。
其余的青城派弟子见有同伴先逃了,哪里还有人肯拼命?
如果说第一个逃的人是豁出去了尊严的话,后面的人反而没太大顾虑了。
所以,商量好了般,马上十余人同时逃开。
只有一个人,似乎是腿都吓软了,面如土灰蹲在原地,看着杨过走近。
杨过微微用力,剑尖上余沧海的人头掉在了这人的面前。
“带着你师父余沧海的人头走。他毕竟是一代高手,回你们青城派,厚葬了他的头罢。”
...
杨过的五脏六腑火辣辣的,感觉心都在滴血——物理上的滴血。
他现在很需要一间上好的客房,一盆温度正好的洗澡水,一张极舒适的软床。
然后不管任何事情,美美睡上一觉。
但在那之前,他还是拖着千斤重般的身子,走到目光空洞的几位镖师面前,交待道:
“对方领头的已经被我杀了,其他人也都已经走了,不会再回来。
需要你们清点一下人员、马匹,然后将陈先生、林少镖头带上...我们继续赶路。”
镖师们表情呆滞不发一言,但还是照做了。
刚才青城派的人有心制造混乱,刺人不刺马,任由受惊的马四处乱窜,它们受过训练,惊跑远后,又返回来找主人。
清点的结果,还有二十五匹没受伤的马,却已经没有一个未受伤的人——十七名镖师还活着,但都受了伤,有几位,还少了手或脚。
不过,相比起死去的人来,活着总是好的。
十七名镖师挑出了十五匹成色较好的马,受伤较轻的几个和林少镖头、陈先生、伤重到不能自理的人同骑一马,一行人总算离开了这个地狱般的隘口,步入了康庄大路。
没了两旁山峰阻挡,烈日肆无忌惮的照在众人身上。
和曲非烟同骑一马的杨过终于被太阳打败,连马绳都拿不住了,从马背上摔倒在被照得滚烫的地面上。
曲非烟力气很小,却倔强得不要镖师帮忙,一个人拼劲将杨过重新扶上了马。
她已累的气喘吁吁,又实在忍不住,拉着马绳环绕抱住已瘫软在马背上的杨过后,眼泪涌了出来。
泪腺挤压了口鼻呼吸的空间,让本在喘气的她更加缺氧,只能不顾淑女形象将嘴巴张到了最大,一边发出喘息声,一边哽咽流泪。
她已经尽力压低声音,但旁边的镖师还是听见了,今日出来之后恐惧、担忧、伤痛、委屈、无助、茫然,顿时都涌上了每个人的心头。
十七个大男人,哭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