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沐玥搀扶着霄凌仙往回走,留下几个人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是怎么了?”
嬴商眉头微皱,方才为唐渺直接动用化一剑诀的一丝喜色,顿时间荡然无存。
唐渺微微一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什么都不要说了,此时无声胜有声。”
他已经是过来人了,知道这种滋味不好受,尤其是霄凌仙自身的性格如此,未曾真正的一次跌落至低谷中,实在是难以适应。
众人又往回走,整个林子里安静极了,一群乌合之众随着敖海的落败而悻悻离去,满目疮痍的树林仿佛被狂风暴雨洗劫了一般,有的枝丫光秃秃的什么也不见剩下,实在是恐怖。
唐渺注视着清绾,看着她有些不好意思,脸庞发烫。
清绾并未动用九陵剑体内蕴含的邪灵之力,她整个人的气势与之相差无几,不需问唐渺便一目了然,四下一瞧,说道:“殿下,买的吃的呢,你放哪里了?”
“我去取...在林子外的马车上。”
嬴商闻声点头,急忙的走了出去。
篝火旁,霄凌仙静默的坐着,只有戚沐玥一人陪在身侧。
“药呢?”
战魂凝视着眼睛,难得主动开口说话。
“寒毒乃至阴之气,可用‘至阳’之物化解,妙医谷内典籍中记载了化解之法,列举出了五味天下‘至阳之物’,分别是‘火灵芝’、‘三焱草’、‘金乌根须’、‘极焰雾花’、‘五毒内丹’...城中没有卖的。”
唐渺眉头微皱,满脸苦涩的摇了摇头。
“‘火灵芝’、‘三焱草’、‘金乌根须’、‘极焰雾花’、‘五毒内丹’...你确定天下间有这几味药材?”
戚沐玥闻言,小声念叨了几遍。
她的怀疑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术业有专攻,且不说渭帝城中最大药铺的药师孤陋寡闻,实际上这无味药材,尤其是后面三味,的确是闻所未闻。
“既然是这五味药材,渭帝城中没有也在情理之中。”
霄凌仙微微抬头,随即颔首说道:“‘极焰雾花’生长在北漠,古渊郡总督曾有贡品上呈宫廷;‘火灵芝’京城虽然无售,但是每季都有地方官员上呈给京官做礼,倒也不是稀罕之物;‘五毒内丹’我的府邸就有,不下三副,乃奚庄所赐;另外‘三焱草’以及‘金乌根须’乃楚地特产,赵界确实少见。”
他淡淡的瞥了一眼戚沐玥,这话便可以证明唐渺的法子并不是凭空捏造的。
“也罢,时也命也。”
霄凌仙微微叹气,苍白的脸色写满着耐人寻味的深意。
与此同时,嬴商忽然一个漂亮的轻功,急匆匆的落在了众人身侧,内心焦灼的低吼道:“不见了,马车不见了。”
“马车不见了?”
唐渺下意识的愣道。
“方才敖海带了不少人围上来,兴许是被他们给牵走了吧。”
“他们敢?”
嬴商瞳孔微缩,怒道:“敖海如丧家之犬仓皇而逃,他们也敢动我们的东西,莫不是嫌弃命长了?”
“哎呀。”
清绾惊呼了一声,似乎一下子想到了什么。
“灵蒲呢?”
“不是一直跟着你在吗?”
戚沐玥诧异的发问道。
其他人也是这个意思,不解的望着她。
清绾面色一沉,低声道:“敖海第二次出招时,我让灵蒲躲在了我身后,之后你们就回来了,然后就没太注意她了。”
“好啊,敖海这老匹夫,老娘绝对不会放过他。”
她狠狠的吸了口气,身子微颤。
唐渺四下一瞧,与嬴商对视了一眼,惊声道:“快去找找看。”
除了霄凌仙与戚沐玥之外,另外四人正好分四个方向去寻,一刻的摸索,直到跑出了树林,唐渺的脸色这才逐渐难看起来。
“还真是阴魂不散。”
唐渺扫了眼嬴商,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的话很有道理,这群乌合之众看见敖海挫败之后,怎么还敢动他们的马车呢,更别说掳走灵蒲呢,唯有一直在暗处躲着的这帮人。
“他娘的,他们在跟踪我们。”
嬴商忍不住爆了句粗口,顿感觉一阵头皮发麻。
“谁?”
“影杀堂堂主——双刃。”
“嗯?”
“哎呀,不用拐弯抹角了,就是魔教中人。”
“你们去城中遇到了魔教中人?”
清绾闻言,眉头不由得紧锁。
“走...此地不宜久留。”
唐渺并不接话,他沉思了片刻后,当机立断的说道。
“既然魔教能够找到我们,血狱一定也能。”
说话间,几人都不再迟疑,扑灭了火堆之后,匆匆继续往西郊而去。
“还真是阴魂不散。”
嬴商脸色铁青,强忍着心中的怒火,暗呸了一声。
既然渭帝城中没有他们所需的‘至阳’药材,索性就直接继续上路了,往南无城而去,在路上嬴商越想越气,这简直是在太岁头上动土。
一个陌生人,掳走就掳走了,可偏偏还顺手牵走了马车。
本来霄凌仙就不胜脚力,赶路也是同唐渺之前一样,走一阵歇一阵,还是上气不接下气,这样无异于间接谋杀,等赶到了南无城,又不知猴年马月的事情了。
一口气走出了三里地左右,不得已只好停下来休息。
“有件事,我想还是要告诉你一下。”
唐渺思量了片刻,脑海中一番天人交战,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什么事情可有比失去功力还要糟糕?”
霄凌仙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
“也不算是件糟糕的事情,兴许是个机会,决定权在于你。”
唐渺起身踱着步子,的确此事霄凌仙还是有必要知道。
他微微沉吟了一番,低声道:“我们在药铺购药时,药铺的药师看出了我们的来意,也从这几味‘至阳药材’中瞧出了端倪,给了一个很中肯的意见。”
“什么?”
“你们可知‘留仙冢’?”
“鬼留丹仙的隐世之地。”
霄凌仙与战魂异口同声道。
“在‘神丹’之争落下帷幕后的一年,朝廷曾命狻猊卫暗中查探过,前后共派出了六名探子,都是久居深宫的狻猊卫高手,一去石沉大海,皆是音信全无。不得已,朝廷正大光明的使‘端砚公公’携旨意前往,欲求灵丹妙药;未果,数月后折返,对此事只字不提,不过这件事从一开始就逃不过血狱的眼睛,既然是圣上交代的事情,于是就被风擎天给压了下来,几乎无人得知。”
“原来还是这件事,‘神丹’之争落下帷幕后的一年,倒也在情理之中。”
唐渺眨了眨眼睛,他的确是不知道此事。
“提他作甚,荒诞离奇的‘丹术’,不过是世人的遐想罢了。”
“的确,不过药师所言,我在回来的路上,倒是认真的想了想。荒诞的‘神丹’诓骗的只不过是虔诚的信教徒罢了,然而天下又有多少这样的人呢。”
“光靠三言两语的渲染可无法支撑鬼相丹师‘留仙’之名,兴许有一线生机可求。”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留仙冢’试一试?”
“未尝不可?”
还没等到唐渺回答,戚沐玥便一下子蹿了起身,忍不住的开口应承了下来,眼中也多了一丝神采熠熠之色。
心中有希望,眼睛里便多了一丝光彩。
唐渺错愕了半晌,实际上他并没有一个肯定的主意,不过见此情形,他心里也清楚,这话一脱口就如同在戚沐玥心中埋下了希望的种子,不论其他人怎么多说,她肯定都会想要尝试。
故此,唐渺索性就没有反驳。
“嗯...‘鬼留丹仙’我比你们都清楚,在朝廷绕开血狱暗中安排狻猊卫前去留仙冢探查之时,血狱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靠边了,不过这样的事情越是诡异,越是能够引起我们的注意。”
“‘神丹’之争在‘鬼留丹仙’闭关封山封丹之前,所以那最后一罐出炉的丹药就成了鬼留丹仙的封山之作,是被秦境钦天监监正给求走了。”
“然世人只知神丹,却不知最后一罐出炉的丹药共三枚。”
“那都已经是十多年之前的事情了,更何况秦王朝钦天监监正是何等身份,等同于大公公,我等不入流之辈,且是丹仙封山封丹之后,自然是难上加难了。”
霄凌仙深吸了一口气,轻轻的摇了摇头,他实在是无法做这一步打算。
“不试试怎么知道?”
戚沐玥提着剑,蓦然回头瞧了他一眼,没好气的笑骂道。
“再说了,天魔司天魁之名天下何人不知,何人不晓?”
“诶,这一点我赞同,你的名气要是小的话,郑焕武这小子为何把你列在‘千面谱’第一页,自然是深深的忌惮了,切莫妄自菲薄。”
霄凌仙亦是摇头,脸上挂着一抹浅浅的笑容。
“行,不去也罢,我们此去南无城,不出十日的功夫,至少火灵芝是有着落了,再者若是‘天机令’寻觅不到,直接去秦王宫,嬴商这小子打算把国库给你打开,那里面珍宝无数,区区‘至阳药材’不在话下。”
“真的?”
戚沐玥不禁喜出望外的惊道,她如此的激动倒是令唐渺有些尴尬了,讪讪的笑了笑:“当然...当然是真的了,不信你去问嬴商。”
“殿下...殿下...”
唐渺愣了愣,四下一瞧,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他人呢?”
“刚才还在这里的。”
“早就已经走了。”
正当众人纳闷之际,战魂闷哼一声,开口笑道。
“去哪里了?”
唐渺眉头微皱,下意识的望向了战魂的方向。
“渭帝城。”
“他去城中作甚,不是乱了计划?”
“哈哈,这小子一路上都在嘀咕,堂堂太子殿下,何时受过这等委屈。”
“是么?”
清绾阴阳怪气的笑了几声,“大秦皇太子又如何,还不是被冥将一招破功。”
“的确如此,不过此一时非彼一时,还是‘武尊’一句话说得好。”
霄凌仙倒是看得透彻,毕竟洞悉官场之术。
“我说什么了?”
唐渺闻言,讪讪的摸了摸鼻子。
“你说‘怒仙教与魔教最大的不同在于时间与底蕴’,怒仙教建立至今二十多年时间,培养出了自己的天人境高手,六大仙以及永远留有人选的十二将;反观魔教,若非武尊愿意,大可以横扫他们,一群不入流的乌合之众罢了。”
“这样啊。”
唐渺弱弱的点了点头,说道:“他这是想要去找郑焕武不成?”
“看样子的确如此,假使魔教余孽真的如同唐渺说的这般不堪,那也不能小觑,敌在暗我们在明处,嬴商去城中恐怕讨不着半点好处,而且还可能被血狱探查到踪迹,到时候再想要脱身就难了。”
重组的血狱依旧是令人闻风丧胆。
“不行,你们留在这里,我去寻他回来。”
“自己什么身份地位还不知道,大秦皇太子,稍有一点差池若是被赵王朝抓住了,后果不堪设想。”
唐渺脸色铁青,嘱咐了几句话后就匆匆离开了,他尽全力的运转起电光神行步来,化作一道流光穿梭在林子里。
......
一条笔直的官道上,还能瞧见几个赶路的行人,背着包袱匆匆行进。
“嘿嘿,这下大发了,二十五两银子卖出去一匹马。”
中年人一口好牙,捧着一小锭银元宝,仿佛如获至臻,他乐呵忘记了姓名,轻轻的咬了一口,只顾着昂首阔步向前,一个趔趄好像撞到了什么硬物上,顿时间眼冒金星,手上的一小锭银元宝也不知所踪。
中年人瞬间慌了神,骂骂咧咧的趴在地上去寻找,定睛一瞧,原来是滚落到了一旁的车辙沟壑中。
“嘿嘿,好宝贝...”
他一个俯冲飞扑了过去,却结结实实的撞在了一个大脚上。
“哎哟。”
“你他娘的是什么东西?”
这一下可是真疼。
那人轻笑了一声,俯身从地上拾起了小锭银元宝,说道:“二十五两银子一头牲口,说出来谁信啊,既然是捡到的银子,当然是见者有份了。”
年轻人很自然的将银元宝放入了怀中,翻手又取出了几两碎银,抛给了中年人,“这是你的一份,拿好了。”
那人错愕了半晌,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
“你他娘的找死,快把银子给老子交出来。”
“什么意思?”
“阁下是打算明抢了?”
“什么抢不抢,这本来就是老子卖了一匹马换来的银子,交出来。”
“二十五两银子,与抢劫也并无两样了。”
年轻人冷笑的摇了摇头,一个字一个位置,闪身便消失在了原地。
中年人看得目瞪口呆,只得认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