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渺...你醒醒...快点醒来啊...”
清绾盘坐于地,轻抚着他的脸庞,满脸愁苦之色,轻声念叨起来。
她的眼角满是泪痕,顺着细滑的轮廓流下,双眼空洞无神。
头顶上的龙形石雕壁已经被打破了一个大窟窿,几束金色光芒从外照射进来,目光所及之处,都堆放着杂物,像是血衣侯的寝宫,没有一丝台阶。久违的太阳光让阴森的地下密室多了几分暖意。一晃三天过去了,幽暗的地下密室内,万般俱静,唯有几丝轻微的喘息,被无限放大。
恐惧正在逐渐蔓延。
唐渺完全没有苏醒来的痕迹,身陷无始境的他不知疲倦的在梦境轮回,一层层的在自己的业障内坠落,没有时间,没有期限,直至悄然离世...
很明显,唐渺的状态还不错,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更有甚者会时常的剧烈抽搐起来,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没有一刻是干的。
“还挺能折腾...”
陡然间,一个身影轻飘飘的从龙形石雕壁的窟窿中落下。
来人正是外头查探的嬴商,一晃三天有余,唐渺仍是没有自行苏醒的痕迹,他们必须要离开了,另外寻找其他解救的办法。
一个天人境高手至少可以不吃不喝坚持七天时间,所以他们还有机会。
“一把火已经把血衣侯府燃烧殆尽,外头风声很紧,火势凶猛危及到了整个武朝王宫遗址,官府把兵撤到了外围,大家都在救火,没有人会注意到我们。”
“现在正是离开的最佳时间。”
他从怀里取出了一块锦帕戴在脸上,逐渐往汝幸靠近,三天时间已过,灵傀全身上下开始蜕皮掉色,不可名状的容貌让人看着心惊胆的,仅存世上的遗容,嬴商给她简单的包装了一下,裹得严严实实,却仍是抵挡不住恶臭散发。
两人不再迟疑,嬴商一手掌着汝幸的肩膀,纵身一跃从头顶上的大窟窿中飞射而出,清绾裹挟着唐渺紧跟其后。
一行人闪出密室后,来到了侯府后花园废墟,嬴商辨不出方向,便朝着安全的地方奔袭,踩踏着余烬未散的残垣断壁,一路上偶尔还能瞧见几个差役的身影,但大都有惊无险的避开了。
他们与武朝王宫遗址背道而驰,走出了几里地之后,凭栏远眺,侯府外往武朝王宫遗址中心大殿方向靠近的地方,仍有明火未被扑灭。
难以想象,这场大火导致的无妄之灾致使多少条无辜的生命消逝。
找了一家客栈住下,两人也是三个昼夜整宿未眠陪在唐渺身侧,此时关在房间里,一时间都拿不定注意,四目相对,又是一番不知所措的静默。
“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
嬴商摩挲着手掌,打开窗让异味散发,冷不丁的开口问道。
“世上仅有一人从无始境离开过,天机阁的老阁主,从无始境中另有一番机遇,最终不知道历经了多少天才自行苏醒。”
清绾明白他的意思,惆怅的晃过神来,满脸苦涩的笑意。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难道他就没有留下任何一丝后手吗?”
嬴商狐疑的望着她,眉头紧皱。
“没有后手,不过...”清绾思量了片刻,轻咦了一声,喃喃道:“不过在此之前,他倒是想到了一个尝试解决的办法,我们在长安城呆了几天时间,不知道现在是否尚行?”
“说出来听听。”
“佛门,以佛门大乘心经佛语度一切苦厄,他说...有一位法号玄衍的大师兴许可以帮助他。”
“玄衍大师...莫非他还活着?”
嬴商心一惊,诧异的追问道。
清绾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了,索性将整个尝试解决的计划彻头彻尾的讲述给了嬴商听,总而言之就是继续西行追寻玄衍大师的脚步而去。
“这倒是可以尝试一二,这世间除了大西天的菩提老祖之外,就属小西天玄衍大师的佛经心法最为高深了。”
嬴商闻言,双眼放出丝丝精光,仿佛拨云见日出,心头的阴霾尽散。
说到这里,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这个办法倒是可行,不过似乎冥冥中又和天机令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拉扯不断,玄衍大师为护道欲往小西天而去。
前脚一波人想必也是前往昔日的魔教总坛而去。
整件事情似乎仍是围绕着天机令而展开。
“这么说的话,有件事必须要告诉你了,这一路上可不太平。”
“说吧。”
清绾闻声点头,目光放到了横陈在木桌上的九陵剑,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
“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如今的长安城已经安静了许多。”
“什么意思?”
她微微皱眉,迟疑了片刻后,这才摇了摇头。
“他们都走了,魔教余孽,以及很多凑热闹的江湖人士。”
“难不成...”
“天机阁。”
嬴商轻舒了一口气。
如今的局势扑朔迷离,天机阁主一句话洞察天机,引得各方势力云动。
......
长安城随着朝廷的一把大火,将武朝王宫遗址毁去了大半后,也将武林盛举推到了最高潮;与此同时,天机阁主及时救火,卦算天机之后,寥寥数句将众人引往小西天,同时也浇灭了长安城的热情。
短短几天时间,长安城已经恢复如初。
盛世之下的长安,仍是一副百姓安居乐业的画卷,让人赞不绝口。
长安城西城门口。
西城门是往小西天的最佳途径,有很多条路可以选择,理论上来说,大多数人都会往这里出城,宋括也是这样想的,整天在此蹲守。
他侧着身子,坐在城门口主干道一侧的茶棚内乘凉,左脸肿胀不堪,如果细细查看之下,明显可辨一个清晰的巴掌印。不知道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余下的一干小兄弟都在私底下暗自揣测着宋括的心思,心头隐约有丝不安。
“头,这城里的江湖人一下子好像少了很多。”
“嗯。”
宋括脸色阴郁,漫不经心的轻轻应了声,并不多言。
对面的几人不免相视一眼,闻言都各自干笑了两声。
“头...您喝着,有什么难处,给弟兄们讲讲,我们哥几个去收拾他。”
“就你们?”
宋括好不容易提起了一丝劲头,随即又重重的叹了口气。
“我们...”
听到这话,对面几个年轻小厮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刻意压低了声音,收敛了神色:“莫非是...都指挥使?”
“嗨,告诉你们也是白搭,都指挥使本来都打算给老子升官的,没曾想半路却杀出了一个天王老子,这才挨了一巴掌。”
“他娘的,疼死老子了。”
宋括吸了口凉气,骂骂咧咧的叫嚣道。
“又来了一位天王老子,头...可是这几日倒是不曾听闻上面来人?”
他顿了顿,嗫嚅了几下,话刚到嘴边却给硬生生的咽下去了,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吐道:“打住,不该打听的千万不要打听。”
“老子认栽,在这节骨眼上...晦气...”
宋括凝神细思了片刻,一手不小心碰到了左脸,又是疼的嗷嗷大叫起来。
众人一干年轻小厮不禁面面相觑,的确,有些事情他们接触不到。
“唉...头,我们也太倒霉了,这么些个江湖人不在楚地老老实实呆着,非得去寻那什么天机令,不是找死吗?”
“你懂个屁,天机令背后可是有个巨大的秘密。”
“行了,你又懂个屁,这天机令呀...江湖人得不到。”
宋括轻叹一声,若有所思的笑了起来。
“那可不一定呀头,我在城中巡街时,就看见了一位非常了得的剑客,听说书的先生说,那可是一柄绝世神兵,好像叫什么..叫什么来着...”
“我知道...”
“我也知道...”
“蜃天神剑,那老小子握着那柄剑可威风了,无人敢靠近。”
“蜃天阁主,敖海。”
宋括斜视着目光,“你们都见过他了?”
“何止见过,差点就要将他给锁了去。”
众人皆是一番苦笑,“这几日见多了太多神兵,银龙枪...银龙枪见过没有?”
“你是说枪仙司惊龙的独子,司承翎。”
“是啊,那一手银龙枪耍的出神入化,可不了的...”
“等等...”宋括听的入神,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直言打断了他们,“等一等,让我好好想想,你们是否见过一柄汲血之剑。”
“一柄绝世凶器,构造奇特,剑格是上古凶兽的面部,睁着一只血瞳。”
“这个...不曾见过。”
“不曾见过。”
“等等,这是出鞘的利剑,剑鞘...剑鞘通体黑色,泛着漆光。”
“头...那柄剑的剑柄是不是也是通体黑色,有九根竹节,剑首高而隆起,中间雕着镂空的花纹。”
忽的有人站起身来,越说越激动。
“没错...就是这柄剑,是什么人带着?”
宋括一拍桌子,惊声追问道。
“就一个时辰前,在城门口盘查两辆马车时看见的;其中一辆马车上拖着一口黑色棺材,带着这柄剑的人是一位妙容姣好的年轻女子,戴着面纱;还有位昏迷不醒的伤者,以及一位满脸富贵相的年轻人,出手阔绰。”
那人忽见宋头神色紧张,心里也疙瘩了一下,把问的以及没问的答案全都告诉了宋括,以免影响他的判断。
“剑是没错,可是那人...”
宋括面色一沉,沉吟了些许。
“有一个出手阔绰的公子哥?”
“是的,给了...”
眼见着形势不对,他从袖里哆哆嗦嗦掏出了一小锭银元宝,放在了桌上。
“该死,就是他们。”
宋括双眸一沉,不由得大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