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海中的血衣侯府被吞没了大半,昔日的帝国瑰宝将不复存在;大火连烧三日而不绝,火势凶猛,整个血衣侯府已经满目疮痍,只剩下一些残垣断壁,危急到了整个武朝王宫遗址。
长安城的百姓痛心疾首,自发的加入了武朝王宫遗址的挽救行动当中,直至军队和官府都参与了其中,这才在第四日黄昏到来之前控制了火势。
然而这场很明显的纵火行为引来了无数人的唾弃,这终将会被载入史册,整个武朝王宫遗址以东侧血衣侯府的起火点为中心往四周蔓延;可怜老天爷垂怜,大火蔓延到王宫遗址的中心大殿之时被间隔的广场有效的阻断了,算是勉强保留了下来,仿佛烧毁了一半。
七夕后的一场噩耗席卷了整个长安。
第四日黄昏之前,天穹顶上仿佛被烧出了一个窟窿,里面露出了一只流泪的血瞳,引得众人伏地跪拜,认为这是武朝先灵显灵,长安将会迎面灭顶之灾。
但显然对于这一荒谬的传闻,大多数人都是嗤之以鼻。
染血的天空像是暗示着一场即将来临的杀戮战争,后土魔教的卷土重来无疑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人们再一次将仇恨化为了力量。
与天道的博弈,天机阁主执白棋落子,一语定乾坤。
小西天礼佛圣地将会有异宝出世,暗喻天机令现世之地。
世上佛门仅存的最后一丝净土,正是欲窥天道,夺取生机的不二大道之选。
长安城武林盛举的风波未消,江湖人氏的朝圣礼佛之路又掀开了一波更大的热浪。众人悉知,小西天不仅是佛门圣地,更是魔教总坛遗址。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天机令的争夺之战随着魔教的卷土重来引来了全面爆发。
几家欢喜几家愁,正当江湖人疯狂的推测祀灵转世之人的身份时,洛家人已经是急的焦头烂额,一方面他们急于与朝廷撇开联系,同时在追寻唐渺等人的下落之时,这才发现了一个更大的危机。
整个长安城好似一夜之间消失了不少人。
至于后土魔教也随着天机令的现世而消失在了长安城,空留下了两个彻头彻尾的领军人物名号,魔教圣子以及魔教圣龙使。唐渺和嬴商两人煞费苦心解决后顾之忧的办法,竟然无端的给郑焕武做了嫁衣,这是唐渺始料未及的事情;而此时的血衣侯府废墟之地中,二进院厅堂密室中吞云注水口的下方,他们三人也正经历着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吞云注水口位于二进院厅堂后的密室中,并不是真正的地下密室暗门,类似于地下密室的小窗。那日盛怒之下的血衣侯轰开了龙形兽首石雕,基本上毁去了小窗的通道入口,不过下面的通道显然还能用,只不过表面入口由于龙形兽首石雕的爆破而堆积了大量碎石块堵上了通道入口。然而这对于天人境高手而言,如一层薄纸挡在面前一样不自量力,他毫不费力的一穿即破。
吞云注水口下面的通道漆黑一片,嬴商慌乱中往下面瞧了几眼,也拿不定注意,四下一瞧,唐渺的胸口仍是流血不止陷入了昏迷中,清绾稍微恢复了一点意识,正搀扶着他,此外还有一个单臂傀儡双目无神的呆滞矗立。
嬴商也没有多想,熊熊烈焰已经将他们彻底包围了。
他一马当先的跳入了注水口下面的通道内,顺着略陡的坡度一路滑下,几个踉跄跌落在了一处水池中,嬴商还来不及多想,便朝着上面大叫道:“快点抓紧时间,先把人放下来。”
嬴商在地下密室的水池中接应,先是昏迷的唐渺,其次是单臂傀儡,最后则是清绾自己,待众人全部下到了密室中,几人贪婪的喘息起来。
吞云口下的通道很大,能够供两人同时爬行,嬴商以自己本身的实力细细打量着方才滑行下来的入口,想来出去也是易如反掌。
当然了,现在的这个情况,易如反掌只是对嬴商自己一人而言。
少倾,正当两人趁机休息的间隙,明显听到了头顶之上传来几声闷响,像是整个厅堂已经轰然倒塌了,嬴商有些惊魂未定,他大口喘息着,提神打量起自身所处的水池环境,眉头不由得紧皱。
环视一圈,他就摸清楚了一个大概。
四面都垒砌着雕龙画凤般厚实的砖墙,他们所处的水池面积很大,长近两丈、宽约一丈,水池中尚存的浊水没过小腿膝盖;看似一个封闭的密室内,弥漫了浓郁刺鼻的血腥味,如今方才晃过神来,胃里不由得翻江倒海。
头顶之上的圆形兽首石雕图案中镶嵌着一颗硕大的发光石,水池的四块石壁中每一块突起有另外意义的石块也都是被发光石所替代。
除了样式庞大的吞云注水口之外,另外还有四尊小巧的蛟龙兽首石雕,张口吐出了一根细管,也形似注水口...
借着昏暗的光线打量着,细思极恐的嬴商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我靠,这他娘的是一口血池?”
清绾秀眉微蹙,她对此提不起任何一丝劲头,所有注意力都在唐渺身上,她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不行,不能在水里泡着,必须上去...原路返回吧。”
“恐怕不行。”
嬴商抬头仰望着吞云注水口,喃喃道:“厅堂房屋已经倒塌了,不知道上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只能等这段时间过去了在上去。”
“那也不能继续在水里泡着,他的身子本就虚弱,必须要尽快疗伤了。”
“我想想...”
“空的?”
他抬手分别敲打了四面砖墙,只见吞云注水口正对着的一张砖墙,明显发出了几丝脆响,嬴商内心大喜,抬手直接轰开了这面砖墙。
咚咚咚
砖墙倒塌的瞬间,明显又是不间断的落水声,水池之外竟然又是一口水池,不过这一处水池就是实实在在的水池了,与最外面的血池分割开来。
他们上了水池外一圈的地砖上,将唐渺平躺的放置在地面上。
“先处理伤口吧,他流血太多了。”
清绾不免有些惶恐,她放下九陵剑,整个人都在不断的颤抖。
有时候人的情感就是这样复杂,她手握着九陵魔化时,没有手抖;鏖战血衣侯时,没有手抖;大杀四方时,没有手抖;却偏偏在看着他紧闭的双眼时,眼眶微微泛红,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让我来吧。”
嬴商深深的吸了口气。
出门在外,这些刀剑创伤是在所难免的,如果只是简单的外伤倒也好处理,就怕这些刀剑上还附带剧毒,那就是大麻烦了。他瞧了眼唐渺中箭的伤口,顿时松了口气,“箭头上没有毒,我先把羽箭拔出来,替他止血。”
外伤和内伤分开来讲,各有各的治疗方法以及难点,当然前提是不受伤最好了,不过既然已经中了伤,总的而言外伤恢复的快,且没有后遗症;但是内伤治疗的方法大都简单粗暴,以嬴商天人境的功力来说,至少全天下近七成的内伤他都能轻易化解;而外伤就没有办法了,只能依靠金疮药、草药等等外敷。
“失血过多导致的昏迷,我随身带着的药物有疗伤的奇效,应该很快就能醒来,不且不用担心。”
嬴商舒了口气,轻笑一声看向了错愕的清绾。
此时她的状态也不比唐渺要好多少,脸色惨白毫无血色,仿佛虚脱一般,衣衫褴褛,实为狼狈不堪。九陵剑内蕴含的邪灵之力被调取出来之后,一股磅礴且无法掌控的力量冲击着她的身体,到如今也是强弩之末,与唐渺相差无几,就和他使用万剑阵之后的状态相仿。
这个时候若是嬴商为其运功疗伤一番倒是能化解一些危险,不过他却没有这个帮助的义务,索性没有张口提及此事,嬴商心里跟明镜似的。
“多谢。”
清绾艰难的吐出了两个字来,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转念望向了一旁站立的单臂傀儡,内心非常傀儡。
失去活性的同心蛊,傀儡也随即失去了灵性;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与之前一般无二,但还是能够很明显且直观的感受到汝幸发生的巨大变化,她的双眸中失去了那一抹幽光之色,仿佛最后一丝灵光都被抽离了。
“唉...可惜了,好端端的一具灵傀,实乃上乘巅峰之作;既然产生耐人寻味的灵智,若是在给她一些时间,天人境上境界指日可待。”
“嗯?”
“你也知道了?”
清绾的面色突显凝重,迫不及待的追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回过神来之后,她这才问到了点上。
九陵剑内蕴含的邪灵之力为何会爆发;汝幸为何会向自己痛下杀手;唐渺为何好像功力尽散了一般;血衣侯到底何去何从,他何时出现,又是何时死去,或是说他真的死去了吗?这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在诉说着一件惊天大事。
“化灵转生。”
嬴商仿佛陷入了回忆当中,轻吐了四个字。
清绾心里一疙瘩,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五官全部扭曲在了一起。
随着她与唐渺的关系进一步的拉近,便逐渐揭开了这世间的种种秘辛。
后土魔教的起源皇极宗...轮回之秘转生圣术六道轮回诀...七彩石灵池传说,一个荒诞、离奇的长生道果...
当唐渺对她说的这些记忆片段在脑海中逐渐浮现时,清绾便对化灵转生四个字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完全不一样的理解。
“也就是说借助一具尸体起死回生?”
“额...起死回生倒是可以这样理解,不过根据古籍中的记载,九转血秽大法最后一层第九转化灵转生的对象必须是活人才行。”
“活人?”
清绾的目光落在汝幸褪色的脸上。
“傀儡术本也是一门逆天道之法,非常复杂,不能与三大神术齐名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至今还没有人能够将其修炼至出神入化的地步。”
“就以汝幸现在的状态而言,本王也实在是琢磨不透了。”
汝幸左臂被九陵砍去,伤口处乌黑一片,就像是重了剧毒一样,散发出一阵恶臭;同时断臂的伤口处一直延伸到颈脖,都变得大片乌紫,也掉落了大量死皮,如枯槁的身形非常单薄。
然而最令人诧异的是,她全身的肌肤开始逐渐以肉眼可辨的速度褪色,同时掉落的死皮落在地上就如枯叶一般碎成了粉末状。
汝幸前后发生的巨大变化,让清绾也不免有些黯然神伤。
她已经去世了十二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实在是难以想象,多好的一位容貌俏丽的姑娘如今竟然变得不可名状;如果她早就预料到了将来会有这么一天,会要求她哥哥把自己永远留在她哥哥身边吗。
兴许依旧,兴许...
这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无疾而终。
“只能等他醒来了再做处理。”
清绾轻叹了口气,双眼不禁有些迷离,而满是柔色。
现如今关于汝幸,有太多太多无法令人释然的谜题,甚至有些超过了他们的认知,有些荒诞离奇,有些超脱天道...
灵池传说引发的长生道果...九转血秽大法第九层,九转化灵转生之后起死回生,也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长生大道;如果一具尸体真的产生了灵智,其实也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长生...
有着转生圣术之称的六道轮回诀就更加不说了,通过不断的涅盘重塑,造就不死之身,终有一天会到达传说中的神思境,早已经超出了长生的意义...
一想到这里,清绾便觉得这世间的神秘面纱终于被揭开了一角。
“你累了,好好休息一下,愿你做个好梦...醒来就能顿悟。”
清绾抚着唐渺的额头,将其靠在了自己的怀里,冰凉的地砖让人浑身不适。
她也有些累了,眼皮越来越重,索性直接合上了。
嬴商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里倍感欣慰,他挪愉的笑了笑,伸了个懒腰,不由得想到了自己想要守护的人,背靠着砖墙盘坐于地,缓慢的闭上了眼睛,思绪逐渐飘向了远方。
少倾,嬴商又陡然睁开了眼睛,目光略显呆滞,直勾勾的看向了清绾,后者后知后觉的这才对上了他的目光。
“是不是好像忘记了什么?”
“心魔劫!”
两人异口同声道,脸色一下子阴沉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