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赵传奇实在不想把自己的痛苦拿出来跟别人分享,成为更多人的痛苦。他强挤出一丝笑来,说道:“没,没什么,其实。云馨你是好样儿的,有什么困难跟我说,家里缺钱了我这儿有!”
云馨脸上绽放出幸福的笑容:“哥你真好。不过我觉得挺知足的呢。能在北京有一个立足之地,有住的有吃的,还有一个上进的弟弟在这里读书。我们这一家人知足了。顶多就是平时省着点儿呗。哥我是说真的,明天你跟我去我家,我做些好菜给你吃,反正咱家都是现成的菜,多着呢。只要你不嫌弃就行了。”
赵传奇道:“一定一定。改天一定去拜访一下。”
云馨眼睛一眨,道:“那咱们说定了,不许骗人。我要让我爸我妈,都看看你这个这么厉害的……传奇大哥。我爸我妈可热情了,对于帮助过我们的人,会记一辈子恩情的。”
赵传奇点了点头,从她的眼神当中,感受到了她的真诚。
这真是一个世间少有的奇女子。
随后云馨还跟赵传奇讲了很多关于她的事情,讲到尽兴时手舞足蹈,一副欢快的样子。赵传奇简直不敢相信,就在刚才,她的摊子上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水果被踩烂了一地,此时此刻她竟然还能如此开朗兴奋。
提到那个来捣乱的罪魁祸首周队长,云馨告诉赵传奇说,以前这个周队长对自己还算不错,还经常号召下面的保安过来买水果什么的。但是时间一长,他就对自己起了歹意,在一次喝醉酒之后,对自己动手动脚。
后来这个周队长还直接找到了云馨的父亲,要他把女儿嫁给他。父亲哪做的了女儿的主,云馨坚决不从,觉得对这个周队长不来电,并且严辞拒绝了周队长的非分之想。从那以后,这个周队长怀恨在心,便经常指使手下多收云馨的管理费,甚至是捣乱滋事。有一次云馨的父亲在场,这群家伙竟然因为三两句不对眼儿,把老人家给打了一顿。但是为了生计,云馨不得不忍辱负重,一次一次地忍受着这些城管协管们的骚扰和挑衅。
赵传奇觉得这个周队长,很像是西游记里的一个人。
猪八戒。
猪八戒一开始也是对高家毕恭毕敬,为高家干这干那,高家甚至把女儿许配给了他。但是洞房花烛之时,猪八戒还是露出了本来的面目。妖怪就妖怪,再怎么掩饰也终有暴露的一天。
不过这姓周的队长,貌似比起猪八戒来,还差之千里。至少猪八戒打的只是高家女儿的主意,虽然色心不改,但却没有霸王硬上弓,甚至是对高家老人无礼。但这周队长,却仗着手下有这么几十号人,因为没有实现自己的**,进而连番对云馨报复。这种人,哪比得上猪八戒一分一毫?
在某些程度上来讲,赵传奇觉得很是同情云馨这一家子人。
甚至很想出手帮一帮云馨。
但是他又知道,云馨是一个要强的女孩子,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不会伸手接受别人的施舍和援助。
又过了一会儿,赵传奇听到北面传来了一阵铛铛铛的声音。抬头一看,见一位五六十岁的老人,正骑着一辆破旧的电动三轮车,在水果摊旁边停了下来。这辆三轮车很破旧,锈迹斑斑,除了铃铛不响,其它地方都在乱响。
这老人停下车后,从车厢中拿过一副拐杖,撑在地上,很艰难地从车座上往下移。
很明显,这老人便是云馨的父亲。
云馨赶快走过去帮助父亲下车,赵传奇也跟了上来,叫了一声‘叔叔’。近距离一看,赵传奇更是有些心酸,云馨的年龄只有二十出头,而且是家里的老大。就此推测,她父亲的年纪也应该只有四十多岁的样子。但是面前的这个人,却已经是白发苍苍,脸上的皱纹层层密布,看起来像是云馨的爷爷。他弓着腰走了下来,冲云馨说了句:“收摊儿吧,别靠的太晚了,明天还要早起去进菜。”
云馨扶着老人的肩膀道:“知道了爸,我一会儿马上就收。”
云馨父亲这才瞅了赵传奇几眼,问道:“馨儿,这个人是-------”
赵传奇主动自报家门道:“叔叔,我叫赵传奇。您叫我小赵就行了。”
云馨解释道:“赵大哥可厉害了!爸你不知道呀,刚才赵哥帮我教训了一下那群协管,把他们打的狼狼狈狈的。都吓跑了,给。”
“什么?”云馨父亲禁不住仔细打量着赵传奇,久久无语。
赵传奇正得瑟地以为,老人会对自己表达一下谢意。却没想到,等待自己的,竟是另外一番表示。
老人叹了一口气,不无忧虑地道:“小伙子呀,你,你闯了大祸了你!你把那姓周的给打了,他能不记恨吗?你倒好,打完走人了,那姓周的还不得找我们麻烦?”
赵传奇顿时一愣,苦笑道:“叔叔,刚才您是没见,那伙人太嚣张了。不收拾收拾他们,他们还会变本加厉!”
老人道:“年轻人气盛啊,唉。你考虑的太浅了小伙子。我们都是老实人,惹不起咱只能忍着。你不一样,你只是一个过路的,你把他们给打了,他们不还得把账记在我闺女头上?到时候受连累的,还是我闺女-----”
云馨打断他的话,埋怨道:“爸你说什么呢!人家赵大哥救了我,您还这么说人家?真是的!”
“没事儿。”虽然被泼了一头冷水,但赵传奇仍旧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叔叔你放心,有我在,他们就不敢再来欺负云馨!我向你保证!”
老人顿时愣了一下,沉默了片刻,试探地问了句:“小伙子,你不会是……不会是正跟我闺女拉对象呢吧?”
什么?
赵传奇简直哭笑不得。
敢情这老爷子也太会联想了。
“说什么呢爸!”云馨羞涩地一低头,红着脸一扭身子,说道:“我们才刚认识几天呀!赵大哥是个好人,爸你可别----”
老爷子打断云馨的话,道:“当初那个姓周的,你不也说是个好人吗,后来怎么着了?还不是有目的的,冲着你装好人。闺女啊,看人啊得看准喽,知人知面难知心啊!”
赵传奇心想这老爷子简直太敏感了,他竟然把自己当成了第二个周队长。
“不一样!”云馨强调了一句,尴尬地瞧了赵传奇一眼,抱歉地道:“赵大哥对不起,我爸他这人就这样,心直口快的。你别见怪。”
赵传奇摇了摇头:“怎么会。叔叔警惕的对。”
或许是见到这老爷子对自己并不是特别的友好,赵传奇觉得没必要再伫留下去了。
于是对云馨说,我回去了,你也抓紧收摊儿吧,不早了。
云馨点了点头,说,那你路上小心点儿赵大哥。
赵传奇刚刚走出没几步,就听到身后付出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扭头一看,见云馨手里提着一塑料袋子香蕉,递了过来。赵传奇摇了摇头,说,我不能要。云馨使劲儿往他手里塞,说道,拿去吃吧,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别嫌弃就行。
再三推让之下,赵传奇盛情难却,只能笑纳。
提着香蕉往回走,但他心里,却始终像是垒了一面墙一样,堵的慌。
他忍不住在想,此时此刻,宫梦冉在哪里?
不会是真的正跟邵副处长,同在温柔乡里吧?
正在这时候,他突然听到身边有辆车鸣了几声笛,很响亮,甚至把他吓了一跳。
抬头一看,见是一辆北京现代的出租车,停在路边儿上,司机正歪着脑袋望着自己。赵传奇刚想说,不坐车。却见出租车的右后侧车门被打开,随即从上面走下来一个人。
确切地说,是一个漂亮的女人。
而且不是别人,正是风尘仆仆的宫梦冉。
宫梦冉风风火火地走了过来,脸色有些难看,盯着赵传奇,半天没说话。
赵传奇也觉得苍白无语两眼泪,耳边响起驼铃声。
彼此僵持之后,宫梦冉率先开口打破了沉寂,淡淡地冲赵传奇问了句:“挺亲密啊,跟那女孩儿?”
赵传奇顿时一皱眉:“什么意思?”
宫梦冉抬了一下手腕儿,道:“这都几点了,跑出来跟女孩儿在大街上聊天。这正常吗?”
赵传奇心想,你还恶人先告状了?
但是尽管宫梦冉今天晚上一直跟另外一个男人在一起,他心里也一直在滴血,可他仍旧不忍心对她太生硬。赵传奇轻轻地说了句:“很正常。不过你今天,很不正常。”
“有没有搞错,我不正常?”宫梦冉莫名其妙地反问道:“我哪里不正常?”
赵传奇说:“喝酒了,晚上?”
宫梦冉一愣,拿手在自己嘴巴上捂了一下,用鼻子用力嗅了嗅,道:“喝了点啤酒,你能闻出来?”
赵传奇仍旧是淡淡地追问道:“跟谁喝的?”
“跟……跟一个领导。”宫梦冉搪塞道。
“领导?哪个领导?”赵传奇想试探一下宫梦冉会不会对自己撒谎。
宫梦冉眼神扑朔了几下,倒是道出了实情:“跟邵副处长。”
赵传奇禁不住冷哼了一句:“正常,这太正常了。跟领导喝酒快喝到半夜了,而且还去了人家家里。这当中都发生了什么,难说,难说啊。”
宫梦冉一听这话,急了,皱起眉头道:“赵传奇你什么意思?”
赵传奇道:“没什么意思。只是有感而发。”
敏感的宫梦冉马上判断出了某些真相,追问道:“那个在包厢外面偷听的人,是你?”
赵传奇也坦然地承认道:“是我。很可笑,很可悲,对吗?”
宫梦冉禁不住强调了一句:“赵传奇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和邵副处长真的只是吃了一顿饭,就一顿饭,你至于大做文章吗?这不邵副处长喝多了,我刚刚打车把他送回家。送回去以后我马上就回来了。这有什么不正常的?还有,领导与下属之间,平时吃顿饭怎么了,你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还跑过去跟踪我们?”
赵传奇苦笑道:“我也不想这样啊!但是让我正好碰到了,那怎么办?我路过酒店,看到了邵副处长的那辆车。然后听到门口的服务员说了一些话,才知道是你跟邵大处长在里面。而且是在一个密封性很好的包厢里。一呆就是几个小时。几个小时啊宫教官,什么事儿都有可能萌芽了,发生了。”
“你-------”宫梦冉气的脸色铁青,抱着胳膊骂道:“简直是不可理喻!赵传奇你把我宫梦冉想象成什么人了?跟那戚美珍一样了,是不是?”
赵传奇摇了摇头,嘘唏地道:“不敢不敢。我也不想想象什么。但是你能给我一个理由,让我不想象吗?”
宫梦冉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点划了几下,很无奈地道:“随便你吧!反正我宫梦冉--------”
她话还没说完,就突然听到旁边传来了一阵刹车声。
这阵刹车声,在这静谧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沏响亮。
二人禁不住同时扭头看去。
仍旧是一辆出租车,停在了路边儿上。
片刻之间,有人推开出租车车门,从车上走了下来。
赵传奇和宫梦冉,顿时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