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碧落带着风摇和月染并十几个弟子离开了九幽门总舵,直奔风日国都城而去。由于时间宽松,他们一路上只当游山玩水,因此行进的速度比较缓慢。
这日天近黄昏,众人行至一处十分平坦的谷地,一道清亮的小溪潺潺流过,发出欢快的“哗啦啦”的声响,溪边有一片即将盛放的桃林,风景非常优美。
骑在马上的月染拍马行至碧落的马车边笑道:“门主,此地名叫玉溪谷。属下以前经过这里的时候曾经停下来打尖儿,饮过这溪中之水,非常甘冽清甜!”
碧落笑道:“哦?这附近可有村镇么?”
月染笑道:“距此处十几里外有个玉溪村,只有三、二十户人家,却没有客栈!”
碧落道:“那么咱们今夜就在这溪边露宿一夜吧!反正这几日天气温暖,不必担心夜里受冻!”
月染点头道:“谨遵门主吩咐!属下这就去安排一下,顺便带几个人去玉溪村采买一些菜蔬米面来生火做饭!”
碧落点头不语,月染拱手而去,风摇自车上下来扶着碧落的手伺候她下了马车,沿着溪边散步。
他边走边摘下几朵娇艳的野花编成了一个别致的花环递给碧落,碧落微笑着接过来拿在手上把玩,笑道:“这里的野花竟生得这般繁茂,香气也淡雅!”
风摇笑道:“让属下把这花环替门主戴在头上可好?”
碧落笑道:“你当我还是没成年的孩子么?他们会偷偷笑话我的……”
风摇笑道:“门主还未满十九岁呢,哪里就是个大人了?”
二人一路轻声谈笑着漫步,碧落却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身朝着一个方向凝望。
风摇见她神情有异,也急忙转头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却只见到了那条杳无人迹的黄土路,其余什么异样都没有。
碧落轻声道:“来了好多人马!大概在十里地以外……”
风摇心中纳罕,忍不住轻声道:“自从习练了千机曌神功,门主的洞察力愈发地一日千里了!”
碧落道:“去告诉他们莫要紧张,一切顺其自然,随机应变就是!”
风摇答应一声匆匆走到弟子们身边吩咐了,刚刚带人自玉溪村赶回来的月染等人俱都提高了警惕,手上忙着各自的活计,暗地里却都在猜测着来的会是些什么人。
当月染等人将晚饭做好端到碧落面前的时候,一队足有百余人的队伍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此时暮色已经降临,但是碧落却能清楚地看清走在队伍最前面那人的模样。
那是一个高大俊美的年轻人,穿一身黑色的衣靠骑在一匹雪白的骏马之上,看起来威风凛凛、气势非凡,显然不是寻常百姓。
他的身后跟着一队全副武装的队伍,看打扮正是风日国军队的服饰。这队人马簇拥着一大一小两辆豪华的马车朝溪边走来,洁白的纱帘垂落着,不知道里面坐着的是什么样的人物。
那青年似乎没有料到会遇见碧落的队伍,因此稍稍愣了一下,随即眼中射出冷冽的光芒,抬手轻轻地挥动了一下。他的身后立即奔出一匹骏马,马上是一个身着军服的精干少年。
那少年拍马来至碧落等人面前,坐在马上高声叫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夜宿在此?”
碧落端杯喝茶,神色淡漠。风摇起身走到那少年马前拱手道:“回小将军的话,我们是去往特林城经商的商人,因天色已晚,前方又没有大的村镇可以住宿,因此便打算在这溪边夜宿!”
一句“小将军”引起了精干少年的不满,叫道:“你这小子恁地不会讲话!将军便是将军,什么小啊大的!哼!”
风摇强行忍住笑意拱手道:“将军教训的是,是草民口拙说错了话,还请将军莫要怪罪!”
少年哼了一声道:“算你识相……对了,刚刚你说这附近没有大的村镇可供落脚么?”
风摇开口道:“是的将军!前行十几里有一个小村子,人口很少,没有客栈!”
那少年闻言再不啰嗦,拨转马头回到那青年身边说了几句。那青年点了点头回应了几句,那少年便冲着队伍大声喊道:“世子有令!就地扎营!”
身后众人闻言立即行动起来,不过顿饭时间便在距离碧落等人二十米远的平地上扎起了大大小小二十几顶帐篷,升起了十几个火堆开始埋锅造饭,都是一副训练有素的样子。
碧落用眼神示意风摇等人坐下吃饭,注意力却一直集中在那群人身上。只见那一大一小两辆豪华的马车被牵到溪边安置好,四个身穿同样服侍的侍女自小车上下来匆匆走到大车旁边,一个小兵利落地将一只脚凳放在车旁。
雪白的车帘被一只纤纤素手掀开,一个长身玉立的年轻女子款款地下了马车,却立即转身望着车厢,伸出双臂若有所待。此时那年轻的头领也匆匆走到马车边,目光温柔地望着车厢。
车帘再次被一只雪白的柔荑掀开,车门处出现了一张吹弹可破的娇嫩面孔,接着出现的是一个身穿乳白色长衫、外面披着葱绿大氅的苗条身子。只见她年纪甚轻,脸上稚气未脱,细长的丹凤眼中却呈现出与年龄不符的深深的忧郁神色。
青年脸上现出笑意,伸手轻声道:“小妹,你仔细着脚下,可莫要被裙角绊到了!”
他边说边朝那少女伸出手去,那少女却并不领情,只将一只春葱般的小手搭在之前那个年轻女子的手上,缓缓地下了马车。
青年面上有些讪讪地道:“小妹一定是累了,且下车来歇息片刻,晚饭很快就做好了!”
少女淡淡地道:“有劳三哥哥了!芊语还好,也不是十分疲累!”
青年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小妹,让三哥陪你到这小溪边走走吧,这里的景色可真不错呢!”
少女道:“三哥哥有事情要忙,就让烟淑陪着我走走就好了……”说完莲步轻移,顺着溪边朝碧落等人的方向行去。
那青年见状依旧是笑嘻嘻的,却暗中朝之前那个精干少年使了个眼色。少年会意,也缓缓移动脚步便要跟在少女身后。
少女忽然发了怒,转头脆声道:“三哥哥难道是担心芊语会就此逃了不成?我不过略走一走,你就莫要叫你的属下跟过来了好吗?!”
那青年脸上涌起红潮,却依旧是一脸笑意道:“三哥也是一片好心才叫旺堆跟着你的!小妹既是不喜欢,三哥便不叫他跟着便是!”
芊语这才忿忿地转身而行,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那个叫烟淑的侍女急忙上前扶住她的手臂。
二人很快便越过了碧落等人,只听烟淑轻声劝道:“郡主,事已至此,你就莫要再跟三公子闹别扭了!毕竟让你嫁给王上的人是咱们家侯爷,三公子不过是奉命护送你去特林城完婚的呀!你这一路上从不给他好脸色看,以三公子的性子居然也都忍了下来,算是很难得的了!”
芊语却不以为然,哼声道:“他跟我父亲都是一个鼻孔出气儿的!他们一心想将我嫁入王室,借机升官发财、光宗耀祖!却根本就不管我的死活……”
烟淑伸手为她擦了擦眼角的一颗泪珠又劝道:“郡主何必这样悲观?奴听闻咱们的王上年轻英俊、文武双全,是一个贤明的君王!咱们风日国这些年在他的治理之下国力渐强,令人不可小觑!郡主能够嫁给这样的人正是你的福气啊!”
芊语闻言更加伤心,眼泪竟成串地流下道:“这样的福气我宁可不要!…..可怜我一心只想过平凡安宁的日子,却偏偏生在这样的人家,摊上这样的父兄!……我根本就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深宫中尔虞我诈的生活,我根本不知道怎样去应付那些我不认识的人们!……烟淑啊,我…我在王宫里是不会快活的....还有我那可怜的子修哥哥,他....他原本就病着,若是知道我被送去特林城,还不知道会怎样伤心呀..”
烟淑见主人伤心,忍不住也掉下泪来道:“郡主莫要哭了,这就是咱们女子的命啊!凭你怎样高贵娇嫩的女孩儿,一旦牵扯到家族的利益,又有几个人能逃得过去啊……”
芊语闻言哭得更加伤心,烟淑慌忙搂着她的身子轻声哄劝,生怕引起芊语三哥的注意。
碧落望着主仆二人渐渐走远,把玩着手中的杯子轻笑道:“原来她就是沙穆迪未来的王妃…只不过咱们这位王上若要顺利地抱得美人归,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呢!”
风摇闻言垂首不语,半晌轻声道:“这位郡主不愿意嫁给沙穆迪,却怎知那沙穆迪愿不愿意娶她为正妃呢?…..人间不如意事常十之八九,唉……”
月染接口道:“依属下看这桩婚事恐怕不妥!”
碧落放下杯子道:“怎么你又有话说了?”
月染道:“婚姻之事本该你情我愿、两心相悦才算圆满,而今这位小郡主明明另有所爱,而那位沙穆迪国王也…..因此属下认为这婚事不妥!”
碧落沉声道:“你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便好,至于沙穆迪的婚事便不需你们来操心了!”
风摇和月染闻言立即拱手称是,再也不敢言语。碧落夹了一筷青菜咀嚼,神色淡漠,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夜幕很快便笼罩了四野,那些士兵们围坐在巨大的篝火旁谈笑,那领队的青年却带着那个叫旺堆的少年走到碧落等人面前,拱手道:“在下烈风侯三子霍格曼,找此间主人叙话!”
碧落修眉上挑,缓缓起身行礼道:“民女云碧,拜见三公子!不知公子所为何事?”
霍格曼借着明灭的火光看清了碧落的模样不由得心中一动,眼中凌厉的精光立即变得温柔起来,答道:“原来是云碧姑娘!在下想请问姑娘,你们可是常年在这条路上经商行走的么?”
碧落道:“虽说不上常年,每年却也要在这条路上走上这么一两遭儿的!”
霍格曼道:“既是如此,姑娘应该对这沿途的情形十分了解,为何今日竟错过了宿头以至于要在这荒郊野外露宿呢?”
碧落笑道:“只因今日天气转暖,沿途景致甚是好看!尤其是这条溪水和这片桃林,简直就如人间仙境一般!民女等人贪恋美景,加之近日刚刚做成了一笔好买卖,获利颇丰,因此便不急于赶路!”
霍格曼眼中露出玩味的神情,显然对碧落的话还是有所怀疑,口中却说道:“原来如此!在下看姑娘年纪甚轻,竟然敢于抛头露面行走江湖,想来定是有着偌大的本事喽?!”
碧落笑道:“民女又能有多大的本事!我不过是仰仗着这两个得力的下属罢了!再者,民女出身贫苦,怎及得上公子这般含着金勺子出生的豪门贵族?民女自幼跟着长辈行走经商,已经习惯了抛头露面的生活。近年来长辈年纪渐长,不能再承受这般风餐露宿的苦楚,民女便只好独自承担起这份养家糊口的责任了!”
这一番话说得入情入理,霍格曼虽然仍旧心存疑惑,却也挑不出什么破绽来,便只好干笑道:“姑娘好担当!在下佩服!我的属下们刚刚沏了一壶好茶,不知姑娘可否赏光过来一叙?”
碧落哈哈一笑道:“难得公子竟不嫌弃咱们这些满身铜臭的商人,竟肯主动相邀,民女感激不尽,先行谢过!”
霍格曼伸手道:“请!”
碧落也伸手道:“理应公子先请!”
霍格曼也不客气,当先走到了那辆大的马车旁边。二人落座,旺堆端上了香茶。
碧落赞道:“虽然这夜色之中看不清这茶汤的颜色,但是仅仅闻到这茶叶的味道便觉清香扑鼻,端的是好茶!”说完啜饮了一口。
霍格曼见她竟然毫不犹豫地喝了自己的茶,心中的疑虑便稍稍地减少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