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轻声道:“无论这人的来意是善是恶,我们都不能坐视不理!爹爹,喻伯伯,今夜便由我来暗中监视他的动静,伺机探明他的身份来意再做打算!”
喻清流点点头道:“一切小心!”
碧落道:“是!”
于是众人散去,各自休息。碧落则坐在自己房中闭目打坐,凝聚了所有的精神时刻注意着周遭的动静。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那个怪异的黑衣人竟一夜安睡,毫无异动。
第二日清晨,漫天雪花终于停住,空气阴冷潮湿,黑衣人突然推开房门走了出来。
穿了店伙衣衫、扮作小厮模样的碧落提了一只铜水壶走到他面前粗着嗓子笑道:“客官起得好早!昨夜睡得可好么?小的这里有热水,客官可要洗漱?”
黑衣人漠然道:“送进来吧,一会儿再送一份早餐过来!”
碧落走进他的房间里将热水倒进一只铜盆,笑嘻嘻地说道:“咱们这里早上只有稀饭和馒头,客官莫要嫌弃就好!”
黑衣人哼声道:“你只管拿来就是,莫要啰嗦!”
碧落急忙装作惶恐的样子答应着快步走向厨房的方向,不一会儿便端了一只托盘送进那人房中。黑衣人坐下来开始进餐,碧落则拿着抹布到处擦擦抹抹不肯离开。
黑衣人将馒头细细地掰成小块扔进稀饭碗中,小口小口地吃着,忽然对着碧落瞪了瞪眼睛,碧落急忙讪笑着退了出去。
碧落回到房中对等在那里的喻清流等人道:“此人颇不简单,为人小心谨慎不说,功夫也必定不弱。我见他双手十指修长灵巧,右手食、中二指几乎等长,看起来好像是常年从事某种特别的营生才能练成的那种样子!”
云千煦沉吟道:“你是说那人是个小偷么?”
碧落点头道:“他应该是个小偷没错,但是,他应该不是普通的梁上君子。他身上的那股特别的味道,会让我想起坟墓……”
喻清流道:“难道是个盗墓贼?”
碧落点点头道:“却不知道这样的一个人为何会来到这南荒大泽之地,难道这里有什么令他感兴趣的东西不成?”
喻清流抬头对木林道:“你是本地人,可曾听说过附近有什么富贵大族人家的墓地么?”
木林低头沉吟了片刻,缓缓摇头道:“弟子虽是本地人,但却从未听说过这种事情。此处已经是沼泽边缘地带,只有寻常百姓在这边居住讨生活,那些富贵人家大都居住在风陵城那边,轻易是不会到这里来的,更不要说葬在这里了!”
众人正在低声议论,却听那黑衣人的声音叫道:“掌柜何在?!结账啦!”
木林急忙张口叫道:“小的来了!来了!”一边对众人使了个眼色一边小跑着出去了。
黑衣人已经穿戴停当,白日里看起来也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年轻人而已。他将一串铜钱递给木林,接过店伙递过来的马缰绳,大步走了出去。
木林热情地叫道:“多谢客官!客官慢走,回程的话还请光顾小店啊哈哈……”
木林转身正要回房,却见喻清流等人各自拿了包裹走了出来。他急忙开口道:“师叔们这就要走了么?”
喻清流点点头,店伙急忙将他们三人的马牵了出来,并递上两副昨夜连夜在村里人家中寻来的“猪脸”面罩。
云千煦伸手接过对木林道:“我们要赶回千机山去,你可有什么话要说么?”
木林拱手道:“弟子问师祖、师父和众位师叔师弟们安好!”
云千煦点点头,三人走出院子上马而行。木林目送三人的身影消失,这才转身回房。
且说喻清流等三人再次踏上南行之路,渐渐地便进入到了一处被无穷无尽的潮湿雾气笼罩着的迷蒙之境。周身的雾气越来越浓,以碧落的目力也仅能看清身前十米之地,脚下的道路也越发泥泞难行,马儿的四蹄不时地陷入泥淖之中,前进的速度非常缓慢。喻清流等三人俱都运起全部的功力凝神前行,仔细地注意着浓雾中每一点细微的动静。
碧落小心地驾驭着自己的马儿,忍不住开口问道:“爹爹,这条路你跟喻伯伯走过很多次,为什么看起来却像是第一次进来的样子?”
云千煦轻笑道:“此地地理环境特殊,到处都是会移动的泥潭,地面上又常年雾气缭绕!因此即便曾经走过这条路的人也很难记住具体的路径。我们都是靠着这个司南的指引一路南行,最终总会走到千机山脚下。不过,每一次到达的位置都会有一些偏差!只有沼泽中的那些野蛮人才有本事在这里行动自如,其他人即便是身负不俗武功的高手们一旦走进这荒山沼泽之中以后也都会小心谨慎,一旦陷入泥潭中便是九死一生的险境啊!”
碧落接过云千煦手中的司南看了看又递还给他笑道:“那还真是挺有意思的呢!我自认走过很多难走的路,似这般凶险的沼泽却是第一次……”
云千煦点头道:“如今是冬季,沼泽中有毒的瘴气和蚊虫之类的东西数量很少!若是赶在盛夏时节进入这里,除了要当心脚下的泥潭,更重要的是要避免毒物的伤害!”
碧落点点头,三人继续前行。忽然,一阵细微的树枝断裂声传到了碧落耳中,她立即停下来轻声道:“有人!”
喻清流和云千煦二人武功不如碧落,因此并未听到那声音,却也立即勒马停下,凝神细听。
二人尚未反应过来,碧落已经冲着他们打了个手势,纤长的身子如一只轻盈的燕子般朝着一个方向急掠而去。
云千煦急忙伸手牵住碧落的马缰绳,与喻清流一起翻身下马,站成了一个防御的姿势。
碧落运起目力,悄悄朝着声响传来的方向行去。起初的时候脚下都是低洼的泥泞地面,很快地势便渐渐上升,地面上没有了积水,露出砂石,行走起来便容易多了。
碧落停下脚步凝神观望,惊讶地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处山脚下。说是山,其实就是一个略高大一些的土丘。土丘占地面积不小,方圆足有二、三里。丘上生满了翠竹、松柏以及各色杂树乱草等植物。
碧落四下打量了一下,心中暗暗纳罕:“这样的沼泽之中竟会存在着这样一座土丘般的小山,山上的松柏之类树木并不是南荒地域常见的树木,一路走过来也没有见到这沼泽中有一株松柏,更没有这么高的土丘……这真是奇怪得很!”
碧落心下正自疑惑,耳边忽然又传来了一声略显沉闷的金铁磕碰之声。碧落再不迟疑,飞身朝着声响传来的方向掠去。她身形犹如一片羽毛般轻盈地落在一株茂盛的松树上,迅速将身子隐藏在松针之中,定睛观望。
只见眼前竟是一片难得的看不到积水的地面。地面虽不平坦,但是地上的青草却与沼泽中的长草不同,仿佛一层绿幽幽的毯子一般覆盖着这一片圆形的空地。有一些看不清模样的石雕或者凌乱地倒在地上,或者被砂石掩埋只露出残缺不全的边角。昨夜在木林的客栈中投宿的那个黑衣人手中拿了一柄模样古怪的铁铲样东西,正在一块平坦的空地上挖掘。
那铁铲极为坚硬锋利,黑衣人挖掘的动作熟练又麻利,还不时地抓起挖出来的黑黝黝的泥土放到鼻子底下闻嗅,之后又开始用力地朝下面挖掘。他干得太投入,根本没有注意到藏在树上的碧落。
碧落从未见过有人做这么奇怪的事情,因此并没有轻举妄动。她沉思了片刻,忽然飞身朝着来路奔去,不一会儿便回到了与喻清流和云千煦分手的地方,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二人。
喻清流与云千煦对视一眼,同时轻声道:“难道那人竟是个盗墓贼?”
碧落诧异道:“盗墓?难道那个土丘竟是一座坟墓?可是,谁会把自己的祖先埋在这终年不见天日的沼泽湿地之中呢?难道就不怕棺木朽烂、逝者魂魄不宁么?”
云千煦道:“据我所知,除非是迫不得已的情况之下,人们会将逝者就地掩埋,否则都会寻找一处吉穴作为墓地,而不是这样的荒山大泽。但是,你所说的这座坟墓不但有这么一座小山一般大的封土堆,上面竟还有石头的雕像并种植了松柏,显然是有意为之……”
喻清流沉吟道:“这墓主人的身份应该极为特别,埋葬他的人一定对他极为忌惮,竟存心将他葬在这个阴气极重之地,叫他死后魂魄不宁……”
云千煦点头道:“那盗墓者不惜只身一人深入这荒山大泽之中盗掘这座不寻常的墓葬,也不知道他是要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按理说这样的墓葬之中很难有什么值钱的陪葬品的…”
碧落开口道:“爹爹,喻伯伯,我想我们与其在这里猜测,不如跟过去看看,那人到底是为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才到这里盗墓!”
喻清流和云千煦知道碧落一旦动了好奇之心便势必不能轻易罢休,再者距离千机山如此之近的地方竟然有这么一座不为人知的奇怪墓葬而自己二人竟一无所知,也的确是一件不可忽视的事情。于是二人一起点点头,将三匹马儿牵到几株大树后拴好,之后一起朝着土丘奔去。
三人隐身树上,碧落惊讶地发现不过是这么短暂的一段时间之后,那黑衣人整个身体都已经进入了他挖掘的那个深坑之中,从他们的视角只能看到那人的头顶,还不断地有黑色的泥土被他扬到地面上来。
这样又过了顿饭时间,地下便不再有泥土被扔上来,黑衣人的头顶也看不见了。
喻清流等人立即飞身下树,奔到那洞口旁边一看,发现那黑衣人竟在短短半个时辰之内便挖了一个极为规则的深洞,此刻他显然已经进入了墓葬之中,洞口处正散发着阵阵阴湿霉烂的气息,仿佛恶兽的巨口。
碧落轻声道:“这个洞口非常狭小,我下去看看,爹爹,喻伯伯,你们守在洞口接应我!”
她说着便下到洞里攀着洞壁下行,云千煦和喻清流只好轻声叮嘱一声“小心”,之后便守在洞口,小心地注意着周遭的动静。
黑衣人挖的这个盗洞与地面垂直,不过两米来深,下面便是墓葬原有的一道横向的墓道。碧落不敢点燃火折子,只好运起目力小心地顺着墓道前行,很快眼前便出现了微弱的光亮。
碧落隐身暗处朝里面观望,只见前方的墓道更加宽阔,她已经可以直起身子前行。墓道旁边有几个小耳房,里面影影绰绰地可以见到一些大小不一的石像。墓道的尽头是两扇石门,此时一扇石门打开,那昏黄的光芒便是自那石门处透出来的。
碧落悄悄走到那扇关着的石门边朝里张望,只见里面是一座宽阔的主墓室,墓室中间是一座涂满了红色油漆、画着诡异图画的巨大棺椁。那黑衣人此时手中拿着一根撬棍朝着棺椁的缝隙插进去,显然是想将它撬开。墓室的东南角立着一根燃着的白色蜡烛,昏黄的光亮照射着整座墓室,看起来竟是莫名的诡异。
碧落运气护住全身,依旧站在一边观察黑衣人的行动。只见他此时已经将撬棍插进了一道缝隙之中,瘦削的身体里突然爆发出巨大的力量,竟一下子将那只沉重的棺盖撬到一边。棺盖落地的时候与地面相撞发出巨大的声响,瞬间便灰尘四起,立在东南角的蜡烛受到震动,火焰竟不断地摇晃起来。
黑衣人停下手中的动作,紧张地盯着那蜡烛,直到火焰不再摇晃才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