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楚依旧浑浑噩噩,虽然一天之中清醒的时间还不足一盏茶的时间,但是无规则的身体颠簸告诉奚楚,自己身处速度很快的马车之中。而且日渐恢复力气的身体和不再如坠深渊的意识,让奚楚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一天一天的好转……
“你为什么要救她?不过是一个被人遗弃的棋子而已!”一个冰冷而稍显稚嫩的女子声音在马车中不大的空间内响起,
“我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置喙!”随着阴寒声音响起,奚楚感到一个身影向自己靠近,然后便有一股甘甜的液体流入口中滑入腹中,随之而来的便是被一股柔柔的温暖包裹,奚楚的意识被拉入这种无边无际的暖流之中再次沉沉睡去。
这样怪异而又让人迷恋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多少天,奚楚在一片喧哗之中悠悠转醒。玄青色的圆锥形屋顶上画满了分不清模样、杂乱无章的图腾,房间里的摆设很简单,除了必备的桌椅外只有一个衣架和兵器架。四周的墙壁上也画着一时之间看不出是什么的图腾。奚楚自己则是躺在一张巨大的木质硬板床上,床的四周悬挂着青色的轻纱,正对着门口的那一面的轻纱已经被悬挂了起来,奚楚的身上盖着轻巧的锦被。奚楚掀开被子下床在房间里随意的度着步子,小腹处的疼痛感几乎影响不到自由走动了。这里究竟是天堂还是地狱?奚楚盯着墙壁之上慢慢看明白的图腾,心中不禁升起这样一个疑问。
“你醒了?”冷清而带着几分熟悉的声音在奚楚的背后响起,
“静云!”奚楚转过身看着身着千瓣菊纹粉衣玫瑰红百褶月裙的季连静云开口叫道,一年不见静云变化了好多,初见她是还是一个浓眉大眼、无忧无虑的小女孩,而眼前的却是另一番模样,明眸皓齿、峨眉淡扫、朱唇轻点、腰肢柔软、体态婀娜。腰间由墨绿色丝绦系成的蝴蝶结更显季连静云的纤腰一握、小女儿的媚态尽显。
“你的命还真大,怎么都死不了!”季连静云淡淡扫了奚楚一眼,径自走到桌子旁的椅子上坐下,兀自斟了一杯茶,很是悠闲的喝着,
“这是哪里?”奚楚走到季连静云的身边坐下,直接忽略掉她话中的深意开口问道,
“池燕国凤凰城”季连静云扭头看了看奚楚,希望从她的脸上看到吃惊恐惧的神色,然而却没有看到“你、我都是池燕国对付鄢陵国的人质!”
“哦?想不到人质的待遇如此只好。还能如此悠然自在的喝茶!如果说拿你季连府邸的掌上明珠作为人质还能吓唬的住在这里镇守边陲的你爹和你哥哥,把我抓来是为了什么呢?”奚楚像是听到一个故事般将作为人质的事情轻描淡写,一带而过反而是对季连静云的表现饶有兴致的问道。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身在异国为人质还能如此悠闲,这绝不是一个闺阁女子可以做到的,那么季连静云究竟是什么身份呢?
“因为你命贱!被我设计了那么多次都死不了,还得到那三个脑残王爷的庇护!”季连静云微怒的说道,脸上却是被人夺了玩具的不甘神色。
“是吗?你都是怎么设计的呢?”
“我知道娘很讨厌你,就央求你带我出去,然后假装被死士挟持,让你冒生命危险救我,那么高的深渊,那么细的游丝。你竟能安然无恙;接着我就不动声色的利用娘对我的宠溺服下尸蛊之毒,让娘来折磨你,可惜你只是掉了孩子人还是好好的活着;后来我就买通侍卫说你跟其他的男人鬼混。脾气暴躁的娘自然是不会轻易饶你,果然把你关进了杀人不见血的府牢。没想到你还是没有死掉反而因此走出了季连府邸。”
“然后呢?我出了季连府邸,你就停止了是吗?”奚楚一直不肯相信年纪小小的季连静云会有这么重的心机,即使是端木清风不断的提醒自己静云绝不是一个未从出过季连府邸的小姑娘那么简单,面对着舍命救自己的人被冤枉、被责骂能够一声不吭、沉默不语的女孩子。如果不是天生冷漠不进任何人情就是经过特殊的训练才会如此。而奚楚宁愿相信季连静云是无辜的是朱门之中被禁锢的一个受害者,心中只是有些抱怨而已。
“我想他死的人至今还没有不成功的,你自然也不会例外。原本我以为你离开季连府邸我就无能为力了,谁知哥哥又娶了一个娇纵蛮横,飞扬跋扈并且对你恨得咬牙切齿的公主。有这么好的一个兵器当然要好好利用了,我只是把一些似真似假的事情告诉了她,那个笨蛋就派人去抓你,谁知你不在她就让人砸了风华楼;后来我得知端木凌风屠戮了风华楼还逼你入宫为妃,这可是借端木凌风的手除掉你的最好时刻,于是我就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变相告诉哥哥让他去为你求情从而激起端木凌风对你的嫉恨。谁知端木凌风把哥哥关入了大牢,自己还死在了你的手中,而你还是安然无恙。我不甘心,便把冰雕的事稍微改动告诉了端木婉婷,本来你这次是必死无疑!谁知还是功败垂成!”
“静云!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会这么恨我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呢?”奚楚自问从未与季连静云有什么过节,也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季连静云的事,究竟是什么让她如此执着的要杀死自己呢?从她的话看来,楚馨的所有遭遇都与她有关,这又是为什么呢?
“要冤仇做什么?我不喜欢的就不应该存在这个世界上,姨娘、我娘和你都不应该存在这个世界上,你们都该下地狱!”季连静云喝了一口茶,眸色晦暗不明的说道,
“不喜欢?他们都是你的亲人,你娘更是拼尽全力的保护你!为了你的声誉,你娘和姨娘更是不惜杀死那么多无辜的人,你为什么会讨厌她们?”
“为了我?自以为是的安排着我所有的生活。禁止我走出季连府邸半步禁锢我的手脚美其名曰保护我!她不是爱自以为是吗?我就让她死在自己的自作聪明之下。还有我那位蛊术高明的姨娘,更是愚蠢至极妄想用妖灵之蛊控制我,却不知我是拒蛊之人。她不是想要我在众人面前发狂吗?我就表演给她看。当然这份我受到的羞辱要在她的身上千倍百倍的讨回来,五年以来我不断的在细微之处挑拨他们姐妹之间的关系!故意把她视为生命的驭蛊之术的书籍扔到哥哥书房的书架之下,让她不断被自己用身体养的蛊虫一点一点的蚕食。你知道吗?就算你们不掀出五年之前的血案,她一样活不了多久,而且遭受的苦楚绝对不会比我娘少!”季连静云神色自若的诉说着自己的杀人往事,似乎这些对她来说都是理所应当的,
“静云!你怎么能够驾驭那些已经死了的人呢?”那些尸蛊之毒不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能够豢养和驾驭的,静云这么小的年纪如何做得到?
“我是年纪小。但是有这么一个蛊术高超的姨娘日日耳提面命,我又怎么会不懂呢?那些尸蛊之毒我只需要从姨娘那里取就是了!那里用得着我亲自豢养!”
“静云!她们都是你的亲人,你怎么下得了手?”季连静云那种以杀人为乐趣的神情让奚楚有些毛骨悚然。只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姑娘却有着这样扭曲的想法,
“楚馨!你知道吗?就是你这种自以为可以解救万物、怜悯众生的神情让我厌恶至极。亲人?早在他们扼杀了我的自由之后就荡然无存了!从我八岁见到池燕国的那个方士之日起,他们就是我获得自由的障碍!那座把我困了二十年的牢笼终将一点一点的被我踩在脚下踏成尘土!你也是这障碍之一!”季连静云盯着奚楚目不转睛缓缓的说着,一拳打向奚楚小腹的伤口处,“啊!”伤口的撕裂让奚楚忍不住痛呼出声。季连静云的嘴角扬起了一抹阴森的笑意,“我也不会让你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冰冷的声音直刺骨髓,
“住手!”一个冷至阴寒的声音在两人的身后响起,
季连静云眸色一凛,站起身来走到来人的跟前“你不要忘了我们的交易,留着她我是不会做你们的人质的!”说完不等来人开口便走了出去。
奚楚的伤口处滴下血来,奚楚想要站起来却是从椅子上跌了下去倒在了地上,“你怎么样了?”一个熟悉到心痛的面孔出现在奚楚的眼前。奚楚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抚摸那个人的脸颊“惑……惑……你是来救我的,是不是?”奚楚抵挡不住眼角下滑的泪水断断续续的说道,
“你的伤口裂了,不要动!我帮你上药包扎!”眼前的男子看着一脸喜不自禁的奚楚缓着口气说道然后抱起奚楚放到了床上。
“不要走!惑…我求你不要走!”奚楚伸手拉住把自己放在床上就要离开的男人楚楚可怜的哀求着,“你说过。永远不会离开我的!”
男子扭头看着奚楚那张因为疼痛而变得惨白的脸颊,忍不住伸出手去拂去额前被泪水沾湿的鬓发。柔声说道:“我不走,你受伤了,我去拿药和纱布给你包扎!”
“不!不要!我不痛……不痛!你不要离开我!不要!”奚楚紧紧的拽着眼前这个男人的衣袖脸上显现出极度害怕的神情,不依不饶的苦苦哀求着,
“好好!我不走,我不走!我就留在这里陪你!”男人像是听到了心里坚冰融化的声音,转过身斜靠在床榻之上将奚楚搂在怀中,
“惑,你知道吗?这个温暖无比的怀抱我期待了好久好久……我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拥有这样的怀抱了;我以为从我知道你的身份那一天起,爱情对于我来说便只是奢望了;我以为我们以后只能是敌人……”奚楚喃喃的说着,任由鲜血汩汩的留着,声音越来越小,意识在温暖的怀抱中一点一点抽离身体,飘到了不知名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