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天歌显然早已预料到作弊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在卷子摊开的一刻就再也没有抬起头来，全身心沉浸在答案的书写当中去。
一眼扫过去，压根不考虑问题是什么，只要能看清楚有几个空位，脑海里背好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一边奋笔疾书，一边在脑海中回忆答案，生怕遗忘了哪些细节。
至于问题到底讲述了什么？谁在乎那个？
就和齐天说的一样，对于普通人家年轻一代的培养当中，文化的重要程度还是远远低于习武的。哪怕是对于墨家而言，原本秉持文武兼备观念而设立的文试也在逐渐沦为形式。
孙红缨和齐天都不会告诉黎明的是，文试的答案其实在任何一家资深的店铺当中都能轻易购买到全套，尽管加起来有数百道不同的问题，但只要背下来通过文试还是轻轻松松。远远不需要像黎明那样花费大量的时间在读书上。而究竟为何不直接给黎明现成的答案来背诵……估计孙红缨的安排只有她自己才能明白。
因此在文试当中，黎明面临的困难还要远超谢天歌！
黎明眼看抄袭无望，加上头顶一个不知道有何等神威的大阵，万一他动什么歹心，难保不会被天地人三才大阵直接轰出去。
但，如果这就能让黎明放弃作弊的想法……那还是真的小瞧他了。
作弊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那就是抄自己脑子里的东西！
这也就是黎明正在做的事情。如果现在有人躺在黎明身下，和他低下的眼眸对视的话，一定会惊讶地发现他的左眼呈现出诡异的银白色。
白色眼珠里的黑色瞳孔呈现银色是什么样子？恐怕只能用诡异来形容。
黎明也不希望直接暴露得那么明显，可谁叫天镜发动的时候一定会带来这样的异变呢？
这是黎明在得知头顶的天地人三才大阵起到防作弊作用时，立刻敲定的对策。
法阵变化万千，能沟通天地伟力，加持之下能倍增一名甚至多名武者的实力，更能发挥出令人难以置信的功效。
然而法阵也是有弱点的，黎明在孙红缨身边耳濡目染许久，自然能够窥探到什么。法阵效果强悍，搭建完成后不破除阵眼很难毁掉，但绝大多数法阵的通病都是只能对明确的【力量】产生感应，也就是星力和妖力两种。
假如不是特殊搭建的法阵，对于精神力是感应不到的。
偏偏查阅天镜只需要动用精神力就能办到！
黎明一边将卷面上的问题看进眼里，一边在天镜当中检索相关的书籍和笔记内容。这样普遍检索能够找到他需要的所有答案，总能有那么一两句是对的吧？
可惜的是效率着实是低了一些。
对面的谢天歌唰唰写完了五道题的时候，黎明才堪堪找到第一题的答案，着急忙慌地在卷子上奋笔疾书。
万事开头难，黎明却不得不继续下去，伴随着查阅的东西越来越多，翻阅天镜的速度也就越来越快。
黎明缓慢追上谢天歌的进度。
偌大的大堂当中，只剩下两人奋笔疾书的声音，再没有任何的声响。
…………
“看来他的进度很顺利啊，文成先生。”齐天冲着身旁的男人说道。
那人正是在大堂里喝令黎明二人肃静的声音，一张方正的国字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颇有几分正派气质。
二人面前的一张台子上，四颗夜明珠从四个方向朝中间攒射光线，在巴掌大的地方勾勒出黎明与谢天歌二人奋笔疾书的虚影。他们的一举一动，一笔一划，甚至一次皱眉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就连那两张卷子上的字迹，原本也是清晰可见，只不过明显可以看出刻意做了模糊处理，试卷上考题的内容清晰可见而黎明写的答案却模糊不清。
天地人三才大阵由数千年前的墨家先贤设计而成，在各个墨家分院都留存复刻的摹本作为考核新人的依据，大阵本体则隐藏在墨家本家的收藏当中，对于文试，大阵能起到的作用出奇强大。
然而，再精妙的阵法也不能完全脱离人的掌控而独立运行，无论情况如何，主持文试除了大阵之外，还需要至少一名甲四级权限和两名甲六级权限的存在作为人工监考。
至于眼下只有文成先生一人作为监考官，自然是因为对文试的重视程度不断减弱，墨家的明文规定也不被遵守的结果。
“那女孩回答的思路流畅，答案条理分明，内容完全标准，应该和你当年进来用的是一个路子。”
文成先生说话真是毫不客气，和齐天一个路子？齐天是怎么通过考核的？那肯定是背答案充当文抄公啊！
“至于那个少年，他的答案距离正解还有一定的差距，不过虽不中亦不远矣，也不是没有通过考核的可能。就是写的速度稍微慢了那么一些，应该不算什么大问题。”
文试的试题就那么多，多长时间都没有更新过了。外面的人都能慢慢摸索出来答案全解，一直在主持文试考核的文成先生肯定对于试题的答案了如指掌。以他的经验，在每位考生开始考核后的前十几分钟内判断出这位考生能不能通过考核，准确率也能保持在八成以上。
他能做出这样的判断，黎明两人通过考核的几率肯定不低，只可惜他始终对提前背答案这种取巧的路子不屑一顾，带着淡淡的不屑。
齐天却对这样的回答不是很满意，冲着眼前的投影伸出双手，要放大黎明面前的卷子，“我要看那家伙写的答案到底是什么。”
谁知当他伸出手时，文成先生一巴掌拍在他的手上，阻止了他。
文成先生出手可真是不客气，齐天默默举起手，手背上一片鲜红的拍痕清晰可见。
“别以为你是齐家的后人就有什么特权，让你直接看到考核的过程已经是违规行为了，不要让我再看见你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文成先生的视线始终落在眼前的虚影之上，没有丁点偏移，然而肃立的身体却是主动站到了桌子的整个正面，逼得齐天不得不让出位置来。
“这里是墨家，不是你齐家。”
“都说文成先生眼里揉不得沙子，这么看来果然没错。”出乎意料的是，出身贵族的齐天并没有犯大少爷的脾气，只是甩了甩手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你知道就好。”文成先生不冷不淡地说道。
他监察过多少次考核自己都数不清，总不会在这么一次普普通通的考核当中晚节不保。收了齐天的好处放他进来已经是最大的让步，好早他还是能在关键的大是大非上谨守本性。
文成先生长舒一口气，然而呼出的一口气差点吸不回去。
齐天从怀里掏出来一张粉红色的手帕！
“你的夫人带着你唯一的女儿在齐家的地盘上过日子。她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目前在给人洗衣服过日子，你的女儿日子过得不错，傍上了齐家，目前在伺候齐家第十一家老的次子……”齐天面带微笑，“这是她的手帕。”
文成先生的脸色难看极了，“你这是在威胁我？！”
“我哪敢威胁文成先生您啊，我只是提醒您，人生在世总会有些牵挂和羁绊的，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多体谅体谅家里人不是？”
齐天内心充满了不屑，清廉？一个人能清廉到哪里？
只要下手够狠，那就没有挖不倒的墙。
手段脏一些，对他而言又算得了什么呢？
齐天就不信，对于文成先生而言，一个素昧平生的少年会比自己妻女的生命安全还要重要！
文成先生的脸色阴晴不定，反复变换了许多次，几乎就在发火的边缘，却还是按捺住了自己的怒火，干巴巴丢下一句，“你可真行。”
“先生您知道的，我一向不择手段。”
文成先生实在忍受不了这堪称羞辱的言语，愤然转身，就要离开这里，临出门前冷冰冰说道，“你比你的哥哥差远了！”
“那可轮不到你来评判！你也不想你的女儿……”
齐天想说什么，可文成先生已经离开了，留下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也算是一种变相的屈服了吧。
齐天轻松调出黎明已经书写的答案，粗略看上一遍，满意地点点头。
…………
如果有充足作弊经验的话，应该就会知道翻书翻得次数越多，找答案的速度就越快。
黎明正是这样，刚开始起步的时候还是坑坑巴巴地慢慢查找，随着回答的问题越来越多，脑海里面能记住的书也就越来越多，做题的速度也在显着提升。
只是黎明翻看天镜当中的答案时，越找越觉得这些东西眼熟。
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黎明越写越觉得不大对劲，怎么心里总有种痒痒的感觉，就非得找出点什么异常才好。
终于忍不住了，黎明停下笔，将答案从前到后完完整整地翻阅了一遍，终于发现为什么会有种熟悉的感觉。
齐天给他的那张绢布！！！
当初那张绢布，黎明只是用手拿着的时候以精神力扫了一遍而已，可还是将那绢布上写着的所有东西都记在了天镜当中！
如果是其他人，想必会像如获至宝一般，拿着答案就开始当文抄公，抄它个酣畅淋漓。
但黎明不会。
他仔细对比了一下齐天给的小抄和自己从天镜当中抽调的答案，反复观察之下，大吸一口冷气！
齐天的小抄给的答案都是对的！
但除了最开始的一些问题之外，顺序都是错误的！
而且最关键的是，顺序并不是抄写失误那样的意外，显然是有人刻意错抄的答案！如果把小抄里的答案填进去，前后也是通顺无比，没有任何的纰漏可言。假如在无意中抄录下来，在不了解书籍的情况下，恐怕发现不了任何端倪！
齐天！
黎明的眼神骤然锋利起来。
如果不是天镜这样的作弊神器存在，恐怕黎明真会着了齐天的道！至于那样的后果是什么，根本不用多想，文试这一关必然会把黎明斩落马下。
不管齐天之前合作的条件有多么优厚，有什么目的，从现在开始，黎明一个字都不会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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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天歌全靠脑子里背下的答案奋笔疾书，黎明翻阅天镜的速度也在逐渐加快，从一开始远远落后于谢天歌逐渐追上进程，两人同时来到最后的部分。
到这里，之前的一切准备都没有意义，因为最后这一部分的三道问题全部都是问答。
齐天在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就满意地离开了，在他看来，黎明前面的内容既然和小抄上的东西区别不大，基本可以笃定小抄发挥了作用。只要黎明继续抄下去，那么文试的失败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得知这些就够了，他对于无聊的考试过程也没有任何兴趣，索性离开。
文成先生在短暂离开之后已经回来，在他看来，最后三道题的价值远超前面能够通过背诵就能过关的问题。
如何看待人族、如何看待墨家、如何看待小乙。
这样的问题从来都没有一模一样的答案，他们会给出怎样的解答呢？文成先生也很在意。
…………
时间结束之后，两人桌上的试卷全都化作星光重回天幕，无论是谁都别想多写上一分一秒。有了强大的反作弊法阵，解决时间的平等问题无疑是最简单的一步。
黎明驾轻就熟，写完之后甚至还有功夫注视着谢天歌蹙起的眉头，思索的神情，以及鬓角流下的些许汗水。
这三道题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黎明甚至不用多动脑子。
谁让这些问题都是孙红缨和他讨论过的呢？
谢天歌就危险了许多，直到收回试卷十息之前，她才仓促完成了最后一笔。甚至还来不及抹一下额头的汗水，眼前的笔墨纸砚就统统消失了。
两人都没有动弹，静静坐在原地等待结果。
许久许久之后，那威严肃穆的声音再次回荡在大堂之中。
“谢天歌，二级乙等，考核通过！”
“黎明，一级甲等，考核通过！”
……
里面黎明和谢天歌欢呼雀跃，欣喜若狂。
自信满满等候在殿外的齐天却是脸色涨红，紧紧握住了双手。
“天少爷，怎么了？”一名随从小心翼翼问道。
齐天脸色难看，“你们按我说的去做……务必给我做好准备！”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