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皇上中意于她,除了那个极为隐秘的原因之外,可有预见她是这般有算计的人?皇上看人,通常是不会看错的……
片刻之间,卓侥便领着侍卫将刺客带了下去,其中,也包括碧曼。
碧曼没有抵抗,如人偶一般,任侍卫拖着她往前行,只是,在临出门之际,她还是回头了,冲着上官花逐一笑,泪水纷纷而落,“小姐,对不起……牙”
上官花逐站了起来,仿似没有看见她的眼泪,看见的,只有她的笑,恍恍惚惚的,还如当初一样……
蓦地,碧曼的身影不见了,门外,只有幽深的黑夜,和山顶呼啸而过的风酢。
“碧曼!”她惊呼一声,恍若梦初醒,往前走了几步。
长安看着这样的她,眼中涌现出浓浓的不知名的意味,双臂紧贴在身侧,才能忍住不去拥抱她。
眼前这个女子,是他永远也没有资格拥抱的……
她踉跄着倒退,站稳,目光盈盈,落在他身上,定定地看着他,低唤一句,“长安……”却是欲言又止。
虽然只是一声简短的呼唤,可是长安却在她的眼神里读懂了她的意思,神色有些激动,用力点头。
莫名,她的眼泪又一次滚落下来,今晚,她当真是太易哭了。
只是,此刻的长安的确让她忍不住落泪。
今晚她的心情,这世上只有长安能理解吧……
她越来越明白,人之于世,要寻一心意相通之人何其难,起初,她以为她、长安以及碧曼是一条船上生死相依的,是真正的一家人,可是,就在今晚,她却永远失去了碧曼,这种伤痛,只有长安明白。
她想,她再也经不起另一次背叛了。
她的一声“长安”,不仅仅是唤他的名字,更多的,是想说,长安,你不会是下一个碧曼,你会真的永远和我在一起……
而长安听懂了,而且点头了,是在告诉她,他会,会像他说的那样,永远保护她……
这,让她在失去碧曼的痛里,多少有了一些安慰。事到如今,她真的只剩长安一个人了啊……
隔间里,传来祖天承忽然想起的哭声,她一惊,刚想往内奔,哭声却停止了,并且隐隐可听见黎芙哄孩子的声音。
她苦涩一笑,移步往外走去。
“小姐,很晚了,外面凉。”长安看着她单薄的身体,低声道。
她摇摇头,“把我的大衫拿来。”
长安略怔,无奈,听从了她的话,给她披上大衫。
虽然天气已暖和了,但夜晚的山里还是很凉,尤其还吹着风,寒意直扑面门。
长安是习武之人,倒不觉得,但瞧着上官花逐的脸在风中吹得苍白无色,很是担心,忍不住再一次催促,“小姐,还是回屋休息吧?小皇子才刚好,别您又染风寒了。”
她看着远处那些层层叠叠的黑暗,不知是云,还是山峦,“长安,我不冷。”
停了片刻后,又皱了眉,摸着自己心口,“有什么比这里更冷的?”
长安垂目,不语。
她转头凝视着他,眼中有着自责,“长安,你说,是不是一切都是我的错?”
长安有些茫然,“小姐何以如此一说?碧曼之错,错在她自己,怎会是小姐的错?”
上官花逐叹道,“不,长安,是我的错,你难道不明白吗?碧曼最初是喜欢你的,若非家里发生这么多变故,说不定我会把碧曼许了你,你们两个都是我最亲近的人呢,这是再好不过的姻缘了,这也是今晚碧曼自己说的终生,她曾经,渴望的终生便是你啊,既有个好的归宿,又能陪在我身边,可惜……一切都不同了,最糟糕的是,我进了宫,而你……成了内臣,碧曼全部的希望都破碎了……所以,我才是错误的根源,怨不得碧曼,若非为我,你怎会给不了碧曼终生?长安,我对不住你们……”
长安听了,头垂得更低,语气却极为坚定,“小姐,今晚失去碧曼,小姐的心情长安明白,长安也同样难过,只因我们都是服侍小姐的人,但是,小姐思虑过重了,人之命运,终究因自己而果,碧曼可以避免今日之结果的,与小姐无关,再者,即便……即便仍是从前侯府的日子,长安……长安也无法给碧曼终生……”
上官花逐一听,便有些敏感,“为何?”
“小姐且不多问了吧……”夜色里,长安脸色有些不自在的红。
“莫非……你心中有心仪之人?”她寻思着问。原本,今晚并不适合谈论这个话题,然而,正是因为今晚发生的事情,她才对这个问题更关注,她已经看着碧曼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已经为碧曼今日之结果而难过,所以,绝不想再让长安有遗憾。
“这个……小姐……”长安愈加显得不安,“还是别问了吧,此时再说这些,也无用了……”
“怎会无用?”上官花逐急道,不过,转瞬又颓然,“所以说,长安,到底还是我误了你……”
“不是的,小姐,能跟随在小姐身边,是长安最好的归宿,长安此生的使命,便是追随小姐左右。”说完之后,他的脸在黑暗中热得厉害,只庆幸这天黑,看不清,慌乱中,忙又补充,“若没有小姐,长安幼时便已横尸街头了,若没有侯爷的教导和养育之恩,也不会有今日的长安,所以,侯爷是长安的再生之父,长安答应过侯爷保护小姐,一定会做到。”
上官花逐听他如此说,更觉内疚,眼神却异常坚定起来,“长安,放心吧,我不会让你的希望落空,终有一天,别人有的,我一定会让长安你也有,包括一个男人该有的一切。”
长安反倒急了,“小姐,不可胡来。”
“怎是胡来?你当得起的!”她看着夜风中的长安,即便是一身内臣冠服,也是当得起玉树临风这四个字的,举手投足,全无寻常内臣的阴柔,阳刚之气逼人,真是可惜了……
长安还要说什么,她不想再听了,她决定的事,不会更改,长安对她的好,她会用还之以十倍百倍,她便是这样一个人,珍惜她的人,她必珍之……
“好了,长安,我有些冷了,进去吧,该歇息了。”她举步往禅房走去。
长安只好默声跟随。
第二日,顺利回宫。
她没有去永嘉帝那里告状,昨晚的一切,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没有谁能再包庇抹杀了去,她只需等一个结果,她要做的,也只需在未央宫好好陪祖天承便是。
而她等的结果却迟迟未来,直到第二日,她的姐姐,太子妃却先到未央宫来了,于是她明白,这看似平静的宫里,其实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
上官绘烟是哭过的,来见她,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
她心中明白是为何,也十分难受,不伤人,则己伤,伤人,却殃及池鱼,而这尾鱼,还是自己的亲姐姐。
“太子妃来了。”她这身份当真尴尬到了极点,若按辈分,她该是上官绘烟的长辈才是,何况如今乃小皇子生母之身份,可是,她始终没有封号,在既是姐姐又是太子妃的上官绘烟面前,真不知如何相见才好。
上官绘烟也不知该如何称呼她,最后,拉着她手,唤了声“妹妹”,眼泪便珠子一般往下滚。
在自己姐姐面前,她不想装,任其拉着左手,右手则抬起来,给上官绘烟拭泪。
忽的,上官绘烟跪在了她面前,哭着哀求,“求皇贵妃娘娘救救太子。”
这皇贵妃三字,当初她出进宫时,上官绘烟就犯过一次忌,当时她可是严词以对,如今这光景,她拉不下面子斥责,但是也万万不敢接受这三字,只好拉扯着上官绘烟好言道,“姐姐不可胡说,这三个字不可乱叫的,以后千万别再说了,姐姐先起来吧。”
上官绘烟却跪着不肯起身,也不为自己的胡言乱语而自责,只是求她,“不管妹妹如今是什么,姐姐我只求妹妹开恩,去皇上那儿求求情,放过太子,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