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她突然出现拖延了时间,若非恰好经过的苏隐杀了那个刺客,也许现在所有的事情都会是另一番模样,也许楚修翳早就死了,也许连她也早就死了。
她还记得他们回去时,楚修翳的面上一点血色也无,眼睛无神宛如一个将去的老人,是她握住了楚修翳的手,面色坦然地看着赶来询问目光闪躲的楚钟岳。
她:“还好苏隐叔父及时赶到,只不过那个刺客当场暴毙,什么话也没问到,很难查到幕后主使。楚伯父,您,是不是与何人有过节?”
她:“修翳哥哥方才被吓到了,现在还没缓过神来,休息休息就好了。”
她当时已经挨了一剑,正躺在他父亲玉无痕的怀里面色苍白地喘着气,一只手却还是紧紧握着楚修翳的手。
楚修翳这才微微抬起头,看向带着狐疑的眼光看向他的楚钟岳,他慢慢走到楚钟岳的跟前,颤抖着双手握住楚钟岳的袖子,艰难道:“爹,我······没事,我只是······有些害怕。”
他们表演的衣无缝,看起来就像完完全全没有听到过那刺客的话一样。
过了很多年,夜锦衣才突然间明白楚修翳在获救之后没有逃走反而回到楚钟岳身边的原因,她只慨叹仇恨的力量竟能让人忘却生死。
楚修翳是逃过一劫没错,可注定楚钟岳会派人来杀他第二次、第三次······
那时的夜锦衣似乎早预见了这一点,所以她哀求自己的父亲:“爹,我想嫁给修翳哥哥。”
楚钟岳最终还是因为山庄联姻所能带给他的巨大利益而暂时留下了楚修翳。
但夜锦衣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楚钟岳的野心已经不仅仅是联姻能够满足的,而要靠血洗整个绝崖山庄才能得到。
这许多年来,她痛恨楚修翳,不是因为亲眼看到他刺伤了自己的哥哥,而是因为楚修翳为了报仇,为了取得楚钟岳的信任,为了有足够的时间和能力杀了楚钟岳,竟放弃了救绝崖山庄的机会。
只要楚修翳在那晚之前,将楚钟岳的计谋告诉自己,那么一切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但他没有,他选择了做楚钟岳那个最听话的“儿子”,选择了做一个放弃所爱的复仇者。
楚修翳曾问她为什么不能忘记过去,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这个问题的答案楚修翳不该去问她,而是该问自己,因为夜锦衣不过是做了和他当年相同的选择而已。
夜半,卫卿笑已经睡熟,夜锦衣却还是睁着眼睛伏在他的胸口。
过了一会儿,夜锦衣才轻轻将头从卫卿笑的胸口抬起,缓缓坐起身来,看着从枕下拿出的玉佩发呆。
“怎么了?”夜锦衣才刚刚坐起来,卫卿笑的手臂已经揽在她的腰间,迷蒙着眼睛看着她。
“有一样东西,我想送给你。”夜锦衣抬手抚着卫卿笑的脸颊,轻声道。
“什么东西?”卫卿笑的瞌睡似乎突然醒了大半,他从被窝里坐起来,将头枕在夜锦衣的肩膀上,轻笑道。
夜锦衣将手里的玉佩放在卫卿笑眼前,轻声道:“这个。”
莹白温润的玉佩,上面刻着“琳琅”这个字,那两个字好像是突然刺到了卫卿笑的眼睛,让他突然紧盯着夜锦衣的脸颊,面上的表情也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夜锦衣的目光放在那块玉佩上,以至于她并没有发现卫卿笑的异样,她只淡淡地回忆道:“我哥哥四岁生辰的时候,我父亲得了块好玉,当时恰好我快出生。我父亲便请人将那块玉做成了两块玉佩,上面刻了我与我哥哥的名字。”
“琳琅?”卫卿笑凝眉道,他见过另一块玉佩,自然知道上面是琅玕两个字,可是夜锦衣的名字却并不叫玉琳琅,而是叫玉琅玕。
“在做这玉佩的时候,我父亲便为我想好了名字,叫琳琅。却在我出生那,父亲见我母亲愁眉不展,为安慰我母亲,便改叫我展颜。所以,琳琅就成了名,只有我父母偶尔剑”着,她侧头看向卫卿笑,却见他的神情怪异,眼睛似乎还泛了红,所以忍不住皱住了眉头,轻声问道,“怎么了?”
“我一直在找你。”卫卿笑紧盯着夜锦衣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什么?”夜锦衣皱眉道。
“是你给了我那支红梅花,要我等你回来。”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夜锦衣和卫卿笑都待在无境山庄,与任啸决夫妻同吃同住。
这样的景象,在过去的怎么多年里从没有过,倒是让虞宁有了些感慨,觉得总算有了个家的样子,所以与任啸决的关系也有些很大的缓和,并从住的院子里搬去和任啸决同住。
这样一来,夜锦衣和卫卿笑倒是在虞宁的院子里住的自在了些。
只不过,卫卿笑因为庄上的事情而忙地焦头烂额,而夜锦衣却因疵下空来,每日陪在任啸决和虞宁身侧,偶尔去机杼城帮机杼子处理些事务。
无境山庄似乎陷入了短暂的安宁和睦中,在无境山庄之外的武林,却越来越热闹,而江湖众人所谈论的中心,便是一个月后的武林大会。
这么多年来,武林大会头一次被提前,而且所针对的还是江湖上两个最大的杀手门,这令人们对武林大会的到来越发期待。
他们惧怕无极门和邪神殿,却又很想见到这两个神秘杀手门的真面目,更想看到几大门派和两大杀手门的大战。
而没有这种心情的,兴许只有一向清心寡欲不爱谈论世事的少林寺,和自以为已经除掉无极门和邪神殿的青岳山庄。
“爹,今年的武林大会我们也要去吗?”楚云棠走进书房的时候,楚钟岳还正在悠闲地在躺椅上喝茶,似乎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安心地多。
楚钟岳见楚云棠进来,立马放下手里的茶杯,坐起身来握住楚云棠的手:“去,如何不去?”
楚云棠凝眉道:“爹,可是我哥才走没多久。我们还是不要······”
楚钟岳将手落在楚云棠的肩膀上,宽慰道:“女儿,我知道你哥哥去了,你心里不好受,爹也是如此。可是你要明白,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即使只剩下你我父女二人,我们也不能颓废下去,让旁人看了笑话。”
楚云棠看着楚钟岳的面庞和头发,却突然发觉自己的父亲也有些老了,她的鼻子突然有些发酸,她突然发觉原来那个热热闹闹的家,如今只剩下自己和日渐衰老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