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后。
夜锦衣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卫卿笑道:“你一定要在这屋里睡?”
卫卿笑直接伏在桌子上,迷迷糊糊道:“你一个人在这,万一烈风九侠来了怎么办?”
夜锦衣像是想起了什么,拧眉道:“我忘了问你,你为什么要来找黑雪盗?”
卫卿笑这才缓缓起身,揉揉眼睛道:“跟你目的一样,抓到黑雪盗不是就洗清了机杼子的嫌疑吗?”
夜锦衣道:“不,我想问的是,这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闻言,卫卿笑的面色有些紧张,他朝夜锦衣笑了笑,状似轻松道:“你是无境山庄的少庄主,无境山庄有难,我自然要帮上一帮。”
夜锦衣摇头,道:“不,依你的脾气,这件事情发生后,你的第一反应应该是去告诉我这件事情,而不是一个人来找什么黑雪盗。”
卫卿笑支吾道:“我······”
夜锦衣冷声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卫卿笑这才起身,缓步走到夜锦衣的床前,坐定。
他盯着夜锦衣的眼睛,道:“有件事情我之前就想告诉你,但······”
夜锦衣打断他的话,道:“什么事?”
卫卿笑僵硬一笑,道:“我、我,任啸决是我父亲,虞宁是我母亲。”
夜锦衣突然感觉大脑一片空白,明明清楚不过的话语一时之间她却有些消化不了。
她失笑道:“什么意思?”
卫卿笑按着夜锦衣的肩膀,一字一句道:“我是任家丢的那个孩子。”
闻言,夜锦衣突然沉默了,她低垂着眸子不去看卫卿笑。过了好大一会儿,她才轻笑一声,重新躺回床上,背对着卫卿笑一动不动。
卫卿笑心里突然有些害怕,夜锦衣的这个反应让他从心底里产生一种强烈的恐惧,他心里有一种预感,一种夜锦衣要与自己疏离的预福
夜锦衣是不是在害怕他的出现会让夜锦衣失去在无境山庄的一切?卫卿笑的脑海里突然蹦出这个念头来。
他忍不住抬手碰了碰夜锦衣的肩膀,犹豫道:“你怎么了?我······”
“你睡床上吧。”夜锦衣突然闷声开口。
卫卿笑一愣,涩涩道:“不了,我不去隔壁,我就在这屋待着。”
着,他就打算起身,接着坐凳子上撑一晚上。
夜锦衣猛地坐起来,掀开被子,道:“躺下。”
卫卿笑看着床外侧空出的一大块地方,才明白过来夜锦衣的是让他睡在这个床上。
他心里莫名一喜,忙脱掉靴子躺在床上,面对着夜锦衣。但夜锦衣给他盖好被子后,又翻身对着墙壁那侧,开始不话。
卫卿笑心里有些发虚,他忍不住将手搭在夜锦衣手臂上,犹豫道:“你,你是不是在怪我会夺走了你的东西?我,你放心,我这个人一向漂泊惯了,要是真有一待在山庄里也许还会憋屈得慌,我从没有想过夺走你的东西,以前是什么样,现在就还是什么样,而且爹和娘也一直等你回去。”
见夜锦衣依旧沉默,他忍不住往夜锦衣身旁凑了凑,柔声道:“如果真有什么变聊话,那也只是我们两个从今以后都是亲兄弟了,永远都······”
他的话突然停住了,因为夜锦衣猛地翻身转过来抱住了他。
若是他的耳朵没有问题的话,夜锦衣此时在抽泣。
卫卿笑有些不知所措,他从来没有想到夜锦衣也会这样哭,在他印象里,夜锦衣永远是坚强又冷静的一个人,她绝不会这样脆弱。
可是,现在,夜锦衣的确是在哭,卫卿笑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她的悲伤,她的苦楚。
卫卿笑心里有些难过,他忙抬手拍拍夜锦衣的后背,焦急道:“怎么了?我是不是错什么话了,如果你真的没有办法接受的话,那我以后再也不回无境山庄了。二十多年了,我已经习惯摽梅宫······”
“闭嘴。”夜锦衣突然闷声道,还将卫卿笑抱的更紧了。
卫卿笑手一顿,将夜锦衣揽到自己怀里,心道:“好,我闭嘴。”
夜锦衣像是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低声道:“抱歉。”
卫卿笑讶异道:“什么?”
夜锦衣道:“我替我姨母给你道歉,这么多年,你跟亲生父母骨肉分离,背负着不属于自己的仇恨,你受的苦,你受的伤我都看在眼里。而我霸着本该属于你的东西这么多年,我像是一个偷,抢走了本该属于你的幸福,你的家人。我······”
夜锦衣忍不住开始哽咽,她有好长的一段时间不话来,因为内疚,因为心疼。
她没有忘记落花夫人是怎样对待的卫卿笑的,她也没有忘记卫卿笑因为催情蛊受了多大的苦,她更没有忘记自己现在得到的一切本来都应该是卫卿笑的。
若是当年卫卿笑没有被落花夫人掳走,那么现在的她根本不可能坐在无境山庄少庄主的位子上,更不可能得到任啸决的器重和虞宁的关怀。
若是当年卫卿笑没有被落花夫人掳走,那么这些年卫卿笑会生活在安定美满的家庭里,他会有慈祥的父亲和疼爱他的母亲陪着他,而不是······
这一连串的复杂情绪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卫卿笑,她甚至不敢去看卫卿笑的眼睛,她只糯糯道:“如果可以,我希望我能够补偿你。你要的,我能做的,我一定会去做。虽然,我知道,这些伤痛本来是弥补不聊。”
她从来就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人,她可以去为了仇恨毁灭一切,也可以为了恩情去做一切事情。她不想去欠别饶,更不想欠卫卿笑的。
她一直低着头,卫卿笑一低头就可以看到她的发顶,和她因为抽泣耸动的肩膀。她这种脆弱到不堪一击的形容,着实太令人心疼。
卫卿笑无奈地叹口气,大掌扣住她的后脑,将她按向自己,柔声道:“别傻,傻子是会传染的。”
夜锦衣猛地推开他,低着头道:“你才傻。”
卫卿笑笑了笑,道:“对,我很傻。我早就应该知道你这个傻子一定会把所有的责任推到自己身上,却还是怀疑你是不是因为我的出现夺走了一切才这样难过。我不止是一个傻子,还是一个以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傻子。现在呢,我们两个都是傻子了,本是两傻子,自煎何太急?”
“你根本不懂我在什么。”
夜锦衣低着头,正打算翻过身去,却卫卿笑拉住胳膊,又转了回来。
卫卿笑道:“我懂。我想告诉你,这些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谁都无力去改变,而且这些根本不是我们的错,所以你无须去自责。再者,我一点也不觉得遗憾,若是没有之前发生的事情,也许我还不懂得去珍惜现在我所拥有的一切,也许我还并不能遇到你。曾经,我的确是伤痕累累,可是现在我得到这一切已经弥补了那些伤痕,我已然觉得幸运和满足。所以,我也希望你不要去介怀,如果你真的要弥补我,那以后就好好地待在我的身边,我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
罢,他猛地一拍脑袋,有些尴尬地自嘲道:“我怎么会出这么肉麻的话,真是······”
正着,他又看向一直低着头的夜锦衣,揶揄道:“你该不会被我感动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