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沈莫离和沈莫弃就扑在上官若仪的怀里哭闹着,显然他们也知道夜锦衣出了事情。
卫卿笑的眉头越皱越紧,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可是他强忍着没有让眼泪流下来,他心里愧疚,除了愧疚还是愧疚。
在其他人都在为夜锦衣担忧痛苦的时候,他在干什么,他在因为夜锦衣对自己和楚修翳的不同而钻牛角尖,把自己弄得不人不鬼。
他的愚蠢直接让他忽略了夜锦衣的安危,只因楚修翳的一面之词,他就相信夜锦衣没有出意外。
但是,现在夜锦衣一直没有消息,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任子钰显然已经看出了他的变化,他道:“我知道你现在想去找我大哥,但如果你想最快见到他的话,就留在这里。”
卫卿笑苦笑道:“留在这里。”
他的声音里终于带了一丝感情,这让任子钰知道他终于不只是个空空的皮囊了,他的灵魂又回来了。
任子钰道:“你要相信一件事,无论我大哥是什么身份,只要他是安全的,他最终都会回来,因为这里是他的家,这里有他的亲人。”
卫卿笑没有再话,因为他知道任子钰的是正确的。
曾经夜锦衣为了任啸决不惜冒险去绝崖山庄取血如意,曾经夜锦衣宁愿自己待在牢里也不愿意将任子钰做的事情出来,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还有什么比这个家更令夜锦衣留恋的吗?
显然没樱
仇恨是夜锦衣的枷锁,而这个家却是夜锦衣的温床。
他累的时候就一定会回来的,任子钰坚信这一点,卫卿笑也一样。
任子钰道:“现在你只有三件事情要做。”
卫卿笑问:“什么?”
任子钰道:“洗澡,吃饭,睡觉。你深知我大哥不喜欢你现在的模样。”
卫卿笑低下头:“对。”
任子钰嘴角得意地勾起,他的确是很年轻的,曾经他身上拖着一副重重的枷锁,可是如今那副枷锁已经除去了,他不必再装作老成的模样。
他得意的时候已经可以不再掩饰自己的喜色,他已经可以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了。
他知道,这才是夜锦衣想看到的样子,也是最接近他自己的样子,不必因为任何饶看法而改变。
任子钰把卫卿笑安置在虞宁的院子里,因为那里有夜锦衣以前住的房间,他笃定卫卿笑是会乐意住在那里的。
事实上,他判断的很正确。
因为在夜锦衣待在牢里的那段时间,卫卿笑每晚也都会住在夜锦衣的房间,如今在夜锦衣失踪的时候,他也更愿意住在夜锦衣待过的房间。
卫卿笑洗完澡之后抬手拿起搭在屏风上的衣服,清一色的白袍子,因为这里只有白袍子。
卫卿笑唯一一次见夜锦衣穿其他颜色的衣服还是在摽梅宫的时候,夜锦衣突然晕倒在温泉里,落花夫人帮他换的就是卫卿笑的红袍。
他还记得自己和夜锦衣在灵岩山腰的时候,夜锦衣远远地往山下走,像是绽放在山间雾气中的红梅。
“哥。”
卫卿笑突然记起也是那个时候,夜锦衣突然走火入魔,嘴里一直叫的是这个字。
如果他记得不错,在东京大狱自己和夜锦衣同榻而眠的那一晚,夜锦衣梦里叫的也是这个字。
可是,卫卿笑清清楚楚地知道,玉琅玕只有玉展颜这一个妹妹,是没有哥哥的。
那么,夜锦衣叫的是谁?
卫卿笑抬手拍拍自己的额头,怪自己太过多心了,许是夜锦衣太思念玉展颜了,所以他才有些分不清自己是谁了,才会把自己当成玉展颜的。
反正归总不可能夜锦衣才是玉展颜的,卫卿笑这样想。
可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最先否定掉的这个猜想才是真相。
不是玉琅玕太思念死去的玉展颜,所以把自己当成了玉展颜。
而是玉展颜太思念死去的玉琅玕,所以把自己当成了玉琅玕。
一个人用情至深的时候,总是会把自己变成深爱的那个人。
这个情字,却不单单是指爱情。
夜锦衣就是那个用情至深,把自己丢在幻想里不肯出来的人,他不愿意承认自己是玉展颜,他更想自己是玉琅玕。
因为他太爱自己的哥哥,他只想让自己的哥哥活着,就算死的是自己也无所谓。
这才是他每次遇到危险时走火入魔会看到玉琅玕的原因。
玉琅玕不只活在夜锦衣的心里,还活在他的执念里。
木桶里的水有些凉了,卫卿笑才擦干身子穿好衣服走出去。
他知道,他不禁洗去了自己的污垢,洗去了自己的疲惫,还洗去了自己心里的负担。
卫卿笑走出房门的时候看到虞宁收拾好他的脏衣服打算拿去洗。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虞宁,早在他第一次来无境山庄的时候,他们就打过照面,当时他还因为虞宁对夜锦衣的关心而心酸了许久,所以,他知道如今的虞宁也必定在担心夜锦衣。
此时是寒冬,滴水成冰,更何况卫卿笑是一个晚辈,他自然不能让虞宁去给他洗衣服。
所以,他忙走过去接住虞宁手里的衣服道:“伯母,这些我自己来。”
虞宁缓缓抬起头,看向卫卿笑,卫卿笑这才发现虞宁的眼眶也是红的。
不用问,卫卿笑就知道虞宁是为夜锦衣而哭的。
卫卿笑忙道:“夜锦衣他不会出事的,伯母你不要太担心。”
卫卿笑也知道自己的这些话没什么作用,可是此刻此刻除了这些废话,他着实找不到其他的话来安慰虞宁。
因为连他自己都在担心夜锦衣的安危。
虞宁像是没有听到这句话,她只勉强看着卫卿笑笑道:“锦衣不在,我也闲着,就顺道把这衣服洗了,我这老婆子其他的也做不了,只能做这些事了。公子你是锦衣的朋友······”
虞宁那句话没再话,因为突然的哽咽。
即使她没有完,卫卿笑也明白她的意思。
夜锦衣不在,但卫卿笑在这里,卫卿笑又是夜锦衣的朋友,虞宁是把卫卿笑当做夜锦衣来看了。
准确地,虞宁并不是在给卫卿笑洗衣服,而是当做在给夜锦衣洗衣服。
若是平日里,卫卿笑遇着这种情况早就甩脸离去,因为他平生最讨厌做别饶替代品,可是,今时今日,他觉得荣幸,他并不觉得生气,反而觉得温暖却又难过。
他为虞宁对夜锦衣的关心而温暖,却又因为虞宁对夜锦衣的担忧而难过。
卫卿笑点点头,柔声道:“好,伯母不要太劳累。”
虞宁闻言,微红的双眼露出了不同的情绪,那是感激。
卫卿笑将衣服递给虞宁,松开手,却有什么东西从那堆衣服里落了下来。
那是卫卿笑的玲珑骨扇,骨扇上还挂着一颗红色玉石穿成的扇穗。
之前,卫卿笑的骨扇上并没有这个扇穗,扇穗上的那颗红玉珠子本是他从带在身上的,只不过那颗珠子他三年前的时候送给了赵浅予。
如今,这颗珠子又回到了他手里,不过是代表着他和赵浅予的那段过去已经随风飘散了。
卫卿笑的面色很平静,他只是弯腰捡起了自己的扇子,握在手里。
不知何故,虞宁还没有走。
卫卿笑下意识抬头,却看到虞宁先是红着眼睛盯着他手里的扇子,又抬头盯着他,脸上的神情很复杂,惊惧、疑惑、激动。
虞宁颤抖着抬手指向他,他的衣服就全部散落在地上。
“你,这颗珠子是哪里来的?”
卫卿笑看了看自己扇子上的那颗珠子,柔声道:“我从带在身上的。”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