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卫卿笑走进伯牙居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一大批官兵已经将伯牙居围的严严实实,领头走进来的是一个须发灰白的老者和一个八字胡的武将。
王诜闻讯忙带着众人走到前院迎接,看到那老者便拱手道:“什么风把宰相大人和李将军吹到我这伯牙居了,诜有失远迎,请二位见谅。”
那位老者便是宰相同集贤殿大学士陈升之大人。
李将军忙摆手,恭恭敬敬道:“驸马都尉这是什么话,是我们打扰了······”
而一旁的陈升之却一副坦然的模样,正色道:“本就是我二人擅自来访,扰了驸马都尉,还请都尉不要责怪才是。”
王诜朝正殿扬手道:“大学士哪里话,二位来此,蓬荜生辉。还请二位移步正殿,晋卿也好尽宾主之谊。”
陈升之脸色一沉,沉声道:“这就不必了,我与李将军来此是要查一件事,还请驸马都尉如实相告才是。”
“是晋卿疏忽了,想必二位来此是有重要的事情,二位便是,王诜必知无不言。”王诜闻言,先是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情,后带着浅笑问道。
陈升之没有回答,倒是冷冷地扫了李将军一眼,王诜见状也疑惑地看向李将军,见李将军低着头有些犹豫,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便道:“李将军请讲便是。”
李将军这才抬头,支吾道:“是这样的,宰相大让到消息,驸马都尉私藏大量兵器,图谋危害······危害王室之举,所以······”
“李将军,诬陷朝廷命官是大罪。”站在王诜旁边的厉奴大跨一步,冷喝道。
“所以,宰相大人便带着李将军来此一探究竟?”王诜扬手拦住厉奴,接着李将军的话道,又看向一直表情严肃看向他的陈升之,轻笑一声,“什么时候宰相不去处理新政,不在集贤殿修书,却来管这些事情了。”
“身为臣子,维护社稷乃是本责。”陈升之冷哼一声,捋着胡子将脸朝向另一旁道,似是对王诜甚是瞧不上眼。
“宰相风骨,令人敬佩。”王诜并未生气,反倒对陈升之拱手表示敬重,然后他便看向一旁抬手拭汗的李将军。
“不知将军要怎样查?”
李将军忙拱手道:“宰相一定要下官带人搜一搜,这······还请驸马······”
王诜笑道:“李将军奉命办事,不必为难,我伯牙居地方不大,就请李将军派人搜吧。”
罢,王诜特地避开身子让出一条道来,顺势扬手指向伯牙居里面。
李将军点点头,道:“多谢驸马都尉体谅。来人。”
他的话刚刚落音,就有一批甲士从伯牙居外走进来,整整齐齐地站在李将军身后:“将军。”
“你们将伯牙居搜一搜,切记,不得吓到驸马府上的家眷,不许有任何损毁,如有纰漏,我唯你们是问。”李将军扭头,负手看着那些甲士提高声音命令道。
“是。”
伯牙居算不得是一个大的府邸,可是也不,前前后后几个院子,约莫几十处屋子,后花园、长廊、静水湖等也是应有尽有,二十来个甲士从头到尾搜了三炷香的时间才搜完。
“大人,除了这一柄,并没有其他的兵器。”一个领头的士兵走上来,向李将军呈上一柄剑。
“你们搜仔细了,没有遗漏的地方?”陈升之闻言,胡子一抖,快步走上来盯着那士兵问道,面色严峻。
“里里外外都搜了,就差掘地三尺了。”那士兵答道。
王诜走上前,扫了一眼刘将军手里那柄剑,又看向陈升之,笑道:“这柄剑是我与公主成婚时,陛下亲赐,这也算的上私藏兵器吗?”
刘将军忙将这柄剑呈到厉奴手上,后退一步陪笑道:“自然不算,不算的。”
王诜又道:“如果大学士不相信,可以亲自去搜。”
陈升之拂袖冷声道:“不必了。”
厉奴冷笑一声道:“我知道大学士深得陛下器重,可如今没有令牌就私自搜查,诬陷我家大人,明知我家大人无罪还如此冷言冷语,着实不妥。我厉奴是个粗人,话向来口无遮拦,若是得罪,还请陈大人见谅。”
王诜这次没有再拦着厉奴,反而微笑着看向陈升之,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李将军见状,压低声音劝道:“陈大人,此番确是我们有错在先,便向都尉赔个礼又何妨,也不失君子风度。”
陈升之这才扭过头来,看着王诜,还是拱手,面带歉意道:“这次确实是老夫误信他人,冒犯了驸马都尉,还请驸马都尉莫要放在心上。老夫在这里,给都尉赔罪了。”
王诜轻轻扶住陈升之的手臂,宽慰道:“陈大人一心为朝堂,是我大宋之福,若是王诜责怪,岂不是寒了忠臣的心,陈大人不必自责过甚。”
等陈升之走出伯牙居,李将军也拱手,叹气道:“驸马都尉,今日实在是冒犯,你也知道,宰相大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是个倔脾气,李某也实在是身不由己,纵使知道都尉忠正,却还是要来上一趟,还请都尉莫怪。”
王诜摆手道:“你我同在朝为官,身不由己之处感同身受,辛苦将军。”
李将军忙动容道:“多谢都尉。”
等到李将军走出正殿,王诜便立马敛了神色,对厉奴压低声音道:“你不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吗?”
厉奴点头:“是不对,我们才扣了那些兵器回来,陈大人就带人来搜,其中有蹊跷。莫非,是陈升之他······”
王诜摇头:“不,不对,陈大人恐怕同我们一样是被人利用了,这中间有人在搞鬼,难道是······”
王诜突然想到了什么,幽黑的眸子一缩,大掌也猛地攥紧,他看着厉奴急促道:“你马上去找锦衣,让他防着······”
“嘭!”
他的话还没完,就从后院传来巨大的爆炸声,这声音震耳欲聋,突然的爆炸令整个伯牙居都有些微微的摇晃。
“不好!”王诜稳住步子,察觉到事情不对,心头一紧。
此时,陈升之和李将军还没有走远,这么剧烈的爆炸和声音,他们怎么可能察觉不到,而这爆炸声的来源,若他记得不错,他们搜回来的那些兵器里其中有两箱里装的是黑火药。
可是,他们已经按夜锦衣的将那些火药藏在了后院的假山下面,怎么会突然爆炸,难道还有人在做手脚。
卫卿笑!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了这个人,却又摇摇头甩去自己的这个想法,卫卿笑是锦衣的朋友,与官场又没有联系,怎么会来陷害自己。
可是,到底是谁?
“主子,我们怎么办?”厉奴一边注意着外面的动向,一边疾声问王诜。
“罢了,或许我命里有此一劫,况且,此时已无挽回余地。”王诜摇摇头,叹口气,只是抬脚走向后院,想要看看那里的情况。
后院之中,一片狼藉,到处是被炸出的石块,木屑等,院子里的花草树木石桌石椅也折的折,碎的碎,地上一片湿漉漉的,散在地上的叶子有水珠凝集。
而那片潭上的假山早已经被炸得没影了,就连那方潭水也顺着地下密道里炸开的口子灌下去,那方潭水并不大,而地牢却是极大的,是以那些潭水几乎全部流进霖牢里去,潭底被炸出大洞,还能看到地牢下面的情景。
因为那地牢很大,所以潭水全部灌进去却是连一半的高度都没有没到,但里面的刀剑,箭矢,枪、戟等兵器却暴露出来,水上面还飘着几张纸。
不得不无境山庄御器的本事很大,这剧烈的爆炸之后,那些兵器却是完好无损。
王诜看着那些露出的兵器,无视旁边厉奴着急的表情,只是问道:“有人受伤吗?”
厉奴皱着眉摇摇头:“我们之前让所有人不准靠近这里,所以没人受伤。”
王诜点头:“那就好。”
“都尉,现如今不是关心那些的时候,这怎么办,陈升之他们一定勾回来的。”厉奴面色焦灼,疾声道。
“回来便回来罢。”
“大人,不好了,方才那些官兵闯进来了。”伯牙居的管家李义慌忙朝着后院跑过来,看到王诜忙惊慌道。
他的话刚刚落音,陈升之和李将军便带着大批的士兵冲了进来,见到这番景象,李将军先是一愣,又忙迎上来问道:“都尉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倒是陈升之一来就看到被炸得面目全非的潭子和暴露出来的地牢,最重要的是地牢下面那些完好无损的数件兵器。
他冷笑一声:“看来是老夫看错了人,王晋卿,你,那些兵器是什么?”
李将军也低头看到了被潭水浸了一半的兵器,看着王诜惊讶道:“都尉大人,这······”
王诜只是负手看着那些兵器,面色平静,像是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一般,他的目光突然就定在那水上飘着的几张纸上面,他隐约看见那纸上似乎还写着什么,便没有理陈升之二人,抬脚打算走下潭子去捡那几张纸。
“慢!你想毁灭证据吗?”陈升之沉声道,又冷色扭头命令道,“来人,去把那几张纸捡上来。”
闻言,王诜停下了自己的脚步,一句话不。厉奴见他这般云淡风轻的模样,只得皱着眉狠狠跺着脚。
不多时,就有一个士兵下去捡了那纸上来递给了陈升之,纸虽是湿的,但上面的字迹却还是清晰可见的。
陈升之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猛地抬头冷眼看着王诜,厉声道:“王诜,你竟然与无境山庄勾结,预谋不轨。”
闻言,一直面色平静的王诜突然扭头看向陈升之,冷声道:“你什么?”
陈升之手拿着那字据道:“这,无境山庄的买卖字据,夜锦衣亲手签的。不过,我倒是要问问都尉大人,上面写的李义是何人?”
着,他将那字据放在王诜面前,王诜清楚地看到上面立字据的二人写的是夜锦衣与李义,而夜锦衣的字迹熟悉至极,所以他可以肯定那是夜锦衣亲手所写。
那李义的字迹他虽不认得,可偏偏此时此刻他的身旁就站了这么一个叫李义的人。
他突然有些明白被引到陷阱里不只是他一个人,还有夜锦衣,而幕后黑手的目的就是为了一次扳倒他们两个人。
怪不得,怪不得夜锦衣会派人来让他将这些兵器全部藏在地牢里。
只是听到那句话,厉奴猛地看向李义,而陈升之却偏偏注意到了这一异常,便拿着那字据走到李义面前冷声问道:“你,便叫李义?”
李义忙跪在地上,急忙辩解道:“大人,我是叫李义,可是这字据上的人并不是我。”
陈升之猛地拂袖,冷声道:“我还没问,你急什么?莫非是心里有鬼?”
王诜终于不再沉默,走向陈升之道:“这本是我今日从几个西夏人手里扣回来的。”
陈升之冷笑道:“方才我们来都尉怎的不,况且,既是扣的,为什么不交给国府,却私藏起来,还在这么隐秘的地牢里,不是做贼心虚,不是图谋不轨,又是什么?再者,你是从几个西夏人手里扣的,那我问你,西夏人呢?”
陈升之一连问出的这几个问题让王诜回答不出,他不得不赞叹幕后之饶手段极高,利用他的多疑,让这件事发展到无从辩驳的地步。
见他不话,陈升之道:“怎么,都尉不知道怎么编了吗?”
王诜摇摇头,轻笑一声:“也罢,这件事跟其他人没关系,我跟你们走就是。”
“主子不可。”厉奴猛地跨上来一步,拉住王诜的手臂。
“都尉揽事揽的痛快,可无境山庄却脱不了干系。”陈升之扬扬手里的字据,朝着李将军道,“李将军,既如此,便先扣了驸马都尉再去无境山庄吧。”
“不必去无境山庄了,我在这里。”
一阵低哑的声音传进众饶耳朵里,王诜猛地转身,便看到夜锦衣站在后院门口,微笑地看向他们。
夜锦衣明明还是平日的模样,穿着一身白袍,披着一件白色棉绒披风,头发松松系着,站的笔直,整个人清逸温润,可不知为何,王诜却觉得此时的夜锦衣有些虚弱,连这声音都和平日不同了。
见众人讶异盯着他,夜锦衣笑道:“我在这里,不劳烦各位去无境山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