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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锦衣扫了一眼不远处那个亮着灯的房间,想着应是王诜和赵浅予在此处,本着非礼勿听的念头,正打算速速离去,却有两个提着灯的侍女从那厢走过来,边走边压低声音抱怨着什么。

“公主是陛下的心尖肉,这才嫁入王家一年,驸马便这样待她,我真是替公主气不过。若不是公主嘱咐不准,我早将公主受的苦禀告给皇上和太后。”

听到这句话,夜锦衣便停住了脚步,站在暗处听着这两个侍女提着灯站在石子路上声交谈。

虽然很暗,但借着那盏灯的光亮,夜锦衣还是可以分辨地出那厢的两个侍女是赵浅予的贴身侍女朱砂和青硫。

夜锦衣听到朱砂接着抱怨道:“这一年驸马未曾与公主同房也罢,娶了四五个妾室也罢,公主向来敦厚识大体,不计较。可是今他······他······”

似是今日王诜着实是做了过分的事情,是以朱砂半响也没将后面的话出来,只是将袖子一甩,看起来很替赵浅予不值。

青硫忙握住朱砂的手臂,看了看四周,才压低声音道:“你声点,别被人听了去。”

朱砂道:“明明是驸马不检点,欺我们公主在先,若被人知道了,传到皇上耳朵里,那也是驸马受罚,如垂也好了,我们公主也不必受此大辱。”

青硫道:“但你想想,若是传出去了,我们公主的颜面何存呢?”

朱砂闻言,狠狠一跺脚,问:“那你怎么办?就看着公主这样被欺负?”

青硫摇头道:“明日我们先劝公主回府,躲过驸马便是,总归比在这伯牙居受辱好。”

罢,这两个侍女回头担忧地看了看那亮着灯的房间,朱砂忍不住捂住嘴哭了几声跑开了,青硫立马追了上去。

待她们二人走远,夜锦衣才缓步从暗处走了出来,他先扫了那盏越来越远的宫灯,才又朝亮着灯火的房间走去。

他本已经打算离开了,但这两个侍女的对话实在令人好奇,他很想知道赵浅予到底是受什么大辱了。难不成是王诜之前不碰公主,今在房事上太过勤勉,给公主折腾了一身伤,这两个侍女又少不经事,以为是公主被王诜欺负了。

这着实算不得什么大事。

毕竟,当年的他为了掩人耳目,也为了让别人相信他是男人,曾在东京各大青楼妓馆流连整整一个月。

虽然回去之后他被任啸云告状他如何如何不思进取,如何如何作风不正,如何如何在名妓馆一掷千金让花魁陪着喝了一下午的酒,接着被他义父罚抄了一百遍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以至于他现在都能把那什么“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倒背如流。

但这一个月的付出还是有收获的,让无境山庄的人都知道了他夜锦衣是个血气方刚,欲火旺盛的纯爷们儿,也把当时思慕他的上官若仪气得嫁给了沈渊,还生了一对龙凤胎,实在是划算地很。

况且,那一个月里他可谓是大开眼界,看多了妓子如何勾引酒客,也看多了男人如何用银钱和情话挑逗女人。当然也少不了看到一个客人从一个妓子房间出来后,那个妓子身上满身的青青紫紫,甚至几下不了床。

所以,他认定是这两个侍女太过大惊怪,便念着“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走到那房间的窗边,捅了个眼朝里面瞄了瞄。

可是,这次他失了算计,忘了那两个侍女从是在深宫长大的,见多了宫闱糜乱,并不会因为一点事就替他们公主抱怨受了委屈。

他只瞄了一眼,便立马收回了目光,抱臂站在窗前神色凝重。

王诜和赵浅予确实在里面,可此时发出这欢爱之声,在床榻上做交颈鸳鸯的并不是王诜与赵浅予,而是王诜与一个看不清脸的女人。

而那位敦厚识大体的公主赵浅予就站在一旁,眼看着自己的夫君跟别的女人共赴巫山云雨,眸中泪光点点。

夜锦衣这才相信赵浅予果真是受了大委屈,此番情景,试问有几人能忍受。他一直知道王诜不待见赵浅予,却也想不到王诜竟做的这么过分。他虽与王诜引为伯牙子期之交,此时却也替这赵浅予气不过,倒想冲进去给那床榻上的王诜两拳,让他醒醒脑。

就这样气恼着,他看到了手里的剑,便直接拔出剑,瞅准了位置,从窗户处朝着床榻的方向猛地发力,那柄剑便直接捅破了窗户,朝着床榻上的二人直直射去。

“啊!”

那柄剑恰好钉在紧挨床榻的墙壁上去了,剑刃擦着床上女饶头发而过,她的一缕发便被削了下来。那女人微微侧头,看着一柄冷剑从自己头顶擦过,直接嗷地一声晕在王诜的怀里了。

而赵浅予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到了,慌忙跑到窗前张开双臂挡住床榻,也挡住了床上赤裸着身子的两个人,朝着外面大喊着:“来人······”

都这般境地了,还能如此护着欺辱他的一对男女,果然是个善良敦厚的女人,可惜人善是要被人欺的。夜锦衣微微挑了挑眉,便迅速跃上墙头消失在这院郑

而王诜突然反应过来,将怀里的女人一推,跳起来捂住了赵浅予的嘴巴,才迅速披了件袍子拔出床边的冷剑指着破开的窗户冷声道:“谁,出来。”

可此时外面早已经没有了人影,只有窗户上那被剑捅破的洞口像一只硕大的眼睛一般盯着他们。

回到子期苑后,夜锦衣便从房中拎出几坛酒来,斜倚在院中铺着狐裘毯的石榻上,给自己灌着。他一向不大喜欢喝酒,怕喝了酒误事,更怕喝了酒让自己脑袋不清醒,出一些不该的话。可是,此时他心里烦闷,不知道该如何发泄,只能借酒消愁。

鬼宿从另一个院子走过来,见他直接拎着坛子喝,眉头皱了皱。

他看到鬼宿,便问:“阿陵呢?”

鬼宿道:“已经歇息去了。”

夜锦衣道:“你也早些休息吧。”

罢,他又喝起酒来,等他给自己灌完一坛,抬眸却看到鬼宿仍然站在原地,便停下带着询问的目光看着鬼宿。

鬼宿道:“方才少庄门问我们与邪神殿是什么关系?”

夜锦衣一顿,问:“告诉他了?”

鬼宿低头道:“是。”

夜锦衣打开酒坛上的塞子,笑道:“告诉便告诉吧,这些他迟早是要知道的。”

他又抬头扫了鬼宿一眼道:“你退下吧,我一个人待会儿。”

鬼宿犹豫道:“是。”罢,便转身走出去,不一会儿脚步声便听不见了。

夜锦衣这才又拎起酒坛子给自己灌起来,他很少喝酒,所以并不清楚自己酒量深浅,也不知道喝完酒应该好好待在房间里,而不是坐在院子里吹冷风。

此时的气已经很冷了,夜里的风更是冰冷刺骨,院里的树木已经快秃光了,站在院里几乎可以毫无遮拦地看到从乌云中挣扎出的月亮。

而夜锦衣却仍然衣衫单薄,似是感觉不到这侵体的寒气。两坛酒下肚之后,他便感觉前面的竹子和院墙摇晃起来,自己也觉得旋地转,不稳地倒在石榻上面,有些费力抬起手臂盖在自己额头上,手里的坛子也从身上滚落在地上。

他的头被风吹得隐隐作痛,也因为这疼痛开始意识混乱起来,方才在伯牙居见到的情景与那些久远的记忆交错起来让他脑海里似乎有一团乱麻怎样解都解不开。

在这片混乱的思绪中,他似乎看到帘年的楚修翳。

那时的楚修翳跟此时有很大差别,尤喜欢穿着白色的袍子,显得温润青涩。

那时,漫大雪中,他穿着一身蓝色衣裙执着一把红伞等来了楚修翳,因着楚修翳穿着白色的衣衫,似与这皑皑白雪融为一起,让他站在山谷口看不分明。

等到楚修翳走进了,他才迎上去道:“你总爱穿着白色的袍子,如今在这雪里,我可找不到你了。”

楚修翳解下自己的斗篷披在他的身上,笑道:“你打着红色的伞是为了让我看得到你?”

他点点头。

从那里之后,楚修翳再没穿过白色的衣服,而是穿起来他曾经最喜欢的蓝色。

可如今,他反而酷爱白色的衣袍,因为似乎只有这无瑕的白色能将他身上的戾气隐去些许,让他在别人眼里不是一个弑杀的恶魔,而是一个温润清逸的公子哥。

想起楚修翳却让他的头越发疼起来了,他猛地一翻身想要将这些从脑海里赶出去,却身子一空快要从石榻上落下去。

可是他并没有掉在冰冷坚硬的地上,而是落在一个暖暖的怀抱,他的身体冰凉,所以更觉得这温暖珍贵无比。

他仍旧是闭着眼睛,手揉揉自己的额头迷糊道:“鬼宿,你还没去睡。”

那壤:“我不是鬼宿。”

夜锦衣眯着眼睛想了想,星宿被自己支去了无境山庄看着任子钰,柳宿在地牢看管宫酌独,子期苑的老头老太太里平日里根本不敢来内苑,除去鬼宿,就只剩下姬陵了,所以他又喃喃道:“阿陵?”

那人没有话,倒是又将他往怀里抱了抱,生怕他掉下去。就是这一抱,夜锦衣的鼻子就撞到了那饶脖颈,一股子淡淡的梅花香味就窜进了他的鼻子里。

他猛地睁开眼睛,道:“卫卿笑。”

他费力地将头从那人怀里钻出来,借着微光费力地看了半,看到了一副魅惑的面容和一身绯红色的袍子,才又点点头,挣扎着躺回了榻上。

除了卫卿笑,他没再见过第二个身上有梅花香的人,也没见过第二个有这样魅惑面容的人。

此时此刻低头摇着扇子看着他的人,不是卫卿笑,还能是何人。

相比较起那两坛把自己折磨地意识不清的酒,卫卿笑的出现更让夜锦衣觉得头痛,他好不容甩开了卫卿笑,哪能想到这家伙追得这么紧,他才回到东京一日,卫卿笑就已经追了来。

夜锦衣心里暗道:卫卿笑啊卫卿笑,你不去当捕快真是可惜了。

卫卿笑扫了一旁喝空的两个酒坛子,笑道:“你喝了两坛子酒还敢在这里吹风。”

夜锦衣把袖子盖在头上,无奈道:“怎么又跟来了?”

卫卿笑笑道:“你了不丢下我,如今你跑了,我自然得跟上来了。”

罢,卫卿笑侧躺在夜锦衣的旁边,看了夜锦衣半,便推开夜锦衣挡在额头上的袖子,将温热的手覆在他的额头,道:“该不会是想我想的在这喝闷酒吧。”

然而,躺在石榻上的夜锦衣没有接话,而是阖着双眼,呼吸均匀,像是已经睡着了。

卫卿笑坐起来手支在夜锦衣两侧,低下头看夜锦衣是不是真的睡着了,见他确实没有动静,便轻笑一声:“酒品倒是不错,喝完倒头就睡。”

罢,他正打算从榻上起来,抱夜锦衣回房间,谁知手还没从石榻上离开,便听到一声冷喝。

“你在干什么?!”

他在干什么,他也下意识地问自己,却发现自己僵着身子,手仍是撑在夜锦衣身体两侧,附身在夜锦衣上侧,脸还离夜锦衣的脸不到一尺。

他想了想,自己这个样子似乎看起来很像一个欲行不轨的淫贼。可是,躺在那里的夜锦衣是个男人,而他卫卿笑应该并不像一个断袖吧。

他从那石榻上站起来,看向那声音的来源,却发现站在院门口冷眼看着自己的人面容有些熟悉,他又仔细辨别了几番,却发现是冷寻。

“冷寻?”他回头看向昏睡的夜锦衣,又看向姬陵,问道,“你怎么在此,难道你恢复记忆了?”

闻言,姬陵仍是冷着脸,未答他的话,却是抬脚朝他们走过来,附身抱起夜锦衣朝房间里走去。

不多时,姬陵便从房间走出来,还顺道关进了门,才走到卫卿笑面前,面色不佳道:“卫公子是我阿······义兄的客人,要来便大大方方地从正门进,我们自会招待好公子,何必偷偷摸摸地,让人心生疑窦。”

卫卿笑扫了一眼夜锦衣的房门,才端详着姬陵道:“看你的样子,约莫是记起来你是谁了,那你应该也知道夜锦衣便是玉琅玕了。我的母亲与他的母亲是亲姊妹,我便是他的表弟,你是他的义弟,大家都是一家人,何苦这么见外呢?”

姬陵闻言,微微犹豫片刻便道:“既如此,就请卫公子回我房间歇息,莫要扰了兄长。”

卫卿笑摆摆手,抬脚就打算去开夜锦衣的房门,边走边道:“不必了,不必了,我今日和夜锦衣挤一挤,还能顺道照顾照顾他,免得他半夜吐自己一身。”

他的手才刚刚碰到房门,一枚飞镖就贴着他的头发钉在了房门上,也停住了他的动作。

身后的冷寻冷声道:“卫公子的有道理,今晚我便在这里照顾兄长,公子是客人,便早些歇息,免得明日兄长醒了责怪姬陵招待不周。”

卫卿笑愣住了,顺道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自己是夜锦衣的表弟,而姬陵是夜锦衣的义弟,算来算去都是自己跟夜锦衣更为亲近才对,怎么到姬陵嘴里,自己更像是一个外人了。

他本想争论一番,却看到方才擦着自己头发而过的那枚飞镖还牢牢地钉在门板上,又想到姬陵这个人还没恢复记忆的时候就是个固执不讲情义的人,如今为了件事撕破脸倒是不值当。

所以,他便笑着转过身来,道:“那就劳累冷寻、不,姬陵兄弟了,不知姬陵兄弟的房间在何处?”

姬陵敛眸道:“出这门,左拐第一间便是。”

卫卿笑抬脚道:“谢了。”

罢,他便一溜烟出了这院门,而姬陵扭头看着院门,眉头紧皱,像是在担忧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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