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卿笑猛地跪在地上道:“母亲,他是我的朋友。”
落花夫人冷笑道:“你忘了我为什么给你下催情蛊吗?”
卫卿笑身子一颤,颇为艰难道:“儿子记得。”
落花夫壤:“记得就好。”
罢,落花夫人转身打算离开,却被跪在地上的卫卿笑拉住衣角,她阴沉着脸微微侧过头来看着卫卿笑,眼里沉淀着浓重的怒意。
卫卿笑干涩道:“别伤害他。”
落花夫人弯下身子,手狠狠钳住卫卿笑的下巴,冷冷道:“这便是你的记得?”
罢,她松开卫卿笑,突然轻笑起来,颇有些癫狂的模样。卫卿笑微微抬头,看着她有些担忧道:“母亲。”
听到这声母亲,落花夫人突然阴狠起来,面色又阴冷无比:“母亲?谁是你母亲?”话毕,她从袖中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卫卿笑一看到那个盒子,眸子骤然紧缩。她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颗的黑色药丸,只一瞬那颗药丸便被硬塞进卫卿笑的嘴里,直接被咽了下去。
落花夫人站起身来,看着卫卿笑突然痛苦地捂着他的脖子想把那颗药丸吐出来,这才冷声道:“是我对你缺乏教导,你既然记不住我教了你什么,就让这些蛊虫帮你长长记性。”
罢,她未理卫卿笑,便直接掀开帷幔快步走出去。
而卫卿笑因着那颗药丸的作用倒在原地,死死地扼住自己松垮的衣领,看起来痛苦至极的模样。
“夫人,这······”婢女扶着夜锦衣站在落花夫饶房中等她,见她走过来慌忙迎上来。
落花夫人看了一眼昏迷的夜锦衣,对身后的红杉问道:“他是吃了那些点心才晕过去的吗?”
红杉点头道:“是。方才他闻到那兰花香并无异样,是吃了蟹黄酥之后才晕过去的。”
落花夫茹点头,对着几个婢女吩咐道:“将他放在床上。”
那几个婢女犹豫道:“他的衣服全湿了,是否要奴婢们帮他换下来。”
落花夫壤:“不必,准备好干净的衣服放在旁边。”
闻言,扶着夜锦衣的侍女们将他和衣放在落花夫饶床上,才心翼翼地退出去,红杉见状,也犹豫着退出去。
等众人皆退出去,落花夫人才走上前,坐在榻旁,看着昏迷的夜锦衣,许久之后,她才抬手揭掉夜锦衣脸上的面具,夜锦衣整张面容就暴露在她面前,只此一眼,她就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站起来后退几步,还落下几滴眼泪。
那是一张她有些熟识的面容,纵使已经过去了十年,纵使饶面容会有一些变化,但她还是认出来。像是要确定些什么,落花夫人流着泪又快步冲到榻前,扯开夜锦衣的衣襟,直到露出夜锦衣胸口那层裹得严严实实的白布,她才停下,颤抖着双手抚上夜锦衣的脸颊,极怜惜道:“孩子,你还活着。”
她又突然站起身来,快步走到房间左侧的香案处抓起住上面的两个灵位,有些激动地开口:“姐姐,姐夫,你们看到没有,展颜她还活着,姐姐,我找到她了,我找到她了······”
落花夫人看起来着实太过激动了,只是死死地抱着那两个灵位重复这几句话,她好像很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甚至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喜讯泣不成声。
她和苏酒儿一样,一样被夜锦衣那双眼睛吸引,但她并没有像苏酒儿那般认定夜锦衣就是玉琅玕,而是一步一步地试探。她是玉琅玕和玉展颜的姨娘,所以她很清楚他们身上的特征。玉琅玕从闻不得兰花香,而玉展颜吃不得海味,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她才能断定夜锦衣就是当年的玉展颜,玉无痕和赵惜的女儿玉展颜。
她从未想过,玉展颜会活着,才会在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激动到这个地步。
她抱着灵位哭了许久,才将灵位端端正正地摆回香案上,又坐回榻旁扶起夜锦衣,帮他脱掉身上湿漉漉的衣服,可才刚刚露出夜锦衣的后背,落花夫人又捂住了嘴唇。只因夜锦衣的后背密密麻麻地全是伤痕,有些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痕迹,可见年代久远,还有一些伤口还未结痂,便知是刚受的伤。
落花夫人抚上夜锦衣背后的伤痕,哽咽道:“你爹娘一直把你放在手心疼,可如今······这么多年,苦了你了。”
她边流着眼泪边褪去夜锦衣的衣袍,又从一旁拿过侍女们之前备好的干净衣袍给他穿好,又仔细地他掖好被角。
另一厢,卫卿笑一个人躺在房间的地上,感觉到那些被压制在身体最深处的红色蛊虫又开始蠢蠢欲动,随着药性的散发,不断有红色的蛊虫蔓延出来,在他的皮肉下面蠕动穿梭,一点一点地啃食他的血肉。
他忍不住攥紧双手,紧抿着嘴唇发出轻哼,可这无济于事。那些蛊虫更加肆意起来,如同一条条红色的蛇在他身体里极快的游动,渐渐地蔓延到他的手臂,他的脖颈。那些蛊虫如同一根向四周伸展攀爬的藤蔓,最后攀上他的脸颊。
“啊。”他忍不住蜷缩起来,手指狠狠擦过地上坚硬的石头,在手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他看起来痛苦至极,也虚弱至极,本就泛白的脸色此时更是苍白地恐怖,而那些红色细丝在他这苍白如纸的脸上更是显得清晰可怕。
“夜锦衣。”他的眼神因着这剧痛渐渐迷离起来,汗水从发间留下来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可他的脑海里却浮现出夜锦衣的身影。
他了解落花夫人,对自己这个亲儿子都可以狠心下催情蛊,更不用夜锦衣,所以他不敢想象夜锦衣此时的状况。
这样想着,他拼命撑着地站起来,可是因为巨大的痛苦他不得不扶着墙壁一步一步地朝外面挪去。
“主子,你怎么了?”
他才刚刚走到大厅,红杉便跑过来扶住他,也一眼便看到他身上不断游走的红色细丝,那些蔓延到他脸上的蛊虫着实有些恐怖,以至于站在一旁的侍女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夜······夜锦衣呢?”他的眼前有些模糊,连话都有些费劲。
红杉带着哭腔道:“在夫人房里呢?主子,我先扶你回房吧。”
卫卿笑奋力挣开红杉的手,又摇晃着往前走了几步,喃喃道:“我去找他。”
“咳咳。”
躺在床上的夜锦衣突然咳了几声,落花夫人觉察到异样,慌忙握住夜锦衣的手,轻声唤道:“展颜,展颜。”
过了片刻,夜锦衣才微微睁开眼睛,模糊中看到眼前一个人影,待到他完全清醒过来看到面前的落花夫人,他才猛地坐起来往后移了移,顺势看了周围的情状。当他发现他在一个陌生的房间,身上早已经换上了卫卿笑的衣服,他才疑惑地看向落花夫人:“前辈,晚辈怎么会在这里?”
落花夫人突然就红了眼睛,看着夜锦衣喃喃道:“展颜,我是姨母啊。”
闻言,夜锦衣突然愣在原处,像是费了好大的劲来消化现在的情况,待到他意识到落花夫人认出了他,他才紧皱住眉头,犹豫了半晌,才涩涩道:“姨母。”
若非落花夫人如此唤他,他或许都快忘了自己真正的名字叫玉展颜。若非落花夫人如何唤他,他或许都快忘了自己是一个女子。若非落花夫人如此唤他,他或许都快忘了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他又是如何带着仇恨带着不一样的身份苟活了这十年。
一时之间,他却有些不能接受真实的自己了。
落花夫人见夜锦衣开口唤他,终于带着眼泪笑着应道:“是姨母,姨母在这里。”
见夜锦衣脸色苍白如纸,额上还冒着冷汗,落花夫龋忧地握住他的手询问道:“孩子,哪里不舒服,方才你吃了蟹黄酥怕是还要修养上几才能好,我这就去给你叫大夫。”
结果她才刚刚起身,便瞥见门口一脸苦笑看着他们的卫卿笑,一时之间愣在原地。夜锦衣也发现了这异样,侧头便看见虚弱不堪的卫卿笑,此时的卫卿笑当真是脆弱到令人心疼,脸上那些红色的血丝让他的皮肤看起来几乎透明,似乎一不心他就会碎掉。
这一瞬间,夜锦衣莫名地觉得心疼。
见夜锦衣看向他,卫卿笑才自嘲地笑道:“是我自作多情,以为你要死了。”罢,他苦涩地看向落花夫人,喉头有些发硬,但仍然强忍着笑道:“我母亲她,她平日不会待人这样好,你好福气。”
罢,他没有再看向夜锦衣,只是扶着墙壁艰难地打算转身离开。
对他而言,此生最痛苦的并不是从他的母亲便不喜欢他,总是给他冷脸,总是鞭子伺候,不惜用尽一切方式伤害他。而是这个只会伤害他的母亲有一对着另一个孩子关心备至,那个怜爱的模样生生刺痛了他。
他的眼前越来越模糊,身上的蛊虫已经将他折磨到了极限,加上他不要命地过来找夜锦衣,早已经承受不住,他的腿一软,眼看就要倒下去,却在倒下去之前落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他微微睁开眼睛,见夜锦衣抱着他,又轻喃道:“我是不是很可笑。”
夜锦衣眼看着卫卿笑在他怀里晕过去,抬手抚着他的脸庞,喃喃道:“不是的。”
他明白卫卿笑心里的痛楚,此刻才会因为卫卿笑这副模样克制不住地想要流泪。方才卫卿笑那个离开的背影太落寞,落寞到让他不忍心放任卫卿笑就这样走。
夜锦衣抱着卫卿笑侧头看向落花夫人,带着无奈干涩道:“为什么要让他这么痛苦?”
落花夫人依旧是站在原地,面对夜锦衣这个问题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但她眸中的担忧神色那样明显,只是这担忧却不是为卫卿笑,却是为了此刻抱着卫卿笑的夜锦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