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岩山位于苏州西南,与穹窿山相隔并不算远,只是夜锦衣和卫卿笑一路游山玩水走走停停,到摽梅宫已经是大约三之后。
也是在这三里,谋害绝崖山庄凶手是无极门之事就已从音阁传开,而楚钟岳在音阁开口要除掉无极门之事也在江湖传开,一时在江湖上引起轩然大波。
青岳山庄是仅次于御剑山庄的名门大派,而无极门是近几年发展速度的新锐杀手门,二者实力不相上下,真要较起真来,确实难以判定谁会是最后的赢家。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夜锦衣正安静地坐在船舱里看着窗外的风景,一个貌美的女子正在向坐在他一旁的卫卿笑禀报这些情况。听到这些,卫卿笑特意抬头扫了夜锦衣一眼,见他面色无异,才对着面前的女子挥手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那佩剑的女子点头,余光扫了夜锦衣一眼,才不动声色地退出船舱。
卫卿笑道:“这是你的计划?”
夜锦衣答:“是。”
卫卿笑道:“利用温九凤让青岳山庄和无极门两败俱伤?”
夜锦衣摇头,看向卫卿笑道:“不,只是暂时让无极门分散楚家的注意。”
卫卿笑问道:“有这个必要吗?”
夜锦衣微微勾起唇角,笑道:“樱”
卫卿笑皱了皱眉,带着疑问看向夜锦衣,不明白夜锦衣所的“必要”究竟是什么。在他看来,他们所做的所有事情都足够隐秘,无论如何楚钟岳都不会这么快怀疑他们,更谈不上利用无极门来分散注意力。
夜锦衣笑了笑,抬起桌上的茶盏,正打算回答卫卿笑的这个疑问,却在杯子刚刚抬起的时候感知到什么,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了,端着杯子的手也顿在半空郑
此时,卫卿笑也像是感觉到什么,眉头又紧了一分,他抬头发现夜锦衣的神色一样不对,马上与之交换了眼色,迅速站起,表情严肃,却声音却骤然柔和起来。
“母亲来怎么也不提前跟儿子打个招呼?”
闻言,夜锦衣神色一紧,继续抬手把杯子送到自己嘴边,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像是在刻意掩饰自己的情绪。
卫卿笑的话音刚落,便从门口走进来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那妇人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模样,却穿着一身紫红色的锦袍,头上插着金色发钗,一颦一动都难掩其风华,想见其年轻之时也必定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这个妇人,便是卫卿笑的娘亲落花夫人了。
夜锦衣抬头扫了她一眼,只此一眼,他眼眶便有些泛红。此时,他便相信落花夫饶确是赵元耆的次女赵黎了,因为落花夫人跟玉夫人长得极为相似。他放下手里的杯子,低头看着茶水的氤氲热气,嘴角带着一成不变的笑容。
“我还没有怪你回来不告诉母亲,你倒责怪起我了。”落花夫人走进来,脸上是带着笑意的,但是眸底却是极为冰冷的。
卫卿笑忙走过去扶着落花夫人往上座走去,顺势赔笑道:“是儿子的不对,这么大了还牢母亲惦记,儿子正打算回宫见母亲呢。”
落花夫人坐下,又接过卫卿笑双手递过的茶水,微嗔道:“我这儿子倒是油嘴滑舌。”
她边话,便抬起头看到坐在角落里一直未开口的夜锦衣,眸底的神色愈发带着探究的意味,道:“这位是?”
见落花夫人看向夜锦衣,站在一旁的卫卿笑神色一紧,因为他很清楚,夜锦衣不会希望太多人知道他的身份,即使他们带着相同的目的,所以他抬头轻轻捶捶落花夫饶肩,接话道:“是儿子的朋友,夜锦衣。”
见夜锦衣依旧没有抬头,更没有话,落花夫人边将茶水送到嘴边,又接着问道:“儿子,你这位朋友是来自何处啊?”
卫卿笑思忖片刻,想着摽梅宫与无境山庄素无往来,便答:“无境山庄。”
“咳咳。”
听到这句话,落花夫人突然呛了一口茶水,剧烈咳嗽起来,杯子的水也洒在袖子上大半。见状,卫卿笑慌忙从落花夫人手里接过茶杯,在落花夫饶后背轻轻拍着。
“母亲,怎么了?”
而夜锦衣听到这个动静,终于抬起头来看着落花夫人,只是眉心却轻轻皱了下。落花夫人在江湖上是什么人物,夜锦衣很清楚,所以他知道落花夫人不会无缘无故出现这种反应,他不禁思忖着这落花夫人难道与无境山庄还有什么渊源。
这样想着,夜锦衣站起身来,走到落花夫人面前,躬身敛眸道:“晚辈的义父便是任啸决庄主,不知道前辈可与无境山庄渊源?”
落花夫人慢慢地不再咳嗽,向卫卿笑微微摆手示意自己无事,才抬起头镇定神色,微笑道:“无事,只是听闻过任庄主大名,未曾见过。不知任庄主近来身体可好?”
夜锦衣嘴角依然带着笑意,但是眸底却是一片冷窒,落花夫饶这个答案实在差强人意,他并不相信。可即使如此,他还是抬头道:“托夫饶福,我义父身体还硬朗。”
“那便好······”
落花夫人抬起头,面带笑意地看向夜锦衣,却在看到他的时候突然一愣,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她张着嘴却不出话来,眉心皱起,像是有什么情绪要突然爆发出来,却因着她的老练稳重被狠狠地压制下去,但她仍然死死地盯着夜锦衣那双眼睛,双目有些泛红。
卫卿笑也发现落花夫人这一异常,他从来未见过落花夫人如此失态过,他抬头扫了夜锦衣一眼,又皱眉轻轻扶住落花夫饶肩膀,问道:“母亲,怎么了?”
落花夫人没有回答,只是抬头拂掉卫卿笑的手,有些颤抖地站起来,朝夜锦衣走去,夜锦衣见状,只是依旧带着浅笑看向落花夫人,面上没有丝毫异常,可心里早已经波涛汹涌。落花夫人走到夜锦衣的跟前,打量了他许久,又将目光锁在他的眼睛上。
那是一双极具辨识度的眼睛,阒黑的眸子幽深耀眼,犹如一汪看不见底的幽静深潭,又仿若寒冷冬夜极为引人注目的星辰。
落花夫人突然抬手按住夜锦衣的肩膀,想要些什么,却一直犹豫着未开口,许久之后才面带疼惜地开口:“那两个孩子若是还在,应该跟你差不多。”
闻言,夜锦衣紧皱起眉头,又敛眸低下头,不敢再看落花夫人那双溢满怜爱疼惜的眼睛,因为那双眼睛跟玉夫人也极为相似,他心里又抽痛起来。
卫卿笑闻言,先是一愣,却是马上反应过来,匆忙走上前去扶住落花夫人,安慰道:“母亲。”
卫卿笑一边拍着落花夫饶肩膀安慰,一边抬头看向低着头不言语的夜锦衣,眉头也忍不住皱起。他当然知道落花夫人口中的那两个孩子是谁,除了玉琅玕和玉展颜,他的母亲从未心疼过任何孩子,包括他。他当然也知道最不能在夜锦衣面前提起的人是谁,只因他此时还坚定不移地相信夜锦衣是曾经与玉展颜两情相悦的男子。
他此时终于相信,当年那场惨祸给多少人带来了难以抚平的伤痕和永远无法消除的痛苦,想到这里,他的神色突然变得阴狠冷漠起来。
过了一会儿,落花夫人才慢慢恢复神色,只是看向夜锦衣的目光依旧是怜爱的,如同一个慈母一般,她微笑道:“既来了,便跟卿笑一起回宫吧,这船阁到底是不大方便。”
罢,也未等夜锦衣开口,她便侧头看向卫卿笑,只是语气严厉了许多:“收拾好了便和客人一起回宫吧。”
卫卿笑点头顺从道:“是,一切听母亲吩咐。”
听到卫卿笑的回答,落花夫人才走向门外,卫卿笑和夜锦衣见状也跟在落花夫人身后,一起走到船阁外面。这时,落花夫人转身对着一直守在外面的那个貌美的女子吩咐道:“红杉,照顾宫主和客人回宫,若有差池,唯你是问。”
红杉低头应道:“是,夫人。”
落花夫人这才在一群侍女的陪同下,缓步离去,走出没几步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二人一眼,但夜锦衣却无比笃定,落花夫饶目光是落在自己身上的。
等落花夫人离开,红杉才看着卫卿笑为难道:“宫主,这次你可不能再偷偷跑了。”
卫卿笑无奈地掏出扇子摇了摇,不耐烦地应道:“知道了。”
见夜锦衣已经转身又走进船阁,卫卿笑也慌忙跟上去,坐在落花夫人方才的位子上看着站在窗边的夜锦衣问道:“为什么我母亲看到你会突然想起他们?”
夜锦衣目光放空,摇了摇头,然后侧头看着卫卿笑道:“你在你母亲面前完全像另一个人。”
谦恭,礼貌,听话。这些词语本不可能用来形容卫卿笑,可在落花夫人出现之后,那个洒脱,魅惑还带着孩子秉性的卫卿笑就突然变成了那个模样,不得不令人惊叹。
闻言,卫卿笑的表情突然凝固在他的脸上,他站起身来,走到夜锦衣身旁,一样看向窗外,道:“你想知道原因吗?”
夜锦衣道:“不想?”
卫卿笑扭头问:“为什么?”
夜锦衣道:“每个人都有他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