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将这院子里里外外的人全部清的干净，三令五申不准任何人靠近，杜夫人屋里的响动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才停。
屋里早就是一片狼藉，桌椅板凳碎了一地，随处可见的都是断成两三节的木块、渣滓。唯一看着还算好的就是那张缺了角儿的罗汉榻，榻上的垫子靠背，也都不见了踪影。
镇北侯捂着被打的肿起的脸，坐在地上恶狠狠道：“杜红英！说好不打脸的！”
“顾成忠！我忍你很久了！”
杜夫人粗鲁带着烦躁，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头发，将自己身上那已经被撕扯的不成样子的外褂甩到一边，指着镇北侯的鼻子道：“是你自己说的，在家不骂人，不摆谱！”
“你瞧瞧你这两回，回来，那胡子都要吹到天上去了，吹眉瞪眼，上蹿下跳的要干什么呀啊？！”
“真当你有了儿子，有了孙子，老娘就不敢揍你了是不是？”
“哼~”
“老子怕使全力打的你哭鼻子！”
镇北侯撇开脑袋，嘴里嘟囔着从地上爬起来。
“你说什么？”杜夫人虎眼微眯，散发出危险气息。
“我说好男不跟女斗！行了吧？你这护犊子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打了你儿子一顿，你就非要找补回来是吧！”
镇北侯也将身上那脏兮兮，破了大口子的外袍脱下来，低头寻着自己的佩刀。
“什么就叫护犊子了，我自己生的，我自己还不能护了？我不护，还指望别人护不成？”杜夫人先一步瞄到了他的刀，挪了挪步子用身体挡住了镇北侯的视线。
“行行行！你护，你护着！”
“以前护儿子，护闺女，现在连那江氏也要护着了？我又说的有什么错，那江氏是什么身份？凭什么做我镇北侯府的宗妇？”
镇北侯终于在一片‘废墟’之下找到了自己的一把刀，弯腰去捡的瞬间露出了痛苦神情，回头瞟了一眼杜夫人没往他这里瞧，才伸手扶住了老腰，迅速扒拉出自己的刀，又找另外一柄。
杜夫人也没空儿关注镇北侯的小动作，小碎步往后退着，将裸露在外的刀柄藏在了自己的裙摆下。
“你怎么就知她做不得？人是你老大自己挑的，我也过了眼，同意了，老大这回老老实实的挨了你一顿鞭子，该骂的我也都容着你骂过了，你若是不满意就自己滚蛋！”
镇北侯略有些吃力的直起身板儿，用袖子擦了擦刀鞘“呵~我算明白了，只要你那宝贝大儿子能娶妻，你就没什么要求，女子，活的就成了是吧？”
杜夫人赏了他一个大白眼“滚滚滚！滚回你的军营里吆五喝六去！”
居然质疑她的眼光！往后有他打脸的时候。
杜夫人一踩一踢刀从‘废墟’里飞起，转瞬就到了杜夫人的手中，杜夫人粗略打量了一眼，扬起了嘴角大步朝着门外走。
“哎！我的刀！杜红英！你给我回来，哎呦~”
镇北侯一抬脚，腰上‘嘎巴’一声，只好扶着腰站住了脚步。
这虎娘们，下手越来越狠了！
“你小心着点儿，那刀还没上过战场呢！”
杜夫人出了门，仔细打量了一番手中的刀，拔开刀鞘银光乍现，眼睛瞬间亮了。
兴冲冲地就要去演武场，迈了两步倒吸了一口凉气，甩了甩腿，活动活动胳膊，回头瞧了一眼合住的门，嘟囔道：
“这老乌龟王八，老了老了骨头还这么硬！为了把破刀，要跟老娘拼命是吧！”
*
顾清芳得知父亲回来了，急急忙忙赶过去，却被朝露拦了回来，她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心里有疑惑却也不敢直接问。
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大哥那里瞧瞧有没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
顾瑞霖在自己院子里的小库房翻箱倒柜，还真没翻出什么江云娘能用的东西，都是他小时候的一些宝贝，镶了宝石的匕首，刀鞘、剑鞘，长刀、短刀，重剑，大弓，小弓......
还有镶了宝石的小弹弓？这玩意儿是他的？
缺了脑袋的木马，折了枪尖儿的小红缨枪，早就瘪了气的猪尿泡......
都是些什么玩意！
“顾时！爷的库房都多久没收拾过了！”顾瑞霖一脚将那瘪了气的东西踢的老远，落在了顾时的脚底下。
顾时眼皮子直跳，这东西当初可是他家爷的宝贝，整日都在演武场上踢......
顾时连忙让人将这已经尘封了十来年的东西拿走，又帮着自家爷找出了两箱料子。
顾瑞霖打开箱子瞧了瞧，满脸的嫌弃，还要么是黑的，要么是青的，这也不好看啊！
采买了小半个月，他的人把原州城反过来，也没凑上当初林氏的半副嫁妆，也难怪爹娘在大姐和妹妹那么小的时候，就开始准备嫁妆了。
“江氏的嫁衣做好了没有？”时间紧，估摸着也找不到什么好料子。
“按照约定，明日一早江娘子就能试穿嫁衣了，爷放心。”
顾瑞霖点了点头，看样子赶上林氏的嫁妆是不可能了，往后慢慢补吧。
“你把咱们采买的东西送到辛府去，问问余夫人，看看还缺什么。”
“大哥可是没采买够大嫂的嫁妆？”顾清芳进门就看到大哥站在树底下插着腰，刚毅的脸上带着淡淡的愁容。
“已经差不多了，就是采买不上，大哥也不能动你的嫁妆。”
其实若不跟林氏的比，他采买的这副嫁妆，在原州城中也是相当可观的了，不至于让人看轻江氏。
只是......
他不想委屈了云娘。
顾清芳说不上为何心里会有些失落，可能是因为大哥跟她比较生分吧？
“那好吧！原本是想看看大哥这里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看样子没有了，那我走了。”
顾清芳抿着嘴转身就要走，顾瑞霖想了想，还是把人叫下了。
“清芳......”
顾瑞霖张口让妹妹帮忙，还有些不好意思，双手从腰间放下，有些无处安放。
“还真有事儿麻烦你，大哥这里也没人懂布料，挑的不一定好，你眼光好，帮大哥挑两箱女子用的布料。”
顾清芳眉眼上扬，笑的有些别有深意“大嫂的眼光不是也很好？”
“那不一样，总不能让她自己去挑，你大哥的眼光......不怎么好。”
那些个粉的，红的，他实在没看出有什么差别，看到那堆什么色都有的布料她就犯愁。
“成，我下午就去帮大哥挑。”
顾清芳笑着离开顾瑞霖的院子，脚步轻快的又绕到了爹娘的院子前，只看爹疾步匆匆的往外走。
“咦？爹？又要走吗？”不是才回来吗?一个晚上都不能留？
“嗯？嗯！”余光瞟到女儿的镇北侯，连忙用半边大袖遮住了半边脸，很不自然地点点头又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