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潍州,昌邑县,潍水绕城,自北而南,流淌千年。
夏属青州,商建莱国,始皇置县,汉为胶东,三国时,群雄蜂起,孔融兵败东山…
南宋初年归金,至今二十余年矣。
宋金关系日趋紧张,为应付即将到来的战事,金朝统治者加重盘剥,苛捐杂税,层出不穷,百姓已年无余粮,衣不蔽体,濒临崩溃边缘。
年前,耿京、张安国、辛弃疾一路东来,啸聚东山,已有数千兵马,贫竭百姓仍不断投奔,声势不断壮大。
附近东山、博陆山、大青山均被割据占领,耿京、张安国、辛弃疾各统领一山,互为犄角。
因三山规模不大,又是流民啸聚,官军此时正为全面南侵准备,认为其不过纤芥之疾,遂不放心上,任其自生。
陆平狄再三挽留,铁宗南亦想等待西夏的消息,便在长白山安住下来。
晓看天色暮看云,未觉枝头已春深…
山中日子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已在山寨逗留了七、八日,铁宗南每日里与陆平狄探讨排兵布阵、粮草补给、陆战、水战、日战夜战、野战山地战等各种战法,各有收获。
沈月白则独上最高峰摩诃顶,朝对早霞夜向月,苦修不辍,潜心消化压在丹田深处的“天蚕”。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世上绝顶高手不知凡几,黄公祠一战,大大挫伤了沈月白的锐气,让他清楚了自身功力的差距。
铁宗南与陆平狄正讨论战争中抢占水源的问题,红袖托腮静听。
忽然,红袖眉头一蹙,道:若敌军不切断水源,却转而投毒,无色无味,如何应对?只几担巴豆粉,便可让我军叫苦不迭。
陆平狄一怔。
红袖含笑道:或者,若我军于水源上游投毒,亦可让敌军失去战斗力,不战而屈人之兵…
铁宗南微笑不语。
陆平狄笑道:袖仙子胸有成竹,可否说出让我等参详参详?
此为防敌之法和害敌之法…红袖摇头晃脑道:大批量毒药难以生产,且成本巨大,弄不好反受其害,最大的缺点仍然是难保没有色味…
战争形势,瞬息万变,不知何时可用,因此,敌军亦不会提前大量贮藏…
陆平狄点头称是。
红袖得意道:因此,战中投毒,多半还是传统之法,普通之毒,我军只需将解药提前备足即可。
当然,我军亦可常备一些毒素,用与不用,根据战事发展…
铁宗南露出赞许的微笑。陆平狄凝眉不语,望向红袖,知她肯定还有后话。
红袖眉飞色舞:红袖早年曾随爷爷行医,略懂些岐黄之术,虽解不了复杂的江湖奇毒,疑难杂症,但对于普通的伤寒杂病、头疼脑热、腹泻呕吐、外伤内服,还是小有心得…
陆平狄眼神一亮:红袖仙子解吾心中困惑矣!
红袖翩然起身,素手运笔如飞,记下纸页若干,道:前五页是解毒配方…
想了想,又将蛇毒配方“灵宝丹”添上…
后面三页是毒液配方,原材料易寻,俱是普通草物,但是,也足够敌人喝一壶的…
扮了个鬼脸,红袖道:要是不小心喝了数口,保管三五天下不了地…
陆平狄大笑:仙子快人快语,哪有一丝仙气?
我本凡人,哪里想当仙子?还不是他?手指铁宗南,怒气鼓鼓:他给我起得这么庸俗的绰号!
铁宗南哭笑不得。
陆平狄叹道:有如此红颜知己,夫复何求?铁老弟好福气!
红袖莞尔一笑:不打搅陆大哥谈论正事了,本姑娘一天到晚陪你们这么坐着,早累坏了…你们接着下一个话题,别等我,我出去透透气…
施展轻功,山前山后转个遍,登上一处高岩,山顶沈月白的身影隐约可见,有心捉弄他一下,终还是忍住。
他已经静坐几天几夜了,从来没见他如此用功过。
忽然,几声清亮的鹰鸣划过长空,一个白点、一个黑点从云霄俯冲而下,疾如闪电。
红袖心中一喜:雪宝和昭儿回来了…
盘旋二周,黑点轻轻落于红袖的肩上,白点则径直往山巅而去…
与此同时,沈月白蓦然睁开双眼,眼底神光流动,复回归平常。
一声长啸,宛似龙吟,落叶簌簌,群山回荡…
铁宗南微微一笑,陆平狄侧耳倾听:是沈兄弟?
铁宗南点点头:摩诃顶真是风水宝地!
红袖亦睁大眼睛,喃喃道:只怕以后和他过招,再讨不到便宜…
手抚光洁的羽毛,歪头贴着昭儿的脑袋,红袖叹口气:还是昭儿好,不像那个没良心的,枉我疼他一场…指着远去的雪宝。
沈月白冲天而起,竟至二十余丈,与俯冲而下的雪宝空中相遇,沈月白轻舒左臂,雪宝收起双翅,稳稳停住。
沈月白笑道:好兄弟,下手不会轻些么?是不是昭儿没给你好脸色,逮我出气?胳臂都被你弄痛了…
伸出右手,将雪宝抱在怀里,身形一个变向,远远落在一处突兀的岩尖上,整个动作浑然天成…
下是万丈深渊,沈月白临风而立,说不出的飘逸潇洒。
沈月白、红袖几乎同时回到山寨。
厅内狂风大作,陆平狄微眯着眼睛,两只灵禽落于铁宗南双肩。
铁宗南取下密信:西夏事定,任贼伏法,即刻东归。帜,三月初十。
将密信示与众人。
铁宗南道:陆大哥,军中种种,烦请费心,宗南今日去矣!
陆平狄肃然道:份内之事,责无旁贷。面露不舍之色。
铁宗南对雪宝轻声道:从塞上到江南,又到西陲,万里迢迢,雪宝和昭儿辛苦啦!
准你们几天假,陪着昭儿好好耍耍!
当然,你们要回华山也可以,若有缘见到师父,昭儿受益无穷哩!
雪宝似都懂得,欢快鸣叫几声,振翅而出,昭儿随后追去…
东山在望,已是午后申时,天光暗淡,乌云密布,竟突然下起雨来,雨丝缠绵,无休无尽。
前方山脚有一处祠堂,忙催马前行…
立在廊檐下,静静聆听这开春的第一场雨。
潍水清清,从东山脚下绕过,蜿蜒南行。
野旷云低,天地扁仄,水是目波,山是眉峰。
细雨蒙蒙,烟波氤氲,天地缥缈,万物一统,一副清淡的水墨画卷在众人眼前展开。
芳草青青,不知名的野花竞相争春,铺满河岸,一直向前延伸,渺无尽头。
群山绵延,粗犷豪放,山势峻峭,挺拔不凡,巨岩矗立,鬼斧神工,苍松翠柏,流涧溪瀑,清脆的鸟鸣,响彻空谷。
远山深处,庙宇道观隐隐露出一角,众人恍惚中回到江南。
一叶孤舟,随风而动,漂浮在宽阔的水面,白发渔翁悠闲蹲坐,静若安澜,安然享受这无边的宁静…
也许,他钓的不是鱼,是心情,晚泊孤舟,满川风雨,是一种何等令人艳羡的意境?
盯着钓翁的背影,铁宗南所有所思。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
高歌唱远…
钓竿微动,雨笠压眉,轻轻一耸,自躲不过铁宗南的一双神目…
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
风雨中走来一青衣幞头中年大汉,身无雨具,慷慨而歌,悲壮激愤,他健步如飞,神态轩昂。
铁宗南暗暗称奇,不再理会钓翁。
退后一步,微笑道:兄台且来避一避雨,如何?
大汉敛起疏狂之气,锐利的目光扫过三人,似亦惊奇:想不到天下竟有如此卓绝人物!
大汉亦不推辞,微微颔首:有劳!立于三人之前。
大汉衣帽尽湿,却丝毫无狼狈之相,反之,俯仰之间,竟有种睥睨天下之形。
大汉负手而立,面向苍穹,再不理会三人。
红袖心中暗道:好个无礼的汉子!
汉子长叹一声,喃喃道: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铁宗南心中一动,向前一步,与汉子并肩而立,道:耿耿残星三更天,将令夤夜渡阴山。军马如虹枪泣血,好题万户上凌烟…
中年汉子微微动容,上下重新打量铁宗南,抱拳道:公子慧眼,可否告知尊名?言下已客气许多。
沈月白与红袖不明就里,眼见二人如同打哑迷一般,俱都怔住。
在下铁宗南,见过耿当家!
铁宗南…?!中年汉子失声道:“无影公子”铁宗南?
白发钓翁振振蓑衣,似抖掉上面的积水。
耿京有眼不识泰山,还望铁兄弟切勿见怪…
耿大哥言重,今次东山之行,正当拜访耿当家!
回首沈月白、红袖:幺弟月白,舍妹红袖…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还不快快拜见耿京大哥?
耿京一揖到底:武林两大公子和青城仙子亲临敝处,却无缘识荆,枉京自称英雄。
众人熟络起来。
耿京道:铁兄弟神龙见首不见尾,怎会突然来到此处?
为金国南侵之事!铁宗南双目熠熠生辉:顺道看一看弃疾兄弟…
耿京汗颜道:恕兄愚钝,应早该猜到是铁兄弟一行,辛兄弟已多次描述过你的样子…
相见不如怀念,相逢不如偶遇,如此甚好!铁宗南含笑道。
耿京道:铁兄弟怎会认出我?
东府五州,如耿大哥般的英雄人物又有几人?铁宗南道。
惭愧!惭愧…耿京目含笑意:勿言东府,只怕天下所有英雄,亦在大掌柜珠盘之中!
耿兄,辛兄弟可在山寨中?
辛兄弟在大青山,离此不过十数里,耿京道:我正有要事同辛兄弟相商,我等一同前去!
如此甚好!铁宗南道。
耿京带头走进风雨,踏步而行。
走不上几步,铁宗南突然叹息一声:蓄而不露,乱而不惊,八尺垂纶,借水遁形…果然名不虚传!
众人随铁宗南眼神回望,孤舟瑟瑟,哪里还有人影?
一声苍老的声音遥遥传来,虚无缥缈:
浪迹天涯恨未休,青竿八尺江海游。
丝纶误中矾楼里,君钓天下我钓愁…
百闻不如一见,铁大侠好眼力,老夫佩服!
沈月白凛然道:“天涯钓愁”归楚侠?
铁宗南点点头,目光深远。
归楚侠?耿京亦来了兴致,停下脚步:铁兄弟是说,刚才的白发钓叟,竟是昔年风流冠京华、矾楼李大家的诗酬知己归楚侠?
铁宗南点点头:不错,他还是天下排名前三的杀手“钓翁”…只怕在此出现,绝非偶然!铁宗南皱皱眉头。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耿京爽声笑道:吉人自有天相,铁兄弟勿要以我为念…
铁宗南侧首沈月白:叮嘱各处兄弟,严密关注“钓翁”行踪。
微一沉思,自言自语道:钓翁、酒僧、无名刀,红花婆婆、小红袄…又有几个为大金所用呢?
红袖面色茫然:这些都是些什么人,怎么以前没听说过?
他们都是江湖中最神秘的顶级杀手,行踪诡异,飘忽不定…铁宗南面色凝重,忽展颜道:只怕这次要颇费些功夫!
耿大哥,那个归楚侠是什么人?讲来听听?红袖饶有兴趣,满含期待。
姑娘可知徽宗年间汴京有家最有名的酒楼?耿京问道。
红袖点点头:知晓,矾楼嘛!
是的,矾楼为昔年天下第一去处,聚集当时最有名的歌妓舞姬,公子王孙、达官贵人、夙儒名士,趋之若鹜…
当红名妓李师师,才艺冠绝,与当时的风流才俊多有交往,秦少游、周邦彦、归楚侠均为其入幕常宾…
后来,就连当时天子徽宗皇帝亦成为其裙下之臣,居然从宫中整个地道,直通矾楼,乐不思归…
耿京面现鄙夷之色: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如此皇帝,又怎能治理天下?
铁宗南轻吟道:九业宏基一旦休,猖狂不听直臣谋。甘心万里为降奴,故国悲凉玉殿秋…唉,他醒悟的太晚了!
正是…耿京肃然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青楼毕竟不是终老之所,李师师早有从良之意,亦与归楚侠有山海之盟,未想徽宗皇帝横空出世,截断了归楚侠所有念想,悲愤之下,归楚侠状若癫狂,自此人海茫茫…
耿京笑望红袖:愚兄只知此处,以后的事情,还需铁兄弟解密…
红袖转向铁宗南。
铁宗南道:归楚侠自此流浪江湖…后他误入千寻洞,九死一生后,竟意外获得失传的武功秘籍,“九川钓图”,自此修成绝世武学,成为天下最可怕和最昂贵的杀手…通常万两黄金起价…
红袖伸伸舌头:谁的头颅这么昂贵?谁又能出的起这么高的价钱?
铁宗南道:自然是有!不过也不多,十余年来仅三、五人而已…似不愿再多说。
微风细寒,雨丝交织,像极了李师师他们纠缠不清的感情。
众人边走边聊,不觉到了一处山脚,此即为大青山,抬头望去,峰头缥缈,丛林深深,雨雾弥漫。
两丈高的山门栅栏上,“辛”字大旗迎风飘扬,十余名义军正在舞刀弄棒,呼呼生风,见有人来,遂收住兵刃。
耿大哥!十余人几乎异口同声,喜悦之情溢于面上。
耿京大步上前:兄弟们辛苦!六子带班么?望向一壮硕敦实黑脸中年汉子。
是!黑脸汉子将枪笼于身侧。
辛当家在么?
在!六子身形笔直。
一条不宽的崎岖小道蜿蜒向前,隐没在树林深处。
铁宗南等人逐渐远去,六子等人依旧痴痴望着,口中自言自语:从来没见过这般俊俏的人物…
半山一处平地,三亩见方大小,四周摆放数十个兵器架,陈列刀枪剑戟等诸多兵刃,一矫健清奇少年正在舞剑。
寒光闪闪,雨珠飞溅,渐渐不见人影…
但有激越之声自剑光中传出:何人为我楚舞,听我楚狂声?…门外沧浪水,可以濯吾缨…
一杯酒,问何似,身后名?人间万事,毫发常重泰山轻。
悲莫悲生离别,乐莫乐新相识,儿女古今情。富贵非吾事,归与白鸥盟…
铁宗南热血沸腾。
一曲唱罢,少年仍意犹未尽,蓦然望见铁宗南等人,惊喜道:铁大哥!
辛兄弟…莫停下!铁宗南豪气大兴,虚手一招“凌空摄物”,抄刀在手,与辛弃疾在雨中对舞起来…
即兴高歌:狼烟起,敌酋至,山河震。吾谁与,饮马易水,中军夺帅?
少年转战九万里,铁马先锋,纵横幽云,万将莫敌。
百战归,醉一场,隐山林。暂借问,比功云台,何意沉沦?
塞外黄沙多枯骨,来年清明,浊酒一杯,谁能记得?
众人心酸。
夜雨淅沥,烛光通明,促膝长谈,深议时事。
铁宗南道:上次匆忙,未及细问,辛兄弟剑路纯正,似是武当一脉的“追风剑法”,敢问与青阳道长如何称呼?
辛弃疾喃喃道:原来师父是青阳道长!
青阳道尊腰间总是挂着酒葫芦,故又叫“醉道人”,看似常年不醒,却是醉眼观世,心里清醒着哩!
昔年,能在道长“追风三十六式”下全身而退的武林高手屈指可数…铁宗南笑道。
辛弃疾肃然道:可惜小弟只与师父有过三月之缘,未能学到师父之万一…他的目光越过寒窗,来到几年前的北国…
听完辛弃疾的学艺经过,铁宗南慨然道:原来如此!
日久承平,高宗皇帝并未对金国彻底放心,经常派“皇城司”高手前去北国打探消息。
同时,对于兄长钦宗皇帝是否活着,他一直持有怀疑。
按照金人说法,徽宗皇帝驾崩后不久,钦宗皇帝亦虽之驾鹤西去。
宋廷多次索要遗骸,金人屡屡搪塞,因此,高宗皇帝有理由怀疑钦宗皇帝仍在世上…
这个猜想终被“醉道人”证实,自那以后,高宗皇帝再不提兄长之事。
就在那时,辛弃疾有缘遇到“醉道人”,得青阳道长悉心授业。
望着绽放的灯花,铁宗南道:“圣剑天刀乾坤扇,双奇双绝双道人”…
青阳道长贵为武当掌门师兄,实为当今有数的绝顶高手…
名师传授,自是不同凡响,辛兄弟天份极高,又能触类旁通,几年勤修,成果初显,依宗南看,辛兄弟已可跻身江湖一流高手…
辛弃疾似不太相信,垂首道:不瞒铁大哥,弃疾尚未与江湖高手过招,并不清楚自己武功深浅哩!
铁宗南笑笑:不着急,以后会有机会的…沉吟片刻,道:宗南有一套师传轻功身法,欲传与辛兄弟,以增益武功,报效家国,不知辛兄弟是否愿意接受?
辛弃疾目光明亮,肃然而立,道:铁大哥高义,弃疾肺腑于心,求之不得…
铁宗南授诀,细细讲解,又亲自示范,慢慢演练。
辛弃疾悟性惊人,很快掌握要旨,在狭小的的空间再次施展“追风剑法”,端的不同往日。
铁宗南叹道:辛兄弟对武学之道的领悟,绝无仅有,若宗南晚生,只怕要望“箫”兴叹了…
辛弃疾红着脸道:铁兄过誉,小弟惭愧…大哥心系黎庶,侠义无双,小弟如何敢比?
铁宗南诚道:弟切勿妄自菲薄,兄弟破浪之志,未来可期,成就将远超宗南一介武夫…
窗灯里,二人身影不倦,在铁宗南点拨下,辛弃疾进益良多。
天光破晓,空山新雨,推开窗户,绿叶清翠欲滴,泥土的芬芳扑面而来。
霞光隐隐,旭日即将东升。远近山头,风展战旗,壮美如画。
红袖破天荒起个大早,陪同耿京、辛弃疾、铁宗南、沈月白一同巡山。
铁宗南道:二位当家,恕宗南直言,昌邑三山虽然险峻,看似据之地利,然过于狭小,四周平原开阔,利于金人围困,终非久居之地…
一旦官府反目,调集重兵,三山将成为绝地,若想有所作为,需徐图远策,不可局限于一隅之地…
耿京、辛弃疾点头称是。
耿京道:依铁兄弟之意,如何筹谋?
凝目北方,铁宗南道:南有一策,曰“避敌锋芒,西进南扩”。
往北是金人统治中心区域,金国正动员集结重兵,不宜硬杠。
济南府“长白军”、骆马湖“忠义军”,均根基深固,颇有规模,可与两处取得联系,提前筹划,以防事发仓促,无明确退守之地…
大敌当前,分散的义军必须联合起来,才不易于被逐一击破…一根筷子容易折,十根筷子坚如铁,就是这个道理。
众人豁然醒悟。
向耿京、辛弃疾深施一礼:此亦宗南此行目的所在…
耿京深受感动:铁兄弟为大宋朝廷顶风冒雨,千里奔波,吾等佩服!
铁宗南目光深邃:非只为大宋朝廷,亦为两国无辜百姓也!
铁宗南三人辞行,辛弃疾挽留道:明日即是青山庙会,铁大哥、沈兄弟、红袖姑娘何不多流连一日?
面对辛弃疾和红袖渴望的眼神,铁宗南还是摇摇头:待天下承平,必与耿、辛二位兄弟故地重游,弹指江山!
耿京、辛弃疾及山寨诸人恋恋不舍,直送至十里外寒亭。
耿、辛二人身影渐渐模糊。
铁宗南道:密令十一弟,火速东来昌邑,务要维护耿、辛兄弟周全!
思寻片刻:有少山大哥陪同,料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