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胧,寒风骤起,树影摇曳,深夜传来夜枭的啼鸣和几声犬吠,更增添大内的宁静。
宫灯高挂,檐角风铃悠扬,撕开皇宫的平静,月驻西天,楼台殿宇金碧辉煌,层次分明。
两条身影淡如青烟,在殿檐院墙、长廊假山间穿梭,正是铁宗南和沈月白,他们平常衣装,简单以黒巾蒙面…
二人相视一眼,分开行动。
沈月白从一处檐脊飞身而下,蓦然一声断喝,暗影中闪出一人:贼子好大胆,竟敢夜闯禁宫?
剑随话落,匹练似的剑光如白龙出洞,直刺向沈月白的前胸…
沈月白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快的剑,剑影瞬间而至,霸气的剑风席卷三丈方圆,比九平侯剑势犹有过之。
身上惊出一身冷汗…
虽惊不乱,身在半空,沈月白吸腹,凭空后退三尺,剑尖从他胸前三寸划过,剑风凛冽之气,深入肌肤。
那人影“噫”了一声,似乎颇感惊奇,手底却并未闲着,疾风暴雨般攻出二十八剑,竟是正宗武当剑法,比当今掌门青寂道长毫不逊色。
沈月白凭借绝世身法闪避,却也只是堪堪避过…
必须缠住此人,给大掌柜争取时间…
“铮”的一声,短笛出手,与来剑碰个正着…
狂风卷起,附近草木折伏,殿檐有瓦片坠落…
两声闷哼
沈月白借势一个倒飞,那人影后退一步:果然是“魔笛”,名不虚传…
剑归鞘中…
那颀长人影立于月色下,年岁模糊,面容清俊,双目湛然,想年轻时亦是一美男子,他灰白道装,右腰悬一葫芦,神情落寞…
沈月白望向他腰间的葫芦,眼神一亮:醉道人?青阳道长!
道长解下腰间葫芦,长饮一口,点点头:正是青阳…“魔笛老人”可好?
沈月白拱手道:家师安好…
青阳道长叹口气:青阳感谢铁大侠、沈少侠冒死相救奇峰老弟,又带回重大消息…
沈月白奇怪此处得遇,“醉道人”居无定所,四海为家,杳无消息多年,人皆言“醉道人”已远遁海外,求仙访道,不想却是隐身皇宫深院。
奇怪吗?“醉道人”淡淡道,怀中掏出件东西扔向沈月白。
一块铜牌,似曾相识,长三寸,宽二寸,双面写着“皇城司”,顶端两面写着“贰”…
沈月白明白过来。
“醉道人”苦笑道:国事苍茫,身为大宋子民,又怎能置身事外?一心想超越苦海,终究还是为红尘所牵绊…
他目光萧索,似经历过太多故事。
道长怎会武当剑法?沈月白江湖涉世未深。
“醉道人”笑道:贫道本就是武当弟子…当今掌门清寂乃是贫道师弟…
沈月白隐约想起小时师父讲过的掌门相让之事,忘记是哪个门派,今经青阳道长提醒,方想起是武当派。
青阳道长天资聪慧,醉心武学,少年即名动武林,被视为武当振兴的希望,武当派可在其手继续扛鼎武林。
他后因情感之事,心灰意冷,执意拜辞掌门之职,从此浪迹江湖…
沈月白从沉思中醒来。
“醉道人”淡淡道:铁大侠亦来了吧!
沈月白默默点头。
甚好…甚好…我们这个皇帝啊!畏金如虎,是该有人给他上上课了,一味的忍让,必将是亡国灭族的危险…
“醉道人”复饮一口:你们且自便吧!只是,切莫吓着皇上…
言毕,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高宗寝宫。
一柱香尽,又更添香,炉火渐冷,红烛里,映着高宗无奈的愁容。
国事渺茫,狠狠地折磨着这个命运多舛的帝王,自质金而归,常在噩梦里惊醒。
金人野蛮,茹毛饮血,是未化之邦,他是从骨头里感到恐惧。
张子公、龙少山不辱使命,上月即传来邸报,举国欢庆,他亦感到快慰,但今日,金人南侵的消息,又如重锤狠狠击打于心,让他难以入睡…
谁知金贼乃反复无常的小人,此时此刻,外无良将,内乏贤臣,如何应对?
他后悔,后悔错杀了岳飞,口中喃喃道:可恨秦桧奸贼,祸乱朝政、残害忠良…
耳边一声叹息:焉知不是皇上的意思?此时,皇上还要自欺欺人?归罪于秦贼?
谁?高宗皇帝伸手从朝靴中拔出匕首来…
秦桧当时权势熏天,朝廷内外,党羽无数,高宗亦时时自危,每次召见,均靴中藏着利刃,纵然秦贼已死多年,然已成习惯。
皇上勿怕!草民“明月楼”铁宗南,寝宫外候驾,若皇上不肯相见,臣民扭身便走,绝不食言…
“明月楼”…铁宗南…高宗皇帝喃喃道,心中一激灵:这杀人的魔王居然夜闯禁宫,目下就在寝宫外!
高宗强打精神,疾言厉色:朕并未宣诏,你为何不请自来?你想干什么?想弑朕么?
非也…非也…在廷宴上,臣民听闻皇上发问:铁宗南来了没有?为何不来相见?似有责备之意,宗南心中惶恐,故不敢耽搁,前来朝圣…铁宗南道。
既如此,为何不光明正大觐见?非要搞此夜闯的诛族勾当?高宗面色稍缓。
臣民无功名官职,别说求见皇上,见一知县都难…
刚皇上提到宗南夜闯金国禁宫之事,似有赞许之意,一下提醒宗南,既然皇上并不怪罪,宗南就故技重施…
除此以外,宗南实在没有太好的办法…
只是,此来拜见皇上,与夜闯金宫不同…
欧?有何不同?高宗渐渐不再害怕。
目下,皇上还未恕草民夜闯之罪,草民不敢说…若皇上依然决意怪罪,可就此着太监、宫女乱棒将臣逐出宫去。
只求皇上…铁宗南故意不说。
高宗渐觉有趣:说下去…
留下草民脖上这个吃肉喝酒的家伙...
高宗哈哈大笑:恕你无罪…你还没有说,闯金宫和闯宋廷的区别…
夜闯金宫,只因江湖传言,完颜亮有三头六臂,草民忍不住心生好奇…
皇上可能不知道,草民生平最看不惯这种半人半妖的东西,想想就觉厌恶,就想着给他砍去几个,留作正常人的样子…
铁宗南自己也忍住笑,不明白怎么编排出这一番话来。
高宗已笑得快流出眼泪,宫内之人见他都战战兢兢,何时有过如此轻松的话语,明知他是胡说,却也不点破。
只是追问道:结果怎么样?完颜亮是长相如何?完颜亮三字脱口而出,再无半丝惧怕。
铁宗南悠悠道:还不是个人样?可见,传言并不可信,他就是年纪比草民大一点,又比皇上您小一点…论年纪的话,您才是老大…
高宗忍俊不禁,右手前指:那闯朕的大内呢?故意语气严肃一些。
铁宗南收敛嬉笑之声:草民既害怕又激动,既然皇上已恕草民无罪,目下也不再担心皇上治草民之罪…
激动的是,终可得见天威,说不定,皇上一高兴,赏草民一幅字画,作为传家之宝世代传下去…
欧?你见过朕的字?高宗来了兴致。
草民见过两个字:忠…实,在凤凰山圣果寺…两字既有黄庭坚笔意,又兼具二王神韵,典雅圆融、敦厚开张、又气势磅礴…
高宗面带笑意。
坊间传闻,皇上一字,万金难求,得之者莫不视为至宝,以期代代相传…
高宗精神一振:果真如此?
铁宗南道:草民岂敢欺瞒皇上?
忠…实…高宗唏嘘。
绍兴十七年,他四十岁生日,岳飞被杀的第五个年头,出于加强身边大臣的忠诚度,他写下此两字,让人题刻,以褒命臣者,想不到,铁宗南居然知道。
外面风寒,铁爱卿,进来吧…高宗道。
谢皇上…音犹在耳,一白衣青年已立于身前六尺之处,仿佛他一直站在那里。
高宗吓了一跳,匕首前指。
青年跪拜于地:草民铁宗南,拜见皇上!
平身…高宗将匕首插入靴内。
高宗端目望去:铁宗南长身玉立,目似寒星,俊逸非凡,自带高贵气质,让人心折。
高宗皇帝叹道:明月楼…铁宗南…闻名久矣…盛传无影公子,武功心智,绝世无双…然百闻不如一见,今日信矣!
铁宗南拱手道:草民谢皇上谬赞…不过,这些夸奖,仍抵不过皇上一副真迹!
高宗盯着他:你真的想要?
铁宗南点点头:当然,草民真心,岂敢罔上?
想朕写些什么?高宗目光逼人。
铁宗南想了想:草民师承玄门,皇上有首诗甚为贴合…
低首缓步,口中吟道:简易高人道,崇元性自真。身常居太极,心已远凡尘…
高宗皇帝微讶,拈着胡须,与铁宗南一起吟咏起来:玉陛辞荣禄,瑶台役鬼神。辛勤三十载,羡尔道心淳…
吟罢,高宗皇帝道:此事先放一边…且说说,你夤夜前来,有何要事奏报?
自是军国大…铁宗南悠悠道:否则草民也不会冒死闯宫。
高宗皇帝头又大了起来,他微蹙眉头:铁爱卿既研究过朕的字,又读过朕的诗,依你看,朕是个什么样的君主?此处只你我君臣二人,不要骗朕…
铁宗南想了想,道:皇上天姿聪慧,文治武功,不输前朝,自是中兴之君…
高宗皇帝摇摇头:言过其实…
皇上生即封公,不满周岁,封广平郡王,先皇宠爱…
听铁宗南提起先皇,高宗瞬时悲戚,目中有泪花盈光。
铁宗南暗道:皇上到底尚存父子之念,此情非装的出来…
靖康元年,金贼南下,包围汴京,指名亲王、宰臣金营谈判,朝中未有应者…
皇上不畏生死、自请前往,以康王身份率张邦昌深入金营十数日…
皇上以七尺之躯,独对金国十万虎狼铁骑,毫不畏惧,有理有据,金军主帅完颜宗望词穷,喝令喊杀…
张邦昌吓得瘫倒于地,连叫道:死罪…
皇上却如劲风之松,傲然岿立,未尝有一字服软…
高宗目光熠熠,神思飞扬,似亦想起那段光辉岁月…
完颜宗望竟怀疑皇上非真正皇子,复令钦宗皇帝更换肃王,皇上得以安全而归…
铁宗南道:非大智大勇者,何能至此?宗南每念及此处,总忍不住热血喷张,为皇上英雄豪气所折服…
后金贼再次席卷而来,皇上得宗泽老帅劝阻,未再前往作质…
想起三呼“过河”的宗帅,高宗忍不住心生愧疚,若无他劝阻,此身亦托付“五国城”矣…
十二月,皇上河北招兵,任天下兵马大元帅,多次痛击金贼…
唉…钦宗皇帝优柔寡断,战和不定,一年竟换了二十六宰执,终乱了军心、民心,若一心求战,何至于落到“北狩”的地步?
目下,钦宗皇帝已风烛残年,恐怕时日无多…
啊?高宗皇帝震惊:金贼不是说先帝…奥不…长兄…不是早龙御归天了吗?
铁宗南沉重摇摇头:不…至使团南归之日,钦宗皇帝仍被囚于“五国城”…
北地苦寒,真不知宋钦宗如何苦捱这么多年?兄弟连心,高宗面现痛苦之色。
铁宗南望了望高宗,这种悲伤是出自内心的。
他缓缓道:靖康二年,金贼掳掠“二圣”北去,皇上受命于天,应天即位,重延国祚,大宋复有中兴之象…
至于划河而至,偏据江南,实国运至此,并非皇上一人之过。
高宗目露惊奇之色:铁爱卿果真作此想法?
摇头叹息:可是,他们却把所有过错归于朕一身,朕这个皇帝做的憋屈呀!言毕,不胜愤恨。
朕自知生性驽钝,无法和太祖、太宗相比,外不能御辱,内不能抚民,纵是朝堂之上,亦不能平衡…
奸佞当道,把持朝政,朕却无力改变,只能虚与委蛇,每次召见秦贼,朕都如坐针毡…
朕登基三十余年,苟延残喘、毫无作为,上对不起列祖列宗,下对不起黎庶百姓…朕有愧呀!以手扼腕,愧疚之色浮于面上。
皇上且勿妄自菲薄,皇上生即为公、八月封郡、十四岁封王,此乃天降大任…
皇上天性聪明,博闻强记,少时即能日诵千言、经史子集无所不通,才比大儒…
皇上精于书法,初学黄庭坚,继学米芾,后专意王羲之、智永,笔法洒脱婉丽,自然流畅,颇得晋人神韵,真、行草书继往开来,独成一家…
皇上勇武智慧,少年使金,不辱使命,真龙乍现,金廷震惊,至今思来仍觉荡气回肠,令人热血沸腾…
试问,古往今来帝皇,可比皇上者,又能有几位?
高宗凝眉思索,面色逐渐舒展开来,竟有遇到知音的之感…
铁宗南接着道:皇上重用秦贼二十余年,视如肱骨…稍作停顿,目视高宗反应…
无妨!爱卿接着说…高宗语气平淡,似并未怪罪…
有利有弊…弊者,皇上英明,比草民更清楚…
高宗目光久远,深叹一口气:那利呢?
朝纲稳定…不似钦宗朝,一年二十相,朝堂沸沸,政令夕改,万众离心…
除却建炎初年的苗、刘之乱,朝政再无大变…
南方亦免遭金贼蹂躏破坏,社会经济得以恢复,文化继续发展,手工业逐渐繁荣,海上贸易更成为世界之最,百姓休养生息,人口比建炎年间猛增三千余万众…
这些,是皇上作为中兴之君,最大的功劳…
高宗露出难得的微笑:铁爱卿,真会说话!
铁宗南拜伏于地:非草民能说,事实如此…
怎么又跪下了?坐着说话!高宗在龙案后也坐了下来。
明月楼…高宗皇帝思索着,想说起这个话题,却不知从何说起。
铁宗南知他所虑,道:“明月楼”乃应乱世而生,待天下太平,草民自会将其遣散,做一介良民…
彼时,宗南亦会归山,做个隐者,坐看朝阳,夕对云霞…
高宗微微点头:何时天下可以太平?
铁宗南目光悠远:这个问题,应该问完颜亮…
话一出口,方觉不妥,忙起身道:皇上恕草民无礼之罪…
无妨,你我君臣一见如故,直言便是!朕并不是斤斤计较、喜怒无常之人…高宗一挥龙袖。
完颜亮南侵决心已定…他大败殒命之时,就是天下太平之日…
高宗皇帝忍不住打个哆嗦,小心地问:爱卿是说,完颜亮必然兵败?
铁宗南微笑点点头,目光中透出无比的自信,那份气度让高宗亦为之心折。
还需皇上要早作准备…
高宗双手微微颤抖,目视铁宗南:爱卿有何打算?
宗南要让完颜亮后院起火,首尾不能相顾…铁宗南语气坚定,目光坚毅,让人毋庸置疑。
高宗眼神一亮:诚若如此,铁卿即是朕、赵家,最大的功臣…
铁宗南心里叹息:不唯为赵家江山,更是为七千万众黎庶百姓…
然则皇上决心如何?铁宗南趁热打铁。
高宗血气上涌,猛拍龙案:朕意已决,卿再勿怀疑…
铁宗南起身,真心跪拜于地:我主圣明…此大宋之福,百官之福,亦天下万民之福…
欸?欸?欸?怎么又跪下了?高宗皇帝下了龙案,亲自将他扶起。
铁卿等救了张爱卿和龙待召,朕要嘉奖“明月楼”…高宗皇帝高声道。
皇上,不可…铁宗南摆摆手,高宗疑惑望着他。
草民还要秘密行事…且不可传出“明月楼”和朝廷有什么瓜葛…
高宗皇帝似乎醒悟过来,微捋胡须,点头道:不错…不错…
望着高宗回至龙案,铁宗南静立不语。
高宗皇帝仰首,想了想,逼视铁宗南:铁卿怎么不问关于岳少保的事?
铁宗南端立道:宗南今年二十有二,岳少保一案时,草民不足三岁,实不知从何问起…若陛下有心结未解,草民倒愿意侧耳倾听…
高宗望了望他,目露赞许之意。
他心中五味杂陈,沉声道:朕幼读诗书,并非是非不分…朕亦知岳飞贞忠,秦贼为奸…但朕亦有难言之隐啊…
想了想,道:起初,朕重用宗泽、李纲、张浚、韩世忠、岳飞、刘光世、刘锜等人,也确有收复河山,迎回“二圣”之念,秦贼却担心众将立功,削弱他的权势…
众将中,他最为忌惮岳飞…
张浚、韩世忠、刘光世有平叛之功,刘锜为朕扈从,看朕之面,秦贼均不敢为难…
唉,只是岳少保,性格耿直,黑白分明,与秦贼水火不容…
唉…也怪朕,未能用好帝王的平衡之术…
后来,待朕醒悟,秦贼已羽翼丰满、尾大不掉,朝里朝外,根深蒂固…
朕渐有被架空之势,某段时期,秦贼朝上独断专行,官员任免,全凭他一己之私,宫廷内务,太监宫女亦要插手,视朕如无物…
朕常怕身受其害,靴里长备利刃,用以防身…高宗目光露出愤恨之色。
铁宗南静静听着,亦感宫廷、朝堂之争,更为惊心动魄。
秦贼常在朕面前念叨:岳飞口口声声迎回“二圣”,想建不世之功,若真如此,置皇上于何处?
铁宗南心中悲哀:秦贼确实戳中高宗要害,这才是岳少保惹来杀身之祸最根本的原因…
可怜岳少保,一心收复失地,为赵家江山续命,却一点不懂官场规则,不懂人情世故,更不懂高宗最大的忌讳…
秦贼常道,岳飞的军队叫“岳家军”,怎不闻有“刘家军”、“韩家军”、“张家军”?
朝野内外、妇孺老幼,都忘记了“岳家军”是朝廷的军队,军队究竟是姓赵?还是姓岳?高宗语调逐渐激动。
铁宗南已听的意兴阑珊,神情萧索。
自古以来,功高震主,岳飞书生意气,又怎能斗得过背后有高宗支持的秦桧?
朕心初有不忍,但经不过秦贼日夜唠叨,终酿成千古大错…高宗似有悔意。
既是如此,皇上又决心已定,何不借此为岳少保平反?收聚人心,鼓舞士气?铁宗南尚抱一丝希望。
平反?平反?高宗皇帝喃喃自语:如此一来,无论岳少保何因身死,朕都没法向天下人交待…
他摇摇头,似自言,又似对铁宗南说:你不懂,作为一国之君,无论他做什么,都是正确的…朕不能自降权威…若平反,留待后任吧!
铁宗南不想高宗皇帝竟固执若此,竟是个彻头彻尾的两面人。
他长叹一声,便欲告辞。
颠倒黑白、是非不分,铁宗南听得难受,刚才说了那么多的违心话,他想想便觉脸红。
再谈下去,他要疯了。
也许,每一个高处不胜寒的帝王都是这样的双重人格吧!
高宗皇帝却似意犹未尽,再次从龙案后走下来,抓住铁宗南的手:铁卿,朕与你一见如故…卿就没有体己话与朕说吗?
铁宗南望着高宗期待的眼神,诚恳地道:此诚大宋存亡之际,皇上乃智勇之人…
识贤愚、辨忠奸、亲实臣、远小人…此亦暗合皇上“忠实”之意…
忠…实…高宗喃喃道:朕懂卿之所指…
铁宗南长揖:皇上圣明…
何时想见朕,朕都恕你无罪…高宗皇帝拍拍他的手背。
铁宗南深吸一口气:谢主隆恩!皇上勿忘今日之言…皇上保重…
言毕,袍袖一振,倏忽不见…
高宗揉揉眼睛,疑在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