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北三十里,黄河穿境而过,将河清县分为南北两个部分。
此处,黄河自北南流,转而东向,滔滔河水带来大量的冲刷泥土,滋润两岸,水草丰美,形成天然牧场。
“万马堂”总部即坐落在黄河北岸的“薛家堡”,牧场东西绵延二百余里,南北近三十里,为金国最大的马匹集散地,垄断全国八成以上的马匹贸易。
薛万春二十七岁建“薛家堡”,创“万马堂”,手下铁血二十四鹰,皆为少林俗家弟子,个个身手超绝,因其为人豪爽,仗义疏财,又多与官府中人结交,俨然一方雄主。
西夏使团案后的某日深夜,三千余名官军兵分两路,由骠骑将军耶律珪亲自率领,围剿“万马堂”。
“万马堂”崛起迅速,据说与长白义军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已成金廷的心腹之患,此次围剿,耶律珪信心满满,况且,他更有所依仗。
二更时分,第一路官军开拔,趁夜色突袭了南岸的两个堂口,数十名黑衣刀客夹杂在官军中,武功高强。
战马的嘶吼、箭矢的破空、兵刃的交击,受伤的惨叫,不绝于耳,未及有效抵抗,两个堂口即被攻陷。
火光冲天,血流成河,凄厉的号箭升起,划破夜空。
留下少数官军处理后事,其余官军则快马加鞭,前往与攻打北岸的官军会合。
另一路官军已渡过河去,却遭到北岸六堂的顽强抵抗,损失惨重。
但因众寡过于悬殊,在官军的分割包围下,再不突围,即有全军覆没之危。
薛万春紧急号令六堂兄弟及手下鹰卫,护送妇孺老幼撤入总堂,凭借高大的城墙堡垒拼死固守,不断有弟兄中箭倒地…
“万马堂”即将面临覆灭之危。薛万春当机立断,命其中十二鹰率部分兄弟迅速护送老幼妇孺从秘道撤离…
黄河边,数十艘走舸顶着风浪,夹杂着轻声的哭泣,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官军再次完成集结,将城堡重重包围,熊熊松油火把发出“嘶嘶”的燃烧之声,火光扯地连天,映照草场宛如白昼。
目送众人离去,薛万春将余下部属头领集中于议事大厅。威严的目光扫过,众人鸦雀无声。
他吩咐道:待某下去搏杀,你等便伺机从三门分头突围,以某二声长啸为号…
众人群情激奋,哪里肯依?均高声呼道:吾等愿随堂主,誓与金贼决一死战…
薛万春摆摆手,沉声道:众弟兄听令,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此次官军擅犯“万马堂”,必隐藏着惊天阴谋…突围后,你等即往西北王屋山集结隐匿,那里为两府三州之地,山高林密,金贼纵有万众,亦无可奈何。
那您呢?众人问道。
目中的杀气一闪而过,薛万春淡淡一笑:便看他们留不留得住某家!
令出如山,余部分为三支,由各分堂及另外十二鹰带领,隐于东、西、北三门。
登上堡楼,睥睨城下,火光下,他身材雄伟、遍身血迹、状若天神。
黑压压的步骑压在城下,密如蝼蚁。
将旗下,耶律珪身着戎装,跨马提刀,威风凛凛,左右十余名偏将雁翅般排开…
身后一排二十余名黑衣刀客,均在三四十岁,面目阴冷,神态肃杀,疤眉首领,蒲巴奴口中的三郎亦赫然其中…
薛万春徐缓传音,悲怆的声音在马场上空回荡:薛某一向守法经营,耶律大人何故夜袭马场,灭我八堂?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王法?
王法?耶律珪冷笑道:与本将提王法?血洗大夏使团,劫掠朝廷皇贡,屠戮武安驿卒,杀害朝廷命官,事实俱在,现场尚有尔等贼人遗留之物,还不快快将贡物献出,可以留你全尸…否则,杀进堡去,鸡犬不留…耶律珪将手中的“万马堂”角旗迎风展开。
薛万春本极聪明,西夏使团遇害案竟会栽赃他的头上,果真如此,“万马堂”已成为巨大阴谋的一枚棋子…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薛万春沉声道:三十年来,想取薛某性命者不计其数。
某五岁杀入室盗窃之贼,至独自荡平太行匪帮,至今已有三百一十五人丧命某手…不知谁会是那第三百一十六个?
冷冷的声音带着地狱的气息,金军将士均禁不住打个寒颤。
火光里,薛万春血光满面,语调冷酷,宛如地狱索命的幽灵。
耶律珪九环大刀一指,冷冷道:薛万春,有种的便下来,兀自在那说什么狠话?话音未落…
某来也…薛万春双臂一振,巨雕一般自堡楼轻身而下,踏草如飞,宛如出鞘的利剑,立于耶律珪马前三尺之处,那马被无形的杀气惊起…
薛某前来领教你的“踏雪刀”…薛万春淡淡道。
耶律珪尚未言语,身后已越出六七名黑影,刀光疾如闪电,向薛万春兜头斩去。
不见作势,薛万春身形急退,后退中,他十指轮弹,指尖发出犀利的破空之声…
黑衣刀客立刀格挡,皆觉臂膀发麻,一二枚指风寻隙而入,一名黑衣刀客闷哼一声,当即身亡,众皆骇然。
黑衣刀客毕竟都是身经百战、悍不畏死之辈,立敛轻视之心,片片刀光如海涛巨浪般向薛万春身上卷去,呵斥之声暴起。
众人屏住呼吸,气不能出。
薛万春大喝一声,指变为爪,火光下,双爪犹如游龙切入刀光之内,刀光人影不分,暴喝闷哼之声不绝于耳,杀气立时弥漫方圆五丈之地。
龙爪凶狠霸道,在黑衣刀客中横冲直撞…另有灼热的刀影忽现,迅疾劈向黑衣刀客的身形交错之处…
且试试薛某刀法如何?
几声惨叫,划破夜空,二名黑衣刀客自半空坠落,身子变为两段,正慢慢变黑,犹自在地上抖动不止。
少林绝技?燃木刀法!耶律珪惊叫道。
黑衣刀客们面色惨白,恐怖覆面,如他们杀人如麻,亦少见这般惨烈光景。
薛万春竟以双掌使出少林绝技…刀掌过处,周围犹如烈焰扑面,灼热无比…
疤眉首领将手一挥,又跃出九名黑衣人,将先前几人换下。
九人列阵,企图将薛万春困于阵中。
薛万春出身少林,深谙天下奇阵,又岂会让“九曲黄河阵”轻易结成?
掌势一变,刀影收回,身形暴起,半空里“咄”…的一声,一拳打出…
一黑衣人以刀封阻,那拳重愈千钧,竟格挡不住,情急之下翻身后退,已狼狈异常。
薛万春收拳,淡定站立,道:耶律大人,你也下来玩玩,不是说要给某留个全尸么?但愿你言而有信!薛万春希望来个混战,更能获取些突围的机会。
疤眉三郎鬼魅般飘身而出,阴恻恻地道:让三爷来领教领教薛当家的少林绝学!
说罢,刀光一寒,抢身攻来。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多余的刀光,每一刀都是简简单单,看似不成章法。
但薛万春却知道,这是大巧若拙,是真正的杀人刀法, 疤眉三郎的刀功已臻大成之境。
他瞬间攻出二十五刀,刀刀不离薛万春胸前三寸之地…
薛万春暗暗着急,必须尽快创造突围之机,面对这么多强敌,累也得累死,心下暗定主意…
双掌立变,漫天掌影夹杂着风雷之势,火光里幻出一个巨大的掌影,覆天盖地般向疤眉三郎压来。
疤眉三郎大吃一惊,不想薛万春的掌法如此霸道,连换几种身法,却怎么也摆脱不了,情急之下,贯注真气,全力将刀掷出…
“嘭”的一声巨响,掌影缩至平常光景,却已按向他的前胸。
耶律珪大喝一声,九环大刀亦贯注真气抛出,腰畔“踏雪刀”同时出鞘,自马上飞身而起,闪电般劈下…
薛万春左手屈指,弹向刀背,右掌依旧紧追不变…如击败革,疤眉三郎应声飞起,重重落于三丈之外,“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薛万春已消耗大半内力…
耶律珪闪电般劈出十余刀,尽是攻向要害,薛万春太过可怕,今夜绝不能让他活着离开。
薛万春渐渐只有躲闪之力,黑衣刀客聚拢过来,目中尽是怨毒之色。
薛万春心中叹道:只怕今日要命丧此处…如此也好,毕竟战死在自己的马场,远胜客死他乡…
平狄大哥,长白山寨便托付你了…宗南兄弟,某不能再陪你闯荡江湖了,来生再见吧…惊险避过耶律珪的霹雳几刀,他已用尽余力。
就在此时…
敌军后阵大乱,众人回首张望,薛万春借机极快调整内息。
一骑正自敌后突来,疾如闪电。举目望去,依稀是个白衣少年,丰神如玉,座下黑骑神骏异常,比平常军马足足高出一个马头。
那少年枪似梨花,往来冲突,如入无人之境,所到之处,哀嚎遍地,尖叫连连。
那马暴风般随少年心意而动,马影到处,龙吟般咆哮,其他军马则呆若木鸡,马上骑士顿成少年练枪的靶子。
黑衣刀客们大声呐喊,聚集阻截,那少年清啸一声,纵马相迎。
人未到,枪尖已钩出九朵枪花,向当前一黑衣刀客刺去,黑衣刀客哪料少年枪法如此玄妙?登时透胸而亡。
单手将尸身挑起,远远甩向耶律珪,耶律珪闪身避过,绰起地上的九环大刀上马,纵骑直奔少年,兜头便是一刀。
少年大喝一声,用枪架住来刀,仿如平地响起一声惊雷,耶律珪虎口发麻,大刀几乎脱手而出…心中暗道:这少年好大力气!
磕开大刀,顺手一枪向旁侧一名偏将刺来,快如闪电,那偏将来不及躲闪,一声惨叫,应声落马…
那马宛如黑夜的幽灵,纵横驰骋。
众偏将枪矛齐出,纵马围堵,那枪杀入人群,竟无两合之将,十余名偏将片刻死伤大半,余皆纷纷撤骑退后…
少年哈哈大笑,复转身向黑衣刀客冲去,枪身高举,向一名黑衣刀客照面砸来。
黑衣刀客见他神勇,哪敢硬接?忙提气避开,少年此枪本是虚招,只等黑衣人跃起,少年单足立于马背,右手执枪闪电刺出,黑衣刀客即被钉于空中…
枪身一抡,尸身复又向耶律珪砸来…
黑衣刀客们肝胆俱寒,亡魂皆冒,哪来的这样一个杀星?此战成为众刀客心头永远的噩梦,挥之不去…
少年枪身抡圆,宛如风车,风车过处,人影消散,鬼哭狼嚎,溃不成军。
所有的这一切只发生于数息之间。
薛万春暗暗称叹:果真有万夫不当之勇…却想不起江湖、军旅中何时出现这样一位英雄人物。
少年快马冲向薛万春,众人方才回悟起眼前之事。
耶律珪高声道:放箭…
少年弯身,将手伸向薛万春:走…
薛万春纵身上马,长啸二声…
三门齐开,堡内候信的勇士一拥而出,分头突围而去…
漫天箭雨,呼啸而来,少年枪如风车,箭矢纷纷落地。
墨龙便专往人马多处冲突,少年枪如落雪,触之不伤即亡,往来反复。
众军士胆寒,纷纷远远避让,让出一条通路,只盼这个杀星尽快离去。
少年留名…耶律珪收拾残阵,重立于将旗之下。
小爷杨展帜…乃大宋金刀杨令公之后…耶律珪,你不思灭国之仇,认贼作父,枉为好汉矣…蹄声远远,少年的声音清晰传来。
少年将枪挂于得胜钩上,回头启齿一笑,暖如春风,道:十一楼…杨展帜…九哥在密信中提过你…
马场西五十里,黄河北岸。
滩面上零散分布着十来户人家,三五只渔船飘荡在芦苇中,薄雾里,三四名粗衣汉子正在修补着鱼网,几个女人正在准备早饭,鸡鸭鹅在草地里追逐着,为一粒草种大打出手…
清脆的马蹄声沿着黄河大堤由远而近…
一名汉子侧耳凝听,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是一匹好马,难道是大龙头?
汉子轻声吩咐几句,女人们进了屋,几名汉子站起来,露出警惕的神情。
一匹黑骏出现在迷蒙的晨雾中,疾风骤雨般奔驰而来,马上隐约两个人影,瞬间便到眼前。
大龙头…汉子们齐声道,眼神中均带着一丝不安。
薛万春点头打着招呼:全福哥…
“万马堂”除在各大城镇拥有酒楼、钱庄、商铺,还在各隐秘处设有据点,这里便是其中之一。
薛万春语气沉重将深夜发生之事简要讲述一遍。
汉子们俱都面容悲戚,痛哭流涕,那里有他们的亲人,是他们扎根的家园啊!
紧握杨展帜的手:若非杨兄弟及时赶到,某命休矣…
杨展帜摆手道:薛大哥言重了,都是自家人…
望着他,薛万春踌躇不安,欲言又止。
薛大哥有事,尽管吩咐…杨展帜慨然道:小弟义不容辞…
薛万春方道:突围前夕,“铁血十二鹰”率一部自密道撤离,去向不明…望弟沿途细细打探,若有讯息,速与长白山寨联系,自会有人前去接应…
好…杨展帜飞身上马,疾风而去。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薛万春目泛泪光,喃喃道:真是好兄弟…真乃江湖奇男子…
风沙掩盖了一切,时间流逝,逐渐将流言变成事实。
河安驿,这个无名小驿,竟因夏使一案,名震三国…附近之地,幽魂飘荡,生物绕行,已成不祥之地。
月余后的某日午后,洛阳城外来了一位神秘的西域蓝衣青年,他嘴唇薄削,双目冷峻,皮肤微黑,英气逼人,青布包裹的长刀,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门外城墙上,留有官府张贴的各类布告,其中一张通缉画像:缉拿钦犯薛万春,男,三十六岁,洛阳河清县人氏,“万马堂”堂主…其勾结匪贼,劫掠外邦使团,杀害大夏钦使及驿馆上下八十六人…知情报官者,赏黄金百两…知情不报者,与贼同处…
青年眼神瞬间如刀…
他再无心流连这繁华都市,进入城去,寻一家中等酒楼,临窗而坐,仔细静听周围人群的交谈。
酒肆茶楼,三教九流,各色人等聚集,是消息的集中和发散之地。
三五成群的人们谈着不同的话题:哪里新开个早点铺,哪家酒馆上了什么新酒,谁谁谁昨日又赌输多少钱,哪个乡邻衣锦还乡…时而谈起某个话题,有人发出猥琐的笑声…
蓝衣青年的目光若无其事扫过酒楼,一桌武林人士引起他的注意,他运用“天听”之术,将低声交谈尽收耳中…
“万马堂”一夜覆灭,真是没有想到,任薛万春英雄盖世,还是在劫难逃…
还不是咎由自取?居然敢动皇贡的主意?
听说他还是长白山寨的大龙头,经常劫掠官银以充军费…
但他仗义疏财,乐善好施,从不为难普通百姓,哪次灾患他不是倾囊而出?逼得官府想不开仓放粮赈灾都不行…
青年直坐到夕阳西下。
三更之初,荒郊野驿,风啸疏林,明月添寒。
一高大身影自林中疾速而出,如一缕青烟飘过丈许墙头,落于院内,足不染尘。
他静静站着,似在思索…
蓦然,他飘身房顶,俯身仔细搜索…忽然,一个物什在角落里被月光映着,散发着微弱之光,他小心握在手中。
突然意动…抬头…
一人正站在不远的屋檐上,目射寒光…
他二十五六岁,身材标挺,整个人如出鞘之刀…
青年伸出手,冷冷道:拿来…
高大身影起身,将东西纳在怀中…
青年暗怒,遥遥一拳挥来…
高大身影亦缓缓送出一拳…
“哗啦”一声,脚下瓦片皆碎…
二人同时纵下院内,青年又悄无声息送出一拳,只不过,角度有变,高大身影依旧如故,仍是刚才的招式。
院中卷起一阵旋风,青年身形一晃。
少林拳…薛万春?青年讶道。
你是谁,西夏人?
青年点头:寒锋…西夏三品宫廷尉…不解释什么吗?
你会相信么?薛万春苦笑道。
不信…寒锋摇摇头,双手抱膀,亮兵刃!
薛万春道:薛某从不用兵器…
太狂…寒锋一声轻斥:我用刀…他提醒道。
薛某知道…
你知道?好奇顿生,寒锋道:你怎么知道不是剑?
第二次出拳前是拔刀的意动,但你没有…
寒锋面露佩服之色:我出刀很快,你要当心…
薛万春面露凝重之色:某知道…
你也知道?寒锋失声道。
精于诚方能精于刀…薛万春道。
寒锋细细咀嚼着,突然道:看刀…
话未出口,刀幕已迫在眉睫,月光如水,刀亦如水,水漫大地,无声无息…
薛万春从没有见过这么快的刀,一念而生,失声道:天刀?!…
不敢攫其锋芒,唯有后退,不见身动,却见身动,同时十指依次弹开,宛如昙花绽放,指风带破空之声,“叮叮叮”…几乎同时弹到刀身,刀身一阻…
寒锋微诧道:多罗叶指?!
寒锋身影飘忽,刀光如水银泄地,一呵而就,浑然天成。
薛万春拳掌交错,隐带风雷之声,与之展开对攻。
风云手…少林绝技,果然名不虚传,如此拳掌,在江湖中绝无仅有…寒锋忍不住赞叹。
战至二百余合,寒锋突扬声道:我信了…
刀收背后,月光下临风而立,仿佛没有动过。
薛万春功随意动,拳掌亦消失不见,仿佛刚才只是幻象。
难怪“少林三老”品评天下兵器时,将尊师卫星河的“天刀”与燕无敌的“圣剑”并列…薛万春由衷赞叹。
目光相交,顿生惺惺相惜之感。
寒锋道:我实名拓跋寒锋…
薛万春掏出那枚似铁非铁的方牌,递与拓跋寒锋。
四周群狼拱卫,中间是一凶悍狼首,上刻数字“二十八”。
寒锋眉头紧皱:此为“天狼院”组织的独特号牌…
微微思索,道:“天狼院”为关外乃至西域最大、亦是最臭名昭着的杀手组织,成员均为关内关外各地的悍匪巨盗,个个恶贯满盈,百死莫赎…
为首之人武功绝高,据说此人名萧东望,他们称之为“院主”…
手下最厉害之人,为“三十六狼卫”,数字愈小,武功愈高,此牌应是二十八卫落下的,狼卫凶残成性,军马过处,牲畜无留,寸草不生…
西域有歌曰:天狼夜歌,兵连祸结,屠村灭寨,血流成河…
奇怪…野利安大人并非江湖中人,应不会与他们有什么恩怨…难道是…拓跋寒锋不敢再想下去。
薛万春似有所思,轻声道:雇凶杀人…此必与西夏朝堂的另一股政治势力有关…
寒锋浑然一震,失声道:楚王?!
薛万春目光一闪,道:薛某亦是猜测,尚无实证…
拓跋寒锋叹口气,心情沉重,道:与大宋关系,朝野分为两派,礼部尚书野利安等,极力主张与宋朝修好,但楚王一派,却对宋朝态度强硬,屡有犯兵之念…
我皇仁宗,幼承汉教,以孝儒治国,与野利安大人政见类同,因此方有此次朝贺之举…但是…
拓跋寒锋忧心忡忡道:野利安大人遇害后,楚王等反对派以长年在西用兵,国库空虚为由,百般阻挠再派使者,目前,我皇已暂时搁置对大宋的朝贡…
楚王自荐出使金国,我皇心有不许,架不住他一再坚持,党羽附和,我皇方勉强同意,不过,寒锋总感觉,楚王此行颇有深意,却百思不得其中章法…
楚王势力不小哇!竟能左右皇帝…薛万春凝眉道。
寒锋闻言一惊:寒锋需尽快赶回,向我皇奏报,若其中果有隐情,还望薛堂主能鼎力相助…
薛万春沉痛地道:薛某亦为阴谋的一枚棋子,已置身事中,只可怜我“万马堂”数百弟兄,白白成为牺牲品!
仰首星空,天河高远,薛万春喃喃道:“万马堂”已烟消云散,哪里还有什么薛堂主?如看得起薛某,叫某一声大哥,如何?
寒锋欣喜答应,二人遂于月光之下撮土为香,结为异姓兄弟。
成功阻止九平侯对完颜雍的刺杀,裴浪、沈月白满身轻松,沿路遍游山水,凭吊古迹,不日来到洛阳,看了城门布告,二人转身离去…
昔日辉煌的“万马堂”,如今焦土一片,荒草丛生,空气中犹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漫步黄河岸边,河水滔天,东去如故,金戈铁马,刀光剑影,多少豪杰随历史沉浮…
二人回城,密令洛阳暗探,扩大搜索范围,终有所得,带足肉脯干粮,二人翻身上马,往王屋山方向而去…
王屋山,北连太岳,南临黄河,与太行山东西相望,位列中国古代九大名山,因“愚公移山”而家喻户晓。
山势巍峨,树木繁茂,泉林瀑布,珍禽异兽,如临画境。沿着蛛丝马迹,裴、沈二人纵跃在悬崖峭壁之间…
沈月白一声清啸,群山之间,回声流转…旋而有洪亮的应声传来,一条淡青身影如飞而至…
胡须漫过薛万春的双颊,使他看来略显疲惫,但他双目依旧明亮如枪。
裴浪、薛万春相互见过,皆有相逢恨晚之感。
彼此说起别后详情,众人唏嘘不已。
坐议行程。山中“万马堂”众化整为零,乔装打扮,趁夜色分批撤离,赶往长白山寨;薛万春奔赴河间府去与铁宗南相会;裴、沈二人则仍按既定计划先回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