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城对白浪的感情,十分复杂。虽然说难听点,灵城的确是个冒牌货,可是她是寄存在傅晴烟的佩剑里慢慢修炼着的灵魄,她沾染着傅晴烟的灵力,几乎是与傅晴烟心意相通的。
更何况后来她彻底代替傅晴烟活着,傅晴烟经历过的一切灵城都知道。包括傅晴烟对白浪的心意,几乎是复刻到了灵城身上。
灵城在这样的情况下,几乎没有任何预兆,自然而然地也对白浪有了别样的感情。
而白浪对傅晴烟的感情始终如一,甚至于他之所以一直保护着灵城,那是因为灵城是另一个傅晴烟。
但是,灵城却又不是完完全全的傅晴烟,她始终,只是一个与傅晴烟高度重合的人而已。
白浪之前一直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灵城的事情,可是在知道灵城在幻境里毫不留情地对薛明川下手的时候,白浪心里已经有了侧偏。
如果说洵三的死是牵扯到各方面的复杂情况,而寂介一事是灵城的无心之过,那么伤害薛明川,确是实打实地撕破那层窗户纸了。
白浪眼前一直闪过薛明川从幻境里出来时那惨不忍睹的模样。灵城既然已经做了选择,那么白浪自己迷茫的心,也该清醒一点了。
白浪一旦选择理性,也就代表和灵城割断了之前的一切。
而且,灵城自己也知道两人不会有什么结果,当初也一直在拒绝白浪,这也算是一种仁慈了。
可是当一切事情撕去华丽的外衣,露出最本质的样子的时候,灵城却隐隐有些期待白浪的态度。
白浪是怎么看待灵城这个人的?
不过,现在,灵城只觉得自己可笑之极。除去傅晴烟的光环庇护,灵城这个人对白浪来说,只是一个满嘴谎话,心计深沉的女子。
五年间,灵城靠着傅晴烟这个名头得到多少温情,如今,就会遭到多少反噬。
白浪现在的心,就像一口干枯的井,已经不会掀起任何波澜了。
虽然白浪只是推开了灵城,可是灵城却感觉像被人狠狠抽了一个巴掌,悲哀又可笑,从她诞生开始,她就没尝过这种滋味。
不是自己的,就不要试图去触碰,不然,只会沦为笑柄。
灵城慢慢站了起来,看了白浪一眼,白浪始终背对着她,没有正眼看她一眼。
“对不起。”灵城扯了一下嘴角,艰难地说出这三个字。
白浪没什么反应,身上的伤口在流血,可是他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麻木。
月亮在这个时候升上了正空,皎洁的月光轻纱般笼罩下来。
芒南拿着六焰樽,一步步朝祭台走了过来。
白浪这才有了点反应,抬头看着芒南。
二十多年了,白浪最敬重的人就是芒南,就算之后他知道自己身上有连心蛊,但是也还在心里为芒南辩解。
但是,事到如今,害死傅晴烟的,就是芒南,是芒南刺了傅晴烟那一剑,才导致她死在结界里。
曾经最崇敬的人,到底默默在背后,策划了多少事情呢?
白浪甚至都不敢细想,二十多年来的那些关怀和照顾,居然都是假的。
“时间到了。”芒南看着白浪,云淡风轻地说。
为什么芒南可以这么淡漠?
白浪心口开始一阵阵发疼,看着芒南熟悉却陌生的面容,他有恍惚的错觉。
他的一生,到底为了什么而存在?
就因为身负天眼之力,傅晴烟要被算计,死在结界里,白浪要被芒南狠狠捅一刀。
他和傅晴烟,活着只是为了承载天眼之力吗?
细细想来,这是多么悲哀的事情啊。
有的时候,杀人,只要诛心就行。
白浪现在的样子,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所以当芒南催动着六焰樽,将两人收入六焰樽中炼化时,他们居然连反抗的意味都没有。
哀莫大于心死。
六焰樽的光芒瞬间大作,甚至耀眼过了月光。白浪和灵城,就这样被吸进了六焰樽中。
这样皎洁的月光下,莫燚遥和薛明川离开了拉伽山脚下的村子,黄一条依旧做一个合格的出行伙伴,变成一块大飞饼,驮着两人,在夜色中,化作了一道流星。
展青痕站在客栈的天井里,抬头就看见了那一闪而过的流星。他眼睛里的悲伤蔓延上来,但是一瞬间,又被他压了下去。
而这时,苍穹中的月色黯淡了几分,天象开始有异动,拉伽山的方向,隐隐有红色的光芒在弥漫。
展青痕皱了一下眉,表情十分凝重。
他感觉到了九天烈火的力量,难道两股天眼之力汇合,会催生出其他的力量?
“蝉衣前辈,我们走吧。”展青痕轻声说。
旁边站着的蝉衣点了点头,即刻化作青鸟,托起了展青痕。
“展青痕!”鳕魄急匆匆地从客栈里跑了出来,看着他,说:“小心啊。”
展青痕站在青鸟背上,低下头看着鳕魄,说:“照顾好寒迦,还有……”
小心艾问。
不过展青痕没把话说完,但是鳕魄点了点头,表示她明白。
鳕魄虽然平时咋咋呼呼的,可是她心思细腻,头脑清楚得很。
展青痕交代完,青鸟振翅一飞,拔地而起,带起一阵飓风,朝着夜空中飞去。
鳕魄回过头,看见宁寒迦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这时候展青痕和青鸟的身影早就看不清了。
“他们一起去的?”宁寒迦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鳕魄自然知道她在说什么,撇了一下嘴,说:“明川和莫燚遥回几陌山了,蝉衣陪着展青痕去拉伽山。”
宁寒迦一脸漠然地看着鳕魄,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不知道想表达什么。
宁寒迦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现在干脆连温文尔雅都懒得维持了,看人的时候,脸冷得跟冰山一样。
鳕魄和宁寒迦交集不多,所以就算宁寒迦对着鳕魄冷脸,鳕魄也无所谓。
“你想说什么?不要笑得那么瘆人好不好?”鳕魄直接地说道。
宁寒迦眼神变化了一下,说:“她这是做戏给谁看?”
鳕魄真的白眼都要翻上天了,不爽地说:“她回来救人,你说她食言而肥,她离开了,你说她做戏。你怎么这么难伺候呢?”
“你放在心尖的人,结果对她言听计从,你倒挺大度,还这么维护她。”宁寒迦板着脸说道。
鳕魄无奈地笑了一下,说:“这种事情,一码归一码,你能别挑刺吗?”
宁寒迦冷笑一声,转身回了房间。
鳕魄看着宁寒迦那怨念的背影,不禁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