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海潮双手背在后面，闲庭信步一般走在这厂房当中，不时点点头。
我和白脑壳跟在他身后，都没有说话。
直到他逛完了厂房，走到了办公楼当中去。
看着被我翻新过后的装修，他才开口说道，“大帅，打眼一晃，我来黔州都第六个年头了。”
我眯了眯眼，没有搭话，不知道他突然说这个做什么。
“这是决定你我胜负的一次啊，你可千万不要想着划水混过去就算了，大帅，我要是败走黔州，你肯定也捞不到好，到时候罗红兵第一个要你的命。”
叶海潮走到最顶层，上面原本是王鑫磊以前布置的办公室。
在我接手后，大家都默契废除了这一层。
一年多过去，蜘蛛都在这上面安家了。
我站到叶海潮身边，轻笑一声。
“到了今天我才发现，原来谁都只有借势来用，自身的势根本没法自己用，最多是下面的人用用。”
“我一年前借了你和许牧野，还有罗红兵身处位置的势，摆平了王鑫磊，如今我也被当时埋下的种子，被裹挟在其中，不得自由。”
叶海潮神情一愣，反复回味了一遍，不得自由四个字。
随即哈哈大笑，“大帅，你晓得许牧野的理想是什么不？”
不等我反问，叶海潮自己说了出来。
“他许牧野要随心所欲，我当时就想笑，他这不如去老美竞选总统，这世上有谁能够随心所欲？”
“种地都要看老天爷脸色收获，别说我们这些了。”
我摇摇头，不置可否般没有说话。
叶海潮看着那扇紧闭的办公室大门，眼中闪过一抹晦涩。
“恩怨情仇都由不得你我，更何况其他事情啊？”
我看了看身边的白脑壳，轻轻眯眼，“不都是不够重要吗？”
叶海潮理会了我话中的意思，是在暗示他，王鑫磊对于他，跟白脑壳对于我不同。
叶海潮没有直接反驳，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
“大帅，你终有一天会知道，能够走到一定高度的人，都曾抛弃过许多，没有那个决心的人，走不到多高。”
叶海潮和王鑫磊之间没有感情基础吗？
这不可能吧，在王鑫磊落在我手里的时候，叶海潮第一次服软，告诉我条件任意开。
可真有很深的感情，他如今又怎么会心平气和的站在我面前，和我这般交谈。
平心而论，我做不到和杀白脑壳的人，这般心平气和的交谈。
微微摇头，我心中暗自一笑，人本就是个复杂的东西，怎么可能这般轻易被我搞懂呢。
我以为叶海潮，会到王鑫磊之前的办公室看一眼。
没想到他站在走廊开端，看着尽头的办公室，只是脸上闪过一抹落寞，就转身下楼。
脚步刚迈动，却又停了下来，“大帅，带我去看看呗。”
叶海潮这句话并不强硬，甚至我觉得我要是拒绝，他也不会继续坚持。
但鬼使神差之下，我点了点头。
……
车子开到当初那个水塘边上，当初留在路上的车子痕迹，早已经消失不见，生出了翠绿的杂草。
不过马上就是冬天，这些杂草也活不了多久。
我站在水塘边上，没有明说，不过叶海潮开口要来的，他不可能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叶海潮环顾四周，最终将目光停在我身前的水塘边上。
“有烟吗？”
我拿出烟，递给他一支，一同拿出打火机替他把烟点上。
叶海潮默默的抽着烟，没有说话。
直到将夹在手中的烟抽完，将烟头扔进水塘当中。
“翻篇了，大帅，以后有什么需要，打电话。”
我嗯了一声。
真翻篇还是假翻篇，我不知道。
或许我不带叶海潮来，他依然会和我说翻篇了，但绝对会将这件事记恨在心上。
至于今天他以何种心情，站在这水塘旁边，抽完一支烟后，告诉我翻篇，是不是真的翻篇。
我想不明白。
我和他都清楚，太多事情如同一座又一座的大山，横在我和他两人之间。
翻篇这轻飘飘的两个字，和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比起来，太微不足道了。
叶海潮扔下烟头后，不过是又在水塘边上，矗立了一会儿。
随后率先转身。
他并没有在遵城久留，当天晚上，就有人来接他。
我没有亲自送他出去，而是站在办公室当中，目送穿着风衣，带着围巾的他走远。
白脑壳站在我身边，这次没等他开口，我就率先说道。
“怎么样，是不是又要带着我回去种地啊？”
白脑壳张了张嘴，似乎我这句话呛到他了。
他叹了一口气，“大帅，他和许牧野这种人的事，我真的不建议你掺和太深。”
我冷哼一声，倒不是对白脑壳劝我不满，而是看着叶海潮远去的车，发出了这一声冷哼。
“白脑壳，你以为这种事由得你我？”
“叶海潮前面可不是在嘲讽许牧野随心所欲，而是敲打我们，不要想着直接扔下一切就跑了，他没打算放我们跑，我们要是跑，就是他跟我们算王鑫磊那条命的时候，到时候别说种地，很可能地里种的就是我们。”
白脑壳有些错愕。
倒不是他笨，只不过是他站的位置，始终与我不同，看待事情的眼光也有所不同。
“应该庆幸，我们有上桌的体量，不然不管是许牧野还是叶海潮，在这种时候都不会允许我们在他们面前跳来跳去。”
“叶海潮和许牧野，现在是到了决胜负的时候，要么就是敌人，要么就是朋友，哪里还有我们横跳的空间啊？”
白脑壳回过味来，忍不住低低咒骂了一声。
“好不容易跳出来，现在他一句话又要乖乖爬回去。”
不得不说，我和白脑壳真的是绝配。
我们两个都属于那种，没什么上进心的人。
我只想着能够再做点别的生意，他更离谱，一有什么事，就要带着我回老家种地。
但这并不代表，我们是任人宰割的人。
“这不是好事吗，这两尊菩萨一直待在黔州，我和他们关系过深，有倒霉事情第一个想到我，现在最好两败俱伤，把我解放出来。”
我这是说了最好的猜想，最坏的猜想，我这个马前卒第一个被搞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