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阳山。
白静萱跪坐在地上,她的面前是一方矮桌,矮桌上摆了一堆的食物,那些菜色大多是白静萱曾经喜欢吃的。
然而到了修真界之后,她已经不重口腹之欲,虽说也喜欢做菜,但是喜好却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
“母亲,祝云舒已经死了,祝云谣也被我废了,祝云诗和祝云谨不敢出来,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白静萱垂眸,不看自己对面的人。
她对面的人看上去比她还要年轻几分,就使得这句母亲十分的突兀,甚至带着几分违和感。
然而那女子却并没有反驳,只是幽幽叹息一声。
她看上去分明是二八年华的模样,但是却又被白静萱尊为母亲。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传说之中的如涯鬼母。
如涯鬼母是那些明面上的魔族之中最为神秘的,有人说她是一个耄耋之年的老妪,也有人说她是一个性情温和的美妇人,更有人说她不过二八年华的模样,实际上是一个天山童姥。
这些人说的都对,却也不对。
如涯鬼母可以以任何形态出现。
“乖宝贝,骗人可不是好孩子。”
如涯鬼母笑眯眯的给白静萱夹了一筷子油汪汪的红烧肉,红烧肉在她的筷子中间颤动了几下,愈发的叫人口舌生津了。
白静萱心头一紧。
她知道如涯鬼母要对付祝云谣他们几个,所以在这之前,她就先一步把他们控制了起来。
之所以对祝云舒那么狠,也是为了做给如涯鬼母看,从而让祝云舒名正言顺的“死去”。
白静萱自认为自己做的是天衣无缝,毕竟怕是如涯鬼母也不会想到,她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不敢欺瞒母亲。”
白静萱定了定心神,沉声道。
如涯鬼母凝望着白静萱片刻。
后者略微低着头,叫她能够清楚的看见白静萱光洁的额头。
这是她的孩子,是她十月怀胎,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人都说什么母女连心,但是对于如涯鬼母来说,这种感觉仿佛已经被剥夺了一样。
她只是望着白静萱,那双与外貌极其不相符的眼眸之中,只剩下一片寂静。
她已经活了太久了,久到她几乎忘记了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或者说,她从来都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可是你在骗我。”
如涯鬼母的声音也是淡淡的,仿佛是永远都是毫无波动,不带任何情绪的。
她仿佛是游离于尘世之外的,她不在乎这个世界是否洪水滔天,她只是静默的看着。
就连同样和自己血脉相连的魔子魔女魔童接二连三的死去,她都能够冷眼旁观。
白静萱只是咬着牙,挺直脊背,一句话也不肯说。
片刻,如涯鬼母幽幽叹息一声。
“你自己用餐吧。”
说完,她也不管白静萱的反应,起身便走了。
等到如涯鬼母走远,白静萱顿时身子一软,整个人都瘫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大颗大颗的汗珠子从她的额头滚落下来,不过是片刻就已经沾湿了她的鬓发。
江渺渺说如涯鬼母一向对她包容,但是白静萱却十分清楚,所谓包容,是建立在她是白静萱的基础之上的。
白静萱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如涯鬼母每次看着她的时候,都像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如涯鬼母在看谁?
白静萱不止一次的疑惑,但是却不敢把这个疑惑说出来,她只能够把这个疑问埋在心里。
如涯鬼母在一个阁楼前面停了下来。
她面前的阁楼整个都是用玉石做的,这种玉石有安魂定魂的功效,然而却被拿来做房子,简直是暴殄天物。
要是普通人见了,怕是都要心疼的心头滴血了。
然而如涯鬼母却丝毫不在意,只是慢慢悠悠的进了阁楼。
阁楼里面整个都是空的,唯有中间放了一个箱子,而在箱子上面,却是一个虚影。
虚影已经接近透明,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一样。
如涯鬼母毫不犹豫的跪在虚影面前,垂着头,恭敬的叫了一声主上。
“如涯,你今日看上去有些憔悴。”
虚影一双眼睛望向如涯鬼母,声音冷漠。
如涯鬼母抬起头,叫虚影能够清楚的看见她的神色。
“她已经快要成功了。”
如涯鬼母顿了顿,道。
虚影顿时笑开,甚至笑的腰都弯了。
“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她能成功又如何?”
如涯鬼母顿时不说话了。
她望向虚影的目光是赤诚的信任,哪怕虚影对她说,太阳是方的,月亮必然从西边升起,她都会毫不犹豫的相信。
“您很快就能够复活了。”
顿了片刻,如涯鬼母又继续说道。
只是这次,她的眼中多了几分狂热的神色,像是最虔诚的信徒在面对神明时候一样。
她愿意成为她的狂信徒,为她披荆斩棘,为她赴汤蹈火,为她粉身碎骨千千万万次,哪怕坠入无边地狱,也在所不惜。
虚影缄默的打量了如涯鬼母片刻,然而她的眼中却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仿佛如涯鬼母如此待她,就是理所当然的。
那是一个蜜罐子里面泡大的姑娘理所当然的接受别人对她的好。
她从小就被宠坏了,以至于理所当然的觉得这个世界就是围绕着她来转动的,所有的人对她的好,都是理所应当的。
——不是因为她曾赐予过他们什么,而是因为她本身的存在。
这样的笃定让她在人群之中格格不入,也让她的信徒愈发的狂热。
如涯鬼母的身体略微有些颤抖,她绸缪多年,为的不就是那一天的到来吗?
她可以付出一切。
甚至包括自己。
至于所谓的血脉相连之人,不过就是她创造出来的一个容器罢了。
因为她最合适,所以她留了下来。
所以她能够得到理所当然的偏爱。
而这偏爱都是建立在,她还有剩余价值可以利用,她能够让如涯鬼母达成目的之上的。
只是不知道,可怜的容器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心中会是什么样的复杂心情。
或许她也渴望过来自母亲的关怀,但是却从未得到过——以至于从此以后对于这种关怀都是陌生的,抵触的,抱有警惕的。
这种警惕,或许能够救她一命,也或许会是命运道路上的某个分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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