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虚无界域,无香界主体内。
妱儿眼前豁然一亮,就像迈入一个新的“世界”。
令妱儿诧异的不是石壁之后另有乾坤,而是她所进入的这个“世界”的确算不上太大,甚至可以说太小太小。
从妱儿站立的位置到目光所及之处,仅仅不到一丈方圆。
可就是这样一处地方,竟然与妱儿身后的石屋形成鲜明对比。如果说石屋简陋阴暗,那这里的一切精致亮堂。
妱儿面前只有一盏悬浮的明灯,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这又是什么?蜈蚣老怪还真会藏东西,就是不知道此物是不是宝贝,够不够抵他的酒钱!”
妱儿向来不会吃亏,她有意把无香界主的神魂灌醉,就是为了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仔细打量一番之后,妱儿眼中露出一抹得意,摩拳擦掌地想要把明灯据为己有。
“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既然如此有缘,自然不能空手而归……”
然而,就在妱儿的手即将触碰到明灯的时候,看似没有灵智的明灯忽然向左闪躲,正好躲过了妱儿那一抓。
妱儿都没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明灯突然间一个变两个,两个变四个,四个变八个。
每一盏明灯都一样,甚至就算数量从一盏变成八盏,这一丈大小的地方也没有比刚才更亮堂。
“是本公子眼拙,没想到你还会这种把戏!不就是想让本公子猜一猜,哪个才是真正的你嘛……简单……”
妱儿只觉的有些晕,让她误以为是千缘果酒后劲太足。
殊不知,妱儿所面对的这盏明灯并非存在于世间的实物,而是只存在于心境里的长明灯,也叫心灯。
每一个修为境界即将跨入神境的半神,都会将自己最不愿意面对的记忆封存在心境之内。等到渡劫成神之日,心境内的记忆或就此消亡,或立地成魔。
妱儿此时虽然有些迷糊,但因为赊香人自身体质特殊,妱儿体内的香气像清心的咒语一样让她保持着一丝清醒。
“你是谁?为何会在无香界主的命门之内?”
八盏心灯上同时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似在回答妱儿一般。
身为赊香人,妱儿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意念夹在周围的声音里,可无论如何也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
“既然如此,我换个问法。你认识是不是认识无香界主?如果认识就变回一盏,不认识就维持现在这样。”
八盏一模一样的心灯听懂了妱儿的话,居然变成一盏绕着妱儿盘旋几圈。
它似乎在打量妱儿,妱儿自然也抓住机会运转天女无香心法,想要看一看这盏灯到底是什么所化。
不经意间,妱儿只觉自己的意识似乎触碰到了什么,心底突然回荡着一个激动的声音。
“你,你能听见我说话,你能听见我说话,真的太好了!”
一个老婆婆的声音从心灯上传来。可只要妱儿停止催动心法,老婆婆的声音立刻戛然而止。
仿佛心灯上的声音必须要用心去听,用耳朵只能听到一阵一阵的窸窸窣窣。
妱儿有些惊讶。老婆婆的声音很有感染力,带着一份无与伦比的温和,听上去不像什么大凶大恶之辈。
“婆婆,难道您是得罪了这条臭蜈蚣才被封印在这里的吗?它刚刚喝的酩酊大醉,此刻正是带您离开的绝佳时机,等我们出去了再想办法救您出来!”
妱儿一时愤恨,对刚刚心生好感的无香界主突然间多了不少厌恶。
妱儿边说边伸出双手,想要带着心灯尽快离开这里。但让妱儿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心灯听闻这些骂骂咧咧的话之后,瞬间向后躲闪,又一次让她扑了个空。
“婆婆,您这是……莫非您不敢离开,害怕这臭蜈蚣一旦醒来会百般折磨你?”
终于。
心灯似乎再也无法忍受妱儿对无香界主的误解,轻轻发出一声叹息。
“唉……姑娘,虽然我老婆子很想知道你是如何进到这里的,但要带我离开这里,是绝对不可能的。”
老婆婆的声音带着无奈,仍然在妱儿的心底响起。
妱儿眉头一皱,立刻清了清嗓子故作浑厚:“老婆婆,您看错了,我可是赊香人,怎么会是姑娘呢!”
心灯上传出老婆婆柔和的笑声:“呵呵呵,你这女娃儿倒也有意思……莫非,你进来之前它没有告诉你,这里是什么地方?”
“难道这里不是无香界主命门所在?可是它亲自带我来这里的。”妱儿如数家珍一样,把知道的都说了。
可唯独她进来的这个地方,无香界主还真没跟她提起过。如果不是自己失手砸破石壁,又岂会误打误撞地来到这里。
心灯上的光忽然黯淡,老婆婆的声音仍然可以毫无阻碍地进入妱儿心里。
“这里,是它的心境……也就是你口中的无香界主内心深处。”
妱儿没有开口接话,她知道老婆婆的话还有下文。
“在心境之中,一切所见都由心生,一切所闻皆由心起……当然,这并非取决于你的心,而是你口中那条臭蜈蚣的心。
所以,姑娘只有用心去听,才能听见我的声音。”
妱儿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进入心境,更不用说还是无香界主的心境。
这也难怪她两次想要将心灯带出去,都被老婆婆巧妙的躲开了。
妱儿追问:“老婆婆,您既然被困在这里,那为何不肯跟我出去?”
心灯稍稍变亮:“难怪老家伙能让你一个姑娘进入它的心境……原来,姑娘你的心里,还未曾真正住进一个人……”
妱儿想了想回道:“老婆婆,可是我心里明明每天都挂念自己师傅,还有几年未归的师兄……怎么能说我心里还未曾真正住进一个人?”
妱儿显然不知道,自己对师傅师兄的感情只能算依赖,而不是老婆婆口中的托付。
她并不知道很久很久以前,自己还是一只在灵气中追梦的麻雀。也不记得建木底下,有个叫梧桐的神族曾陪伴她数千年。
妱儿所能想到的人,似乎都已经被她放在心上。
至于老婆婆这番话里的意思,对现在的妱儿来说想要理解还有些困难。
“那老婆婆,您不会是,那个住进无香界主心里的人吧?这也有点太过残忍。”
“准确的说,我应该是住进它心里的老蜈蚣吧!我跟它同为神族后裔,又怎么能算的上是人?如果我们都是凡人,也就不必用这种方法安慰对方了……”
老婆婆的声音很轻,似乎她早就看得透彻,把一切喜怒哀乐都当成回忆,永远留在它的心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