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张忠友的遗愿,裴旻他们就地埋葬了张忠友。
“燕秋,准备上路吧。”裴旻说道。
徐燕秋站在那座鼓起的小坟包前,他不敢相信,明明几天之前,还是在一起的好兄弟,怎么如今,就已天人永隔了。
“裴帅,我带一百人去。”
“不,你带五百人。”裴旻沉声说道,“不能让忠友的悲剧再度发生了。”
徐燕秋鼻尖一酸,眼泪再次奔涌而出。
“我刚开始从军的时候,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毛孩子,就是五哥慢慢把我提拔起来的,他教会了我许多东西,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我怀里,什么都做不了……”
裴旻拍了拍他的肩膀,长叹一口气:“正如忠友所说,尽快结束这场战争,才是对九泉之下的他最好的慰籍。”
徐燕秋点了点头,擦干眼泪,说道:
“裴帅,我去了。”
“一切小心!”
徐燕秋提枪上马,又不忍的望了一眼张忠友的坟墓,随即领着五百骑兵,往东赶去了。
“师傅。”
李心安走过来,说道:“我们也要走了。”
“是啊,追杀忠友的契丹人没有回去,他们肯定会起疑心的,接下来,前面的路可就不好走了。也许每过一里,就会有契丹人在前面等着。”
众人翻身上马,继续向南赶路。
……
契丹军队在一天之前,就已经赶到了川阳军的驻地。
没有做任何的停顿,契丹军队立刻就朝着川阳军大营发起了猛攻。
白闻喜的西路军主力早就已经撤走,留守川阳军驻地的,只是一万三千名阻敌追击的后军。
面对二十万契丹大军的猛烈进攻,即便是以逸待劳,最前线的唐军也很快败下阵来,白闻喜那引以为傲的防线,仅仅支撑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就已被攻破,契丹人长驱直入,掠入了川阳军大营。
唐军开始潮水般的撤退,其实不敌早已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唐军将领也没打算和契丹人死磕,只是没想到,唐军败的居然这么迅速又彻底。
“常玉将军,伤员都已经扯下来了,是时候放火了!”
常玉面色凝重,看着远处掩杀过来的契丹铁骑,他重重的点了点头。
“放火!”
刹那间,常玉身后,数千名弓箭手排成一排,箭头上缠绕着燃烧着的火棉,对准了曾经他们住过的地方。
一些契丹士兵此刻也发觉出了不对劲,他们一路高歌猛进,冲进了唐军的大营,本想着大肆掠夺一番,可没想到,钻进他们的帐篷,里面摆放的全部都是油桶和干草,一点金银都没有。
敏锐的契丹将领察觉出了唐军的意图,赶忙下令道:
“所有人立刻离开帐篷,去往开阔的地方!”
军令虽然传了出去,但执行哪有那么容易,不仅本部的士兵还渴望着搜寻财宝,在他们身后,也有契丹士兵源源不断的涌入。
一时间,率先冲进川阳军驻地的这些契丹士兵进退两难。
“放箭!”
常玉一声令下,数千名弓箭手一齐松动了弓弦,箭雨化为一道火幕,向着大营笼罩了过来。
远处,鸾驾上的耶律海兰遥遥的望见这一幕,不由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可惜,还是太轻敌冒进了。”
身旁的阿保机宽慰道:“是唐人太歹毒了,谁也不会想到,他们会放火烧毁自己的大营,这把火要是烧起来,只怕要烧光周围数百里的草原。”
火箭落入营帐,顿时,燃起了滔天大火,在干草和火油的作用下,火势一瞬间将整个川阳军的驻地都笼罩了起来,无数的契丹士兵变成了一个火人,哀嚎着在地上打滚,渴望熄灭自己身上的火焰,但却被慌张的人马践踏城肉泥。
耶律海兰轻轻揉着自己的眼角,吩咐道:
“立刻在川阳军大营附近挖一条大沟阻挡火势,至于里面的人,能逃出来就管,出不来,就别管了,巫神会记住他们的。”
阿保机点了点头,对于耶律海兰这么轻易就放弃了数千名己方士兵这件事,他并没有表露出任何的惊讶,似乎早已习以为常。
”通知耶律宗,让他领前军绕过川阳军大营,继续追击。”
“是。”
……
在放完三轮火箭之后,常玉立刻率军后撤。
“希望这场火,能拖延契丹人吧。”房平纵马赶上,说道,“死了不少人。”
“还剩下多少?”
“一万三千人,只剩下不到七千,死了一半。”房平叹息道,“川阳军将领杜松,也战死了。”
“契丹人只会死的更多,我们每一个人的牺牲都是值得的。”常玉叹息道。
“大军这时候应该已经撤离到百里之外了吧。”
“嗯,前面不远,就是孟老大和祖兴接应了。”
说话间,队伍之中突然有人喊道:
“契丹人追过来了!”
“什么?”常玉脸色大变,急忙回头,果然看到远处天地一线处,扬起了浓重的烟尘。
看速度,比自己这些人还要快上不少。
“契丹人不救火吗?”房平一脸疑惑,“按理说契丹人视草原为父母,不会看着大火坐视不理的。”
“那谁知道……”常玉面色凝重,“房二哥,这次,我们只怕是遇上硬茬子了。”
常玉不仅仅是军中战将,他还是一品返元境的高手,江湖人的直觉让他感觉到,有一个极为强大的敌人正在急速靠近这里。
“是巫神教大祭司吗?”
“也许,不……一定!”
“这样啊……”房平嘴角露出微笑,猛地一拉缰绳,停了下来。
“房二哥,你干什么?”常玉一脸愕然,不解的问道。
房平向他摆了摆手,笑道:“你先走,我带人拦住他。”
“你疯啦!”常玉也勒转马缰,咬牙说道:
“那是巫神教大祭司,只有师傅才对付得了,我们之中谁上都是个死!”
“裴帅也不是神仙,他都怕骑兵冲锋,那个什么狗屁大祭司还能不怕?”房平微笑道,“你房二哥的本事你还不知道?相信我,你先走,我没事的。”
常玉一脸不相信:“房二哥,不必如此的,他追不上,契丹大军还在后面,那人也不敢孤军深入。”
“你也看到了,他们的速度有多快,不消片刻我们就会被追上。”房平沉声说道,“我们必须抢占先机,否则,一旦被围困,可就真的只剩下个死了。”
“那我们换一换。”常玉咬牙说道,“房二哥,你不是江湖人,不知道对付巫神教的方法,我留下。”
“你留下个屁!”房平骂道,“你是裴帅的大弟子,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裴帅的脸往哪儿搁,大唐武林的脸往哪儿搁?老实带人回去。”
“可是——”看书喇
“再争论下去,就谁也走不了了!”
眼见着契丹人距离己方越来越近,房平沉声说道:“带着兄弟们去后方,我会平安回来的。”
常玉紧紧咬着嘴唇,重重的点了点头。
“活着回来!”
他调转马身,像是迟暮的老人一样,卸去了全身的力气,缓缓说道:
“走!”
房平驻足原地,看着常玉等人渐渐远去。
他们彼此都明白,在契丹军队的铁骑下,孤立无援的房平,几乎是必死之局。
但战争就是这样,没有任何的温情可言,如若房平不留下来阻敌,那么这剩余的七千人的结局,只能是全军覆没。
有的时候,牺牲是必要的。哪怕一百人死了九十九个,只保护了一人活下来,那都是值得的。
房平环顾四周,留下来的,都是他的本部属下,都是跟着房平九死一生活下来的老部下。
“兄弟们,我房平此生为将,不喜功,不贪财,明军令,严处罚,多有亏欠诸位。下辈子,我再当牛做马,报答大家!”
“愿为将军赴死!”留下来的士兵们齐声喝道。
契丹人越来越近,房平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冷峻,高举大刀,向着契丹军队发起了冲锋。
前军先锋,巫神教大祭司耶律宗完全没想到,唐军居然有胆量反击,看上去,他们不过千余人而已。
自己这边,可是有一万精兵。
耶律宗并没有把唐军的反扑放在心上,简单的指挥了几句,随即两军撞在一块,厮杀起来。
混战之中,一个唐军将领吸引了耶律宗的注意。
房平挥舞大刀,左冲右突,所过之处,契丹人无一不变色退避。
耶律宗用力握了握拳头:“有意思,也罢,许久没活动筋骨了,今日正好拿你练练手!”
他咳嗽了一声,立刻,无论是围观还是正在交战中的契丹人全部后撤,留下杀红了眼的唐军不知所以。
耶律宗纵马赶出,向着房平扬了扬下巴:
“你叫什么名字?”
“房平。”
“很好,房平,我耶律宗平生只敬重强者,你有资格做我的对手。”
“我倒觉得丢人。”房平冷冷一笑。
耶律宗眼神阴沉下来,不再多言,纵身从马上跃起,朝着房平掠来。
房平舞刀上前,耶律宗一双铁爪扭住房平的刀柄,房平却顺势在马上转身,猿腰轻扭,将耶律宗掀飞了出去。
耶律宗落地,立即如离弦之箭一般向前冲去,与房平战至一处。
终究,江湖与沙场不同,房平纵使是久经沙场的悍将,在耶律宗的手段之下,他也招架不住。
三十合之后,耶律宗卖了一个破绽,房平一刀砍空,旋即被耶律宗抓住胸膛,举了起来。
耶律宗的五根手指就像五把钢刀,插进房平的心口,房平面如金纸,汗珠不断的下坠。
“你是第一个,在我手下撑过三十招的唐军将领。”
耶律宗说道:“所以,我会给你留一个全尸。”
他的手指猛一用力,房平瞳孔瞬间收缩,大口大口的喷吐着鲜血。
他的心脏,被耶律宗捏爆了。
耶律宗把房平轻轻的放回马匹上,抹去手上的鲜血,淡淡的道:
“继续追!”
……
两个时辰后,常玉见到了前来接应的孟国良和蓝祖兴。看书溂
一见常玉平安回来,两人都十分高兴,只是让他们奇怪的是,队伍之中,却不见房平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