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阴河畔,契丹士兵的火把将这里照耀的如同白昼。
远处的山坡上,萧玄感望着蒙阴河,愁眉不展。
“这么多人,我们靠近不了啊。”叶青岚说道,“该怎么接应李兄?”
“堂主他们应该是暴露了,匆忙逃了出来。”萧玄感沉声说道,“不然契丹人不会如此大规模的沿河搜寻。”
“我们这些人肯定是不能过去的,叶七,就我们俩,悄悄摸过去。”
“但是蒙阴河这么长,李兄他们俩在哪儿都不知道。”叶青岚皱眉道,“贸然过去太危险了。”
“那怎么办?就这么等着?”
叶青岚忧心忡忡的盯着远处奔涌的河流:“事到如今,也只有相信他们了。”
……
一支契丹骑兵在河畔急驰而过。
“这里没人,走,去找找那里!”
骑兵过后,这里重新恢复了寂静。
契丹人已经将这段河道搜查过了,短时间内,没有人会再来这里。
奔流的河水突然涌动起来,片刻之后,两个人突兀的从蒙阴河里窜了出来。
“啊,憋死我了。”
李心安和慕容白望着湿漉漉的彼此,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千钧一发啊。”李心安感叹道,“幸亏那个叫阿保机的大祭司反应慢了半拍,不然咱俩就得交代在里面了。”
“跳河你也是真想的出来。”慕容白拧干头发上的水,说道:
“现在怎么办?外面到处都是契丹人,和萧兄约好的地方是去不了了。”
“那就不去。”李心安说道,“直接往南走,会遇上接应我们的人的。”
二人随即辨明了方向,往南走去,也没有马匹可供骑乘,就只得轻功步行。
草原茫茫无际,入眼皆是绿油油一片,二人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直至累的瘫倒在地,再也走不动。
“不行了……跑不动了。”李心安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这么一会儿工夫,快赶上我一年轻功赶的路程了。”
慕容白刚要说话,脸色突然一变,附身贴在地面上。
“嘘,有马蹄声。”
李心安神色一紧,右手握紧了“白虹”的剑柄,谨慎的说道:
“离我们有多远?”
“不到一里地。”
“可是契丹人?”
“那我哪儿听得出来!”慕容白怒道,“天下马蹄声皆是一样,我如何分辨。”
“唐军马匹高大,所以马匹的步伐就大,马蹄声间奏沉重而长。契丹人的马相较而言要小上一些,马匹步伐紧凑,间奏短促有力。”李心安认真的说道。
慕容白深深地看着他,翻了个白眼:“这种时候你还在这里谆谆教诲,你也是没谁了。”
李心安苦笑道:“一里地,我们能跑到哪里去啊。”
慕容白沉声说道:“决死而已。”
那马蹄声越来越近,已是清晰可闻了。
二人戒备的看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不约而同的准备拼死一搏。
天地一线处,涌现出一支骑兵,皆披黑甲,前进有序。
“这些人……”
李心安皱起眉头,等他们凑近了一些,他才彻底看了出来。
“是城阳军!是我们的人!”
那只骑兵停在李心安和慕容白面前,主将下马,李心安欣喜的道:
“蓝大哥。”
蓝祖兴点了点头,眼中亦有欣慰流露:
“没受伤就好。”
“差点就死在里面了。”李心安苦笑道,“想不到,居然是你带人来救我们。”
“不止是我。”蓝祖兴说道,“三哥和老六也来了。”
“付大哥和燕秋也在?”李心安惊讶道,“那军中何人担任先锋一职?”
“如今既无战事,自然不需要先锋。”蓝祖兴道,“不说这个了,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其他人呢?周汴救出来了没有?”
李心安迟疑了片刻,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把他们此次潜入蒙阴河大营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
其中,自然也包括周汴的所作所为。
听完以后,蓝祖兴面色平静,并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
“他既然是失忆了,那这就怪不得他。”蓝祖兴说道,“但是,毕竟是杀了我们的同胞,这里是容不下他的了。”
“若是救不出来,那也还罢了。但要是救出来的话,他就不能再在别人眼前露面了。”
“我明白,救出周汴以后,我会立刻送他回丰州的。”李心安点点头,道:“蓝大哥,这件事情,还请你保密。”
“当然。”
蓝祖兴说道:“上马吧,三哥和燕秋都在后面五十里处,萧玄感和叶青岚那边我们也有联系,先退回到安全地方,再做商议。”
“也只好如此了。”
李心安慕容白翻身上马,跟随着蓝祖兴,往南边安全地带撤去。
约莫赶了两个时辰,天色蒙蒙亮了,才终于看到付康和徐燕秋的人马。
死里逃生,再次相见,众人自然欣喜万分。
萧玄感和叶青岚也得到了消息,半个时辰后,他们也匆匆赶来了这里。
而在听到周汴的境况以后,他们也不免唏嘘感叹。
“那个耶律海兰和周汴什么时候回来?”付康问道,“蒙阴河大营的守军已经被惊动了,我们不能在此久留。”
“两天。”李心安说道,“再等两天,他一定会回来的。”
……
两天后。
耶律海兰带着人马,在李心安慕容白潜入蒙阴河大营后的第三天傍晚返回了这里。
“大狼主,您终于回来了。”阿保机迎上来说道。
“耶律宗和阿史那重光还有消息传来吗?”耶律海兰问道。
阿保机瞥了一眼跟在耶律海兰身后的周汴,没有说话。
“哦,你先下去吧。”耶律海兰对周汴笑了笑,随后对阿保机使了一个眼色,两人走进了中军大帐。
“有。”阿保机说道,“耶律宗大人在来的路上,发现了唐军调动的痕迹。”
“往我们这里来?”
“对。”阿保机点头说道,“极有可能是来支援白闻喜的。”
“看来,增兵减灶还是瞒不过唐军的眼线。”耶律海兰笑了笑,“不过看样子他们似乎也不是完全确定我们的意图,就这样吧,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就已经晚了。”
“我们的人聚集了多少?”
“八万。“阿保机低声说道,“就在蒙阴河大营西侧一百里的地方。”
“很好。”耶律海兰笑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等耶律宗和阿史那重光了,他们大概什么时候到?”
“应该,还有十天。”
阿保机犹豫了一下,问道:“大狼主,我第二次送给您的消息,你看到了没有?”
“嗯。”耶律海兰点了点头,“叶护人怎么样了?”
“他没什么大碍,在床上躺了一天,照样活蹦乱跳。”
“那两个唐人抓到没有?”
“没有。”阿保机摇了摇头,“属下无能。”
“对方是来找葛术台的,实力按理说不会比你低到哪里去,你一时疏忽也不算什么。”
“那……您告诉葛术台了吗?”
“那倒没有。”耶律海兰摇头说道,“对方既然是来救他的,没找到人,自然不可能就此放弃。能来一回,就能来第二回。”
“你觉得,葛术台会记得他的这些……朋友吗?”
阿保机讶异的道:“大狼主的意思是……继续让他们自相残杀?”
“我最讨厌的一句话,就是事不过三。”耶律海兰阴冷的笑了笑,“葛术台很合我的意,但只有多试几次,我才放心把他收为亲信。”
……
次日清晨。
蒙阴河的上面飘了一层淡淡的雾,借着雾气的遮掩,有人向着蒙阴河大营探了过来。
“李兄,你确定周汴回来了?”叶青岚问道。
“昨天晚上,我们的人不是发现有一支数百人的骑兵返回了蒙阴河大营吗?”李心安道,“常规的斥候可没这么大规模,而且人数和叶护说的也差不多,只能是他们。”
四个人此时都穿着契丹军服,蹑手蹑脚的钻进了树林。
这片密林里面,还依稀可以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不太对啊。”李心安皱起眉头,面色疑虑,“我们就是在这里潜入蒙阴河大营的,但契丹人不说对这里严加防守,怎么还撤去了人呢?”
“我感觉不到除了我们之外任何活物的气息。”
慕容白点了点头:“我也是。”
萧玄感脸色大变:“该死,中计了,他们知道我们还会来,故意撤去人手,是请君入瓮!”
“走。”李心安低声说道。
话音刚落,密林中立刻卷起一阵大风,搅动的树木东倒西歪,四人一时站立不稳,纷纷被树木打在身上。
一人自密林中悠然而出,落在李心安四人面前。
“我们又见面了。”阿保机淡淡的道。
“是你!”李心安心下一沉,“巫神教大祭司?”
“你居然知道我。”阿保机有些惊讶,“谁告诉你的?”
李心安冷冷说道:“周汴在哪儿?”
“周汴是谁?”
“被你抓来的那个人。”
一道女声骤然响起:“你是再说,葛术台吗?”
阿保机身后,数十道人影浮现出来,无一不是三品以上的狼奴。
被狼奴簇拥在中间的,是一个女子。而在女子身边,那个身背长弓的挺拔身影,不是周汴,还能是谁!
“葛术台。”耶律海兰笑道,“他是你的朋友啊。”
“我……没有印象。”周汴迷茫的道。
“周汴,是我,李心安啊!”
耶律海兰说道:“既然记不起来,留着他有何用。”
“葛术台,杀了他。”
周汴皱了皱眉,从箭壶中拈出一跟箭,放在了弓弦上,胳膊缓缓抬起,对准了李心安。
“你疯啦!”叶青岚大声吼道。
“走!”慕容白喝道,现在的他终于确认,能够毫不犹豫的把武器对准自己人的周汴,已经不是他们的兄弟了。
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只是葛术台!
“想走?”阿保机冷笑一声,一只骨笛从他衣袖中滑落,随后他将骨笛横在嘴唇旁,吹奏了起来。
几人登时一僵,行动迟缓起来。
周汴松开了弓弦。
“嗖——”
箭矢狠狠扎进李心安的身体,他哀嚎一声,身体倒飞了出去。
慕容白低吼一声,手中“凤鸣”长剑幻化成一片剑幕,刺向阿保机的面门。
“这是……浩然剑典。”耶律海兰瞪大了眼睛,“你是慕容白?”
阿保机抽身后撤,耶律海兰下令道:“阿保机,抓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