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永王府分外热闹。
永王李璘设宴,款待一位大人物。据说那人来头不小,能让永王亲自下厨。
李璘的厨艺一直是他颇为得意的东西,但却从不轻易露人。这位永王殿下不止一次的说过,自己要是不生在帝王家,肯定会是一个好厨子。
为了这场宴席,李璘早在几天之前就开始准备了。永王府的下人们都围在一起窃窃私语,嘀咕着谁会是那个让自家王爷如此重视的人。
但只有少数人知道,永王李璘要招待的,就是之前那个来过永王府许多次的老头子。
天策府大统领,李贤!
永王府的伙房内,李璘擀完最后一面皮,扔给旁边的厨子,嘱咐道:
“把馅料包好,可不许给本王包漏了,不然唯你是问!”
“是。”厨子堆笑道。
解下围裙,走出伙房,一个羽扇纶巾的年轻男子迎了上来。
“王爷,东西可掺进去了?”
李璘瞧着四下无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扔给那人,说道:
“全撒进去了,介时,无论是酒里、菜里亦或是饭里,都会有你的毒药,就算李贤谨慎万分,不喝酒,他也得给本王面子,吃两口饭。万无一失,放心就好。”
“王爷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
李璘突然变了脸色,低声说道:
“轩辕有朋,我该做的事情做完了,到你的时候,你可别杀不了李贤,反而把自己搭进去!”
乔装打扮进入永王府,和永王李璘达成交易的魔影阁阁主轩辕有朋微笑道:
“王爷请放心,只要李贤中毒,我就一定能杀了他!”
李璘脸色稍稍和缓了一些,说道:
“你为什么这么怕李贤?你们魔教徒,不都是以一敌百的怪物吗?按理说,李贤应该威胁不到你才对。”
轩辕有朋说道:“殿下有所不知,李贤身为李唐皇室子弟,受长安龙气庇佑。而魔教徒所练武功,乃是逆天而为,本来就所限甚多,在长安更甚。不要说李贤乃是一品归真境大宗师,即便他和我实力一样,在长安,我也是必败无疑。”
“只有先用我魔影阁的秘药毒其经脉,让他十成功力去其七八,我才可以说有稳胜的把握。”
“李贤这么多年的天策府大统领不是白当的。”李璘忧心忡忡的说道,“他身上肯定会配有解毒的药,你们魔影阁臭名昭着,研究的人多了,你们那些手段,说不定早就被天策府研究透了。而且,李贤不一定会孤身一人前来赴宴,他身边的天策府高手无数,难保不会有一两人随行,甚至有可能更多!”
“人多无所谓,我所惧者,只李贤一人。除此之外,人再多,也只是送死而已。”
“可是这些天,下人们报告,说我王府周围,有许多人鬼鬼祟祟的监视,我怀疑,我们被盯上了。”
李璘面色凝重:“轩辕有朋,你最好不要给我暴露马脚。”
“王爷多虑了。”轩辕有朋淡淡的道,”李贤有怀疑是真的,但他没有证据,不然他早动手了,而且,他也不敢有证据。”
“您毕竟是圣人的儿子,李贤是不敢把主意打到您身上来的。这些天,您对他太热情了,李贤肯定会察觉到反常,他也肯定会探明清楚。我想,他这次之所以答应赴宴,就是为此而来。”
“不过,这位天策府大统领是不会想到,自己会因此而死的。”
李璘“嗯”了一声,觉得轩辕有朋言之有理。
之后二人散去,李璘按照正常的步骤去操办宴席,轩辕有朋则是回房休息,准备刺杀李贤。
终于,午时来到。
天策府统领李贤如约准时前来赴宴。
李璘微笑的出府门迎接,让他惊讶的是,李璘居然没有带随从,而是和往常一样,孤身一人。
他心里暗暗发笑:“看来这次,李贤是必死无疑了。”
“统领大人,请!”
李贤打量着这座已经来过好几次的雄伟府邸,叹了口气,说道:
“永王殿下,我这次来,不是来赴宴的。”
“你是皇子,我是外臣,你我之间往来,太过亲密了。在圣人那里,会徒惹非议的。”
李璘面露惊讶:“统领大人这是什么话?先不说你我原本的关系,就说现在,你我之间,君子坦荡荡,又不做亏心事,何来非议?”
“话是如此,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麻烦,还是尽量避免为好。”
李璘冷峻的道:“统领大人现在觉得麻烦了?那今日又为何前来,岂不是故意让我李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难堪?”
李贤迟疑的道:“我意并非如此,只是当时答应,仔细想想,要想拒绝,犹豫再三,还是亲自前来为好。”
“那还真是让统领大人费心了,本王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来人,把那一桌饭菜撤了,就当本王从来没交过这个统领朋友!”
“且慢!”
李贤蓦的出声叫住了转身欲走的李璘,连他自己都有些疑惑。
明明是觉得不对劲,为了避嫌,李贤才决定拒绝赴宴的。可看着李璘这副失望羞恼的模样,李贤又逐渐打消了心里的疑虑。
“永王为人素来和善豪气,且无野心,他应该真的只是单纯的想要结交我,或者是想要结交天策府。在这背后,是有着太子殿下的推动,还是说有着永王自己的野心,暂且不论。”
“但这顿饭,要是不吃,不仅驳了永王的面子不说,还有可能伤他一片真心。”
“圣人虽然不喜天策府与他人多有牵连,但我与永王相处日久,圣人肯定是知道的,但他却一直没有挑明,分明是在看我的态度,或者说……是在看永王?”
“仔细一想,圣人诸多儿女,除了太子殿下,最优秀的就是永王了。”
李贤脑海中有什么东西豁然贯通,他双眉紧锁,深深的盯着前面那个人。
“统领大人?”
李璘心里也捏了一把汗,李贤看上去,仍然不像要答应他的样子。
谁也料不到这个老人会突然变卦,一时之间,李璘猝不及防,只能用气话来假装自己的茫然。
所以,现在的他好奇与害怕交织,看上去,倒像是无比的……
期盼。
李贤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理智告诉他,自己应该转身就走,但鬼使神差的,他说道:
“也罢,我就应永王这一回!只是却留不长久,天策府还有诸多事宜等我回去亲自处理。今日之后,你我也不要多见面了。”
李璘大喜过望,煮熟的鸭子又自己飞了回来,他忙不迭的拉起李贤的手,往府里走去。
经过府门的时候,李璘偏头看去,就只见到轩辕有朋隐藏在暗处,手里拿着一根燃烧殆尽的香。
两人进屋,各自落座,李璘刚端起酒壶想要给李贤敬酒,却被李贤一手按住。
“永王殿下,我已经五十年没有喝过酒了。”
李璘尴尬的咳了咳:“哦,是这样,本王考虑不周,统领大人勿怪。”
“来,吃菜,吃菜。”
李璘一双象牙箸简单的夹了几筷子菜,李贤见如此,一是没有多虑,而来觉得接二连三的拒绝太过失礼,便也就跟着吃了几口。
这一切都被李璘尽收眼底,等到李贤提出告辞之后,李璘恭敬的送他出去。回到自己房间,他终于是忍不住大笑起来。
“李贤啊李贤,你自作聪明,却还是着了本王的道。”
“试看,没了你李贤,还有谁能保护的了父皇!”
提起李隆基,李璘脸色骤然阴沉下来,眼神凶狠,闪烁着仇恨的光芒:
“父皇,我的好父皇,你针对的是太子,为何要贬我?我是你的儿子,你却信不过我,我何其无辜啊!”
“皇兄,你也是个冷漠无情的人,我因你而受牵连,你却一言不发。这么长时间,也只有你那好儿子来看过我几次,你去哪儿了?我是为谁受的这罪!”
“呵……我李璘空活三十余年,现在算是明白了。无论是父皇还是太子,我都是一个弃子,除了被利用,便再没有其他的价值。要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只有自己握着刀!”
“谁说我李璘,不能做皇帝?”
……
离开永王府后,李贤按照往常习惯,是步行返回自己的寓所。
那里新来了一个老家伙,自己欠他个人情,还得帮他找什么大唐命主,真是奇怪。
那个魔影阁的轩辕有朋,至今还没有查出下落。倒是血衣堂,天策府的摸索出了一点有意思的东西,是关于,广平王李俶和前宰相李林甫的。
“太子右卫率长史,李嶙……和永王殿下一个名字,不过,却是李林甫的儿子。”
“这个李璘,在十八年前就被李林甫从家谱上划去了名字,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根据年纪推算,李林甫的那个儿子,却是与广平王举荐的长史同年。”
“会是一个人吗?”
李贤沉思道:“看来,是时候拜访一下皇太孙了。”
全部心神灌注在思索之中的天策府大统领李贤全然没有注意到,死亡的威胁,正在身后悄然蔓延而来。
轩辕有朋站在高楼之上,漠然的看着下方缓缓独行的李贤,唇边露出一丝寒冷的笑容。
与此同时,李贤身旁,一个行人无端发狂,嚎叫起来,双目赤红,嘶吼着扑向了李贤。
“嗯?”
李贤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了沉思,瞧出那人的不正常,立刻抽身后撤,同时身形诡异的飘散,转眼之间,却是出现在那行人的背后。
一掌拍出,行人应声而倒。与此同时,李贤却是小腹一阵剧痛,然后惊愕发现,自己的手掌都变得漆黑了起来。
他的眼睛下瞥,只见一道黑影自他的头顶飞速落下,掀起一阵罡风,将他的帽子打落。
李贤双眼微眯,两手向上托举,竟是将那人向一侧掀飞了出去。
轩辕有朋轻飘飘的落在地上,赞叹道:
“不愧是天策府大统领,武功了得,轩辕有朋佩服之至。”
李贤淡淡的道:“真解天魔功,果然是轩辕有朋。”
“统领大人知道我魔影阁的绝学?”
“呵,你们的东西,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那是以前,现在的魔影阁,可是有着许多你们不知道的东西。”
“比如?”
“比如现在在您体内,肆虐的毒。”
轩辕有朋微笑道:“统领大人不必硬撑着了,刚才那一招,已经让您的内力消耗的十不存三了。”
李贤眼神逐渐冰冷,他的确感受得到,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再去调动体内真气。
不过,让他惊讶的是,轩辕有朋对自己的称呼,如此熟悉。
“你为什么这么叫我?你和永王是什么关系!”
轩辕有朋微笑逐渐凝固,阴森的说道:
“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