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俶对于李心安的问题并没有多少惊讶,苏休消失这么多天,李心安不奇怪才怪。
尽管李心安旁敲侧击打探过苏休的消息,李俶也只是简单的搪塞过去,两个人都没有挑明,所以还能表面无事的相处下去。可现如今李心安既然把窗户纸捅破了,也就没有继续瞒下去的必要了。
李俶说道:“苏先生……啊不,心安,你应该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吧?”
李心安点了点头,眼帘低垂:“刚刚才知道,昨天晚上,我带人去见王可容的时候,杨国忠手下杀手——魔影阁黑衣使司耿玉森来到幽香居要杀我,被苏……被他挡住了。”
“黑衣使司,魔影阁中位于第三档的人物,一共十二人,是只有实力达到二品巅峰才能加入,权利仅次于长老和红衣使司。”
“这么一个人,在我身边潜伏了十年,心安,换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李心安眼神复杂:“我会不计一切后果抓住他,问出缘由,能利用就利用,不能用就杀。”
李俶微微一笑:“我没有你那么狠辣,说实话,我也是在不久之前才得知司敬廷的身份,是苏赫多临走之前,给了邪里牙一个锦囊,嘱咐他长安有变再交给我。”
“苏赫多?”李心安身躯一震,眼神骇然:“他远在天竺,居然能算到长安?”
“从锦囊中所写来看,苏赫多一早就知道司敬廷的身份,但一直不出手,恐怕就是因为他知道司敬廷对我没有恶意。而且司敬廷胸中确有真才实学,这些年也帮了我不少,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不想杀他。”
“本来只是想把他叫过来谈一谈,可不知怎的,走漏了风声,司敬廷居然提前离开了皇孙府,给我留了一封信,写了些道歉的话。”
李俶无奈苦笑:“这个苏先生啊,对你也是真好,信里还特意提到你不知情,让我别迁怒与你。”
“是嘛……”李心安神色惆怅,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殿下,您现在也没有找到司前辈?”
“没有。”李俶回答道,“种先生一直在找他,但是没有什么收获。你要是想问什么,可以去问他,他现在就在府里。”
李心安长作一揖,告辞离开:“谢殿下!”
出了书房,他凭着记忆,走向偏院。
绕过一座池塘,袅袅垂柳之间,隐隐可见一所小房子。
房子面前,有一片巨大的空地,隔着老远,就能感受到一股肃杀之气。
空地上,有人正在练剑。
李心安看着那道白衣身影飘摇,剑光四散,杀气纵横。一如他当年在幽香居,看着种南浔和全万瞅比武。
半柱香过后,种南浔收剑入鞘,回头看着小屋旁的李心安,展演笑道:“心安,进屋坐。”
两人走进茅屋落座,种南浔添了一壶水。
“种先生,多年不见,风采依旧啊。”李心安赞叹道。
“人老了,不中用了。”种南浔叹了口气。
“先生的剑法,相较于当年的圆润柔和,多了几分刚猛肃杀之意,更上一层楼。”
“只是抚慰心中不平而已,真正的武道修为,这些年我倒是半点进步都没有。心境上不去,这辈子,也就止步于此了。”
种南浔说道:“不说我了,你怎么有空来找我了?”
“前些天我去见过全大哥,他说先生你最近忙得很,他找你喝过几次酒,都被你回绝了。”
“那老家伙,他现在是看开了,安心当他的官,我为殿下效力,手里的活可是忙的要死。”种南浔斜眼瞅了一下李心安,淡淡的道:
“小子,你这次来,就是旁敲侧击打听事的吧?”
“果然瞒不过种先生您。”李心安笑嘻嘻的道,“种先生,我想问问苏……司敬廷。”
“都知道了?”
“嗯。”
种南浔摇了摇头:“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就不瞒你了。司敬廷我一直在找,一直都没有找到。”
李心安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他,种南浔有些发毛,皱眉问道:“怎么了?”
“种先生,司敬廷当初离开皇孙府,是您报的信吧?”
种南浔倒水的手陡然僵住。
李心安嘴唇微微掀起:“看来我猜对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种南浔的声音,夹杂了几分寒冷。
李心安叹了口气:“这才是我认识的苏先生嘛,冷淡更甚于慕容白,之前你那么和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种南浔噎了一下,接着低声问道:“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没别人,就我一个,我猜的。”
李心安神神秘秘的道:“不过我觉得殿下可能也猜出来了,您这么些天寸功未立,他也不问责与您,想来是心里已有主意。”
种南浔神情有些萎靡:“我装的有那么差吗?”看书喇
“种先生,您为什么给司敬廷报信?他是魔影阁的人啊。”
“当时,我并不知道他是魔影阁的人。”种南浔叹息道,“我无意间听到殿下和邪里牙说话,当时殿下很生气,说要把苏休抓过来问个清楚,那个时候,我来皇孙府没多久,熟人的话,苏休算一个。我不想他白白送命,就找到了他,让他赶紧走。”
“后来,我才从殿下那里知道,他是魔影阁的黑衣使司,悔之不及。”
李心安沉声问道:“种先生,假若您当初知道司敬廷的真实身份,您还会放他离开吗?”
种南浔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会!”
“不过我也会找到他,再杀了他。”
“放司敬廷走,是朋友情分。杀魔影阁教徒,是江湖人的本分。”
李心安点点头,道:“种先生,您在搜寻司敬廷的时候,有没有找到什么线索?我需要找到他,问清楚他的目的。”
“这也是我想做的。”种南浔摇头道,“我们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不过倒是找到过苏休短暂藏匿的住处,在那里发现了这个。”
种南浔起身,从卧房床上的枕头下拿出了一个香囊。
李心安诧异的接过那个香囊,“这是女子的贴身之物,司敬廷怎么会有。”
他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诡异的想法——
金屋藏娇?
种南浔看着他古怪的脸色,说道:“我们也怀疑过他有情人的可能,但这条线索无疾而终,司敬廷这十年来未曾与任何女人有过交流,唯一的可能,就是在江南,可能与什么女人有了瓜葛。”
“江南?”李心安眼里绽放出一丝亮光,“种先生,我马上回去问问叶七!”
种南浔送他离开皇孙府,回到小屋,还没等坐下,一只信鸽却扑腾着翅膀落到了他的肩上。
信鸽的腿上绑着一个小竹筒,种南浔把竹筒打来,倒出里面的信条。
看完后,他轻轻抚摸着那只信鸽,内力喷吐,火光乍现,将那张信条连带着信鸽,烧得粉碎。
……
幽香居。
李心安风风火火的赶回了这里,进门第一句话:
“叶七,司敬廷在江南有没有什么相好的?“
偌大的院子,只有柳无晏一个人愣愣的看着他。
“无晏啊……”李心安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大家呢?”
“萧玄感要走,慕容公子和叶青岚去送他了。”
“萧玄感要走?”李心安长大了嘴,“为什么!”
“那谁知道。”柳无晏耸了耸肩,“估计是看我和阿兄在这,不自在吧。”
“他去了哪一个门?”
“他说要回漠北,估计是延兴门吧。他们是走着去的,你应该还能追上。”
李心安转身便走。
“萧玄感,你要走我不强拦,可你连道别没有,这我就不答应了!”
他骑马直奔延兴门,可一直出了城,他都没有见到三人的影子。
无奈之下,他只得重新进城。
难道他们早就已经走了?
李心安神情恍惚,牵着马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坐下,落魄而沮丧。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受到几道身影遮住了夕阳西下的血色阳光,伴随着一道戏谑的声音:
“哟,这不是李兄吗,几个时辰不见,怎么这么落魄了?”
李心安抬起头,咬牙骂道:“叶七你大爷的,你们到底去哪儿了!”
慕容白和叶青岚相视一笑,不约而同的把难题甩给了身后的萧玄感。
“我……”萧玄喊支支吾吾,拘谨的说不出话。
李心安站起身,尽管之前心里有满腔怒火,可现在消失的无影无踪。
“萧兄,你真的要走?”
萧玄感叹道:“如今柳霄伝失踪,柳家兄妹也已经是你们血衣堂的人,我若是继续留在这里,只会让你为难。”
“而且,长安城中柳家已灭,其余刀客,已是无法入我眼,留在长安也没什么意思了。”
李心安点点头:“你真的想走的话,我也没有资格留你。只是朋友一场,不告而别是不是不太合适?”
“所以我回来了,来向你请辞。”萧玄感说道。
慕容白道:“我们把萧兄劝了回来,回到幽香居才发现你找我们去了,这才又赶紧来找你。”
李心安叹了口气:“萧兄,明天,喝一顿送行酒,后天再走,行不行?”
“……好。”
四人启程回家,路上,叶青岚偷偷把李心安拉到一旁,轻声问道:
“李兄,你真的要让萧兄走?”
“人各有志,他执意要走,我们凭什么留?”
“萧兄也有在乎的人啊。”叶青岚偷偷瞅了一眼走在最前面的萧玄感,“你忘了,他当初可是说过要照顾檀香姑娘一生的。”
“你想让我拿檀香姐来拉拢萧玄感?”李心安瞪了一眼叶青岚,“这种话,叶七你最好是第一回,也是最后一回说。”
叶青岚知道自己无意间触到了李心安的逆鳞,慌忙道歉:“李兄,我不是有意的,你别杀我。”
李心安噗嗤一笑:“我杀你干嘛?生气归生气,我又不会害自己的兄弟。”
“那就好,那就好。”叶青岚抚摸着喘动不息的胸口,“李兄,我们总要想个办法留住萧玄感的,就这么放任一个人才流失,也太可惜了。”
李心安说道:“明天,还有最后的机会。”
“会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