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楚茴,对不起楚茴……”
林深池在她血迹斑斑的耳边一遍又一遍的道歉,渴望她那双充满小算计又作妖的眸子能够睁开,回以他一记天真笑容,然后抓住他满怀的愧疚之心,得寸进尺的要着一切,一遍又一遍的惹恼他,踩在他脚背上撒欢。
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漠视她,更不会降低温度冻她,可她,终究还是没给他这个机会。
哀痛欲绝将他笼罩,他像被锁在牢笼里的困兽,救不了他想救之人。
赵然来到他身侧,手搭于他肩上,劝说。
“老大,回车上吧,血腥味会引来变异者……”
她盯着林深池脏了的衣袖,没勇气看他面上神情,更没有勇气看楚茴此刻的模样。
于赵然的劝说,林深池不为所动,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上,都疼得他无处可避,怀中之人气息越弱一分,他便疼一分。
无力感找上他,若是他足够强大,或许她就安然无恙,一切归于他不够强大。
六年前如此,六年后亦如此!
无论是明淮还是楚茴,他都救不了!
陆浅湖下了车,不发一言的抱起楚茴,居高临下的俯视林深池的棕墨发顶。
“回车上吧,阿池。”
落下话,他步伐稳而坚定往车子走去。
跪在地的林深池垂首,依靠着一边腿艰难站起,赵然想搀扶他,但不知从何下手,他双臂无法动弹的下垂,半小时到了,药效消失,身体上的伤加倍反弹,他拖着腿,浑身疲重,困难的跟在陆浅湖身后,不再执着。
六小时后,车子重新开始驾驶,夜色暗下,车厢内点着幽暗灯光,光缕打在每个人疲倦面孔上。
梁忧思给所有人都包扎了伤口,唯独楚茴的她不知如何下手。
她面容净过了,被安置在她经常窝着的角落,身上盖着干净的毛绒被褥,大家都守在她身边,陪她最后一程。
车子开到后半夜,副驾驶座的启明突然叫停车。“赵然,歇会。”
赵然摇头,满面倦态。
他靠在窗边盯着路边林枝,“我想给她摘些花,小女生不是喜欢花花草草的么。”
“吱——”不想停车的赵然将车子刹下,长响划破夜空。
暗夜寂静,没有野兽叫喊,死寂得诡异。
启明下了车,没多久便回来,他带回一把小白花。
他将那把小白花放在楚茴几乎没气息的胸前,眸色怜悯。
十八岁啊,刚成年的年纪,这是他们小队有史以来年纪最小的队员。
因为有这孩子,乏味的流浪之旅多了一分人气,想着以后没有这闹腾的孩子在,他就难掩内心深处的疼痛。
守她身侧的林深池给她捻捻被角,沙哑道:“今晚就在这里歇下吧……”
声音怅然,无任何起伏。
驾驶座的赵然回头,看了眼面色青白的楚茴,出气多进气少,她掩唇趴在方向盘上,低泣声传出,她双肩一下又一下的抖动。
全身包裹纱布的王觉抬手,大掌盖住泄露情绪的双眼。
这夜月光明亮,星空更是遍布银河,美得不真实,与众人心情形成极大反差。
昏厥中的楚茴只觉自己似条鱼,被人开膛破肚,忍过破肚痛苦,还要忍被人架在碳火上烤的灼热,期间伤口处还被淋上各种刺激的调料。
想死却又死不了,身体每一处皮肤都被剥开重造,内脏发烫灼烧。
忍过一次疼痛,下一波更刺激的痛又很快找上她。
这么痛苦,她只想直接死去都比现在要强,可微弱的生命像蟑螂一样,顽强得可怕。
翌日。
晨阳的微光如一条巨大的毯子铺盖大地,枝上的绿叶边沿凝结透明水珠,欲滴落的露珠在阳光折射下照耀钻光。
罗雀在枝头蹦蹦跳跳,不知世间疾苦的歌唱,迎接黎明的到来。
身盖厚被褥的楚茴迷迷糊糊睁开眼皮,全身又湿又乏力,后背热得她似躺在火堆里。
她身上不仅仅盖着厚被,就连身下都垫着两张厚厚的被褥,而且还是厚重结实的棉花。
难怪她觉得热得发慌,伸出满是汗水的手抓了一朵有些发焉的小白花凑到眼前研究了一下。
什么鬼?
为什么要往她胸前放一束野花?
而且还是白的!
刺痛脑中突而一闪,等一下!
他们不会是觉得她死了,昨晚给她举行了葬礼?
越想越可能,尤其是她身上盖的被子还是花白色的。
她赶紧蹬掉被褥,准备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时,视线触及身侧围着的几人,每个人脸上疲惫不堪且身上都带有伤,她忿忿不平的心思顿然歇下。
罢了,他们觉得她快要死了,给她举行葬礼也是应该,就连她自个也觉得自己这次必死无疑。
看着白皙嫩滑完好的双手,她疑点重重。
她记得双掌是皮肉翻滚,没有一处完好皮肤,怎么一夜之间就变好了?
难不成她是传说中的天选之子,死不了?
拍了拍自己额头,嘴角无力勾起,笑自己是疯了。
不疯又怎会有这种想法。
八级变异者碾碎她腹部的一幕突然闯入脑海中,她脸色忽的一白,不敢低头查看,生怕看到流出来的内脏或者被碾碎的皮肉。
手下摸了摸,腹部平滑无伤,无血,更是半丝痛感都无。
她这是死了?
完好只是灵魂的错觉?
起身如一道风般冲进浴室,当看到镜子中投出的人影时,她劫后重生的吐了口气。
掀开衣裳,看着平滑小腹上一道伤痕都没有,她不禁怀疑空城一切皆是假的。
想到了什么,她好不容易有一丝缓和的脸色直接惨白。
她转身将浴室门关上,且上了锁,有些惊惶不安的坐在马桶上,额间流出汗液。
怎么办?
一会他们醒来发现她伤口愈合了,会不会觉得她是异类?
她现在要不要回去躺着装死?
起身正欲打开浴室门时,外面传来轻微声响,她握着门把的手松开,倒退坐回马桶上。
抓过一旁通马桶的搋子,警惕的盯着发白门板,若是有人破门而入的话,她就将这玩意塞他嘴里。
谁敢动她,她就杀了他,反正她也算死过一次了,还有啥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