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泽雨，李泽雨，你听得见吗！”
秦朗冲着怀里的人镇定喊着，直到赫然看见他胸前白色校服上的大片猩红血迹，声音才有些凌厉。
\"他身上的血怎么回事……\"
聂元有些手足无措：“他刚才……刚才听见医护人员说人已经死了，突然疯了一样扑过去给灵灵学姐……做急救，后面就这样子了，他一直在抖，怎么办”
\"医护人员，学校里的医生呢？\"
\"……已经跟着救护车走了\"
少年的声音表情都很沉着冷静，聂元这个当学长也不自觉的信赖看着他。
“纸……袋”李泽雨被汗水浸透了，勉强抓着秦朗的衣袖抬头喘气艰难地开口，他脸色铁青看着快呼吸不过来了。
秦朗目光瞬间缩紧，是呼吸过度症候群！
明白他的意思，他立即左右查看了人群手上的物品，一把抱起他到人潮外的长椅上，刻不容缓地对身后聂元吩咐“你扶着他”
聂元哦的一声，赶紧扶着李泽雨，搞不清楚状况的看着学弟健步如飞到围观观众那，向其中一位拎着麦当劳的女孩拿来纸袋。返回坐在李泽雨身后让他靠着，速度抖开纸袋围在接近昏迷李泽雨的嘴边，他全身已经被汗浸透，乌黑的发丝湿漉漉一络络贴在额头。
“李泽雨……”秦朗不自觉着急唤他的名字，微晃着他的身体。
李泽雨睁开模糊的视线，颤抖的手指捂紧纸袋大口大口深呼吸着。
看着逐渐缓过来的李泽雨，紧绷着的秦朗才略微松了一口气。
秦朗他视线扫过身后一排楼，具体位置他不是很清楚。
\"医务室在哪？\"
\"在三栋四楼……等一下我去拿他的包。\"聂元伸手指了左边矮小的那一栋综合楼边抹掉额头上的汗说着，边匆忙朝右边长椅跑去。
日头猛烈晒着一片草地，与一边被艺术楼阴影笼罩着的猩红血迹成对比。聂元踩在明暗分界线上，停顿了一秒，便迅速拎起李泽雨的单肩书包穿过围观的人群。
印象中他是强悍的，还没有见过他这样软弱的一面，秦朗说不出来是什么感受；低头看着李泽雨汗涔涔的脸侧靠在他胸膛上，看上去像是昏迷了但呼吸是平缓的；脸也恢复了些血色，微开的嘴角淌出些口水，怕流到脖子里去，秦朗毫不犹豫的用大拇指拭去。
返回的聂元看到这一幕有些吃惊。
秦朗从背后裤袋掏出白手帕，轻轻按压了李泽雨微仰的下颌线后又将手帕收回去。看他能随身携带手帕，应该多少有些洁癖的人，竟然能直接用自己的手抹去别人的口水。
秦朗看着他来了，便二话不说又抱起李泽雨，说道。
“你来带路。”
周围人流逐渐散去，艺术楼下的血迹被警方拉起的黄色警戒线围了起来，还有几位穿着警服的人在看守。
热风吹动窗纱。
李泽雨猛地睁开眼睛醒来，看见的是秦朗贴近的脸目光定定的看着，还有上面高处白晃晃的天花板。
他下意识想动，却发现双手动弹不了像被什么死死扣压着，低头发现是秦朗的大手掌箍住他一双手腕连着胳膊肘一直按压着。
\"你呼吸过度晕倒了，刚刚一直在做噩梦，手动得太厉害了我只能先按着你。\"秦朗挺直身躯放开他的手腕解释道。
不知道是不是目睹了跳楼事件对他冲击力太大了，李泽雨整个人跟平时不一样，所有行动思考看起来都很滞缓，低头扯着校服上的血迹看了好久，才开口抱歉看向坐在身旁的秦朗。
\"……谢谢，麻烦你了\"
见他茫然地环顾房间里的设备，秦朗一一解释他眼里的疑惑，\"这里是医务室，我和聂元学长一起把你送到这，他已经回去上课。校医他们都不在。我打电话问过我们家的家庭医生，他说你目前这种情况不用上医院，休息一下再看看。\"
\"嗯……\"李泽雨点点头，嘴巴张了张有些踌躇地看着他\"……陈灵灵\"
秦朗知道，在躺在这张病床上少年心里，他自己再清楚不过陈灵灵已经死了，他只是不愿意相信吧了。
\"她在医院，学校相关负责人都去了，具体我不清楚。\"秦朗目光掠过他黯然的脸看向窗外说着，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上课铃声忽然响起了，两人愣了一下。李泽雨掀开白色薄想下床回去上课，被秦朗阻拦了。
\"你休息吧，我已经替你向可乐请了假。\"
他拿起自己的背包，从门口处的饮水机上拿来一个纸杯，放在李泽雨单人床边的推车上。
\"是葡萄糖，你喝点。\"
他本想转身就走，却发现李泽雨目光一直在滞留在窗户外。一动不动。
随着拉床帘滑环扯过铁管刺耳声音响起，视野被厚重绿布所遮蔽，李泽雨回头看着秦朗，眼里有些诧异。
仿佛说睡吧，秦朗沉默看着他双手合上了床帘。
秦朗走后，他闭上眼不知道沉睡了多久，恍惚间仿佛听见走进来的慌乱脚步声，和扣锁上门的吧嗒声响，有一对男女在压低声音在争执。
\"是你……灵灵是被你……\"女人的声音很激动，尖厉地喊了一嗓子，一道皮肉挨巴掌的清脆声响起，所有嘈杂声才戛然而止。
李泽雨在床上慢慢睁开双眼。
\"你清醒点……对不起，对不起我打疼你了，我不是故意的\"是一个男人愧疚的声音，两人在拉扯着什么身体发生了碰撞，接着是推车被撞到墙角的哐当声。
\"不要碰我！我去找警察把所有的一切都说出来，是你……\"
\"要我说多少遍，她这次自杀与我无关，你仔细想想，我都成全她出国了，又怎么可能因为我而自杀，我跟你一样我也很震惊难过……”
\"你不用在这假惺惺……\"
女人冰冷冷的声音莫名的熟悉。
李泽雨不自觉攥紧了手里的床单，向下看的眼睛一瞬不瞬地透过一些缝隙，隔着另外一张单人床看到远处脚部以下的两道身影；一双锃亮的男士皮鞋，款式是英伦风的点纹，在学校里很少见男老师穿这么新潮的皮鞋。他朝着一对黑红底的帆布鞋走去，那是贤德艺术团统一发放的定制款鞋。
李泽雨脑海闪过艺术团那帮女生脚上穿的帆布鞋。
\"你确定你说出来是帮了她而不是害了她……她或许是为了隐藏一些不为人知的肮脏才选择了自杀，起码是保有体面的死去，未来她依然是贤德同学眼中的女神，父母的骄傲。你现在去曝光她，让她赤裸裸站在大众面前，让大家看看她还是那个纯洁无瑕美丽动人的陈灵灵吗？让她那青梅竹马的男朋友知道知道，让疼爱她的师长们也知道……\"
男人轻轻闷笑着了好一阵，轻飘飘的声音都是带着上位者傲慢和嘲讽。是一种随意捏死一只蚂蚁似的主宰口吻。
\"……不要！我不去了，我错了，我错了岳老师……\"
女人认输似的登时双膝跪了下来，苦苦哀求的拉着男人的黑西装裤脚。李泽雨看见一只贴着创可贴手背按在女人的微微发抖的肩上，来回摩挲着。
\"这就对了，乖听话，有些东西从此就让它随着她的死亡一起埋葬腐烂掉不好吗……让我们重新开始，你知道的我一直是最爱的人是你……新月\"
听到名字的瞬间，李泽雨瞳孔放大。
“奇怪我锁门了吗？”
门外转动门把的声音和年轻男人纳闷声音响起，李泽雨看着花纹皮鞋的男人迅速扶着女人站了起来，钥匙开门声后，门开了，有人穿着运动鞋白鞋犹豫地走了进来。
\"你们？岳老师……\"
年轻的校医阿晋随手把钥匙环挂在墙上一排挂钩上，观察的视线来回看向两人。
\"啊！晋老师……是我锁的，你也应该知道新月和灵灵之间交情，这孩子平时又容易钻牛角尖，我怕她一时想不开……\"
男人做了一个扶眼镜的动作，有点虚假地苦笑着解释。
他没有正面回答锁门的问题。阿晋微挑起眉，跟着虚伪应付的眯眼笑了笑表示理解。
年轻的校医靠走关系进来贤德这所贵族学校，少说也有两年了，看人下菜碟是他的生存之道，所以他也懒得管闲事，即使眼前这对师生气氛看着很微妙；女生散落的几缕长发丝掩盖住了她的双眸，只看见紧紧抿着的薄唇殷红，衬着脸色更煞白，肢体木木的感觉魂已经游离出肉体一半。
为了好姐妹的自杀吗？
校医阿晋双手抄在白色衣袍里，意味不明看着男人仓促搂着女学生离开的背影。
“……学生牌掉了”
阿晋眨眼看着脚下的条形银色胸针，弯腰瞬间，几乎同时帘子被掀开，感觉到一道疾风袭来，一只手倏地出现先他一步捡起胸牌；一个完全陌生的少年一言不发的捏着长条胸针，盯着上刻画的名字：【高二二班何新月】
被凭空出现的人吓一大跳，校医捂着胸口差点骂了脏话，“你……你哪个班的什么情况。”
“啊……老师我刚刚头有点晕，进来没人，就躺在床上休息，现在好多了。我认识这位同学”他握着胸牌，“我来还给她吧……刚刚那位岳老师是教哪一科的，我怎么没有见过他……”
\"你……\"
少年忽然像风一样出现，胸前白色校服上一片血迹斑斑，瘆人不说，那脸上笑着毫不达眼底的冰冷双眸，直直凝视着他，让阿晋心里一咯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