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须臾,萧乐生已将青棱带到了照日峰。
“师父!”萧乐生抓着青棱的腰,从飞剑之上跃下,将她放在了地上。
“发生什么事”唐徊面罩冰霜地看着血人般的青棱,一步上前,抓起青棱的手,将一丝灵气灌入她的体内。
萧乐生听他声音冰冷淡漠,却仿佛藏了庞大的杀气在这波澜不惊的面容后,再思及他从前的所为,心中不禁有些发寒,当下将所见之事一五一十细细说来。
唐徊面色愈见冰冷,青棱的手像面团一样垂下,他灌输进她体内的灵气涣散难聚。
“带着她,跟我去五狱塔!”唐徊将青棱自地上拉起,推到萧乐生怀中,打断了他还未结束的禀告。
“是。”萧乐生只得住嘴,将血面人般软趴趴的青棱拦腰抱起,跟着唐徊飞向五狱塔。
夜色下的五狱塔,比白天更显狰狞神秘。
唐徊头也不回得飞了进去,片刻之后,青棱已经被放在了元还石室内的冰床之上。
“吁。”元还检查了一柱香的时间,最终长叹了一口气,“她性命无虞,只是……”
萧乐生垂手站在墙角,心中五味杂陈,凭心而论,他对这个师妹谈不上喜欢,甚至十分嫌弃,但元还这一句转折,却让他心中莫名一沉。
“直说无妨。”唐徊眼神落在青棱身上,塔室中的明珠泛着鹅黄的光芒,将他的身影拉得细长。
“她的经脉已经彻底碎断,别说修行,今后怕是连简单的行动也没办法了。”元还缓缓解释着,声音中有种叫人绝望的平淡,“她体内的灵气受到重击而暴溃,将她的经脉彻底打碎,大概是因为她的肉体足够强韧,因此还未暴体而亡,能留条小命已经是她的幸运了。如今这种情况,我也爱莫能助。”
唐徊脸上仍旧毫无表情,整个房间却陡然间被一股浓烈冰冷的杀气覆盖,萧乐生忍不住低下头去,却瞥见唐徊身侧攥紧的手。
对修士而言,比变成一无是处的废柴更令人无法接受的,就是成为连行动都无法处理的废物了,那简直是件生不如死的事情。这样的结果,萧乐生也不免替青棱感慨,但显然,唐徊比他更加愤怒。
已经有很多年,他不曾领略过唐徊如此强烈的杀气了。
唐徊站在床头,看了青棱许久,再看向元还的时候,眼神中已带了狂躁的杀气。
“活着比死了痛苦。元师兄,烦请你给她一个痛快的死法,这个仇,我会替她百倍收回。”平静的声音,狂风暴雨般的内容。
萧乐生和元还俱是一惊。
杀伐果决、冷酷绝情,与他为敌想必十分可怕。
“随你吧。”半晌后元还方开口回答。
在他们看来,青棱如今的情况,确实生不如死,不若一个痛快早早轮回转世去。
唐徊得了元还的允诺,又将视线转回青棱身上,三百年无忧,他终究是食言了。进了仙门,哪得无忧二字,当年他半逼她进入仙门,不想她连短短十三载也熬不过去,一时之间,他坚硬如铁的心也起了一丝松动。
床上的人却努力喘着粗气,胸口上下起伏着。
“师父,我不想死。”
细如蚁蝇的孱弱声音,在这死寂的石室里,清晰地落到每个人耳中。
唐徊忽然感觉自己垂在身侧的手被一只手牢牢抓住,他低头看去,竟是仍旧双眸紧闭的青棱,她的指尖冰冷粗糙,力量并不大,他只要轻轻一抽,便能甩开她的手,然而他只是缓缓松开已经握紧的拳头。
他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将拳紧握。
青棱还没死,她不止没死,甚至意识还是清醒的,清醒地承受所有痛楚,清醒地听到他们的对话,清醒地知道自己不想死。
身体上无一处不痛,但这一切都比不上她得知自己要死去时的不甘。
烈凰圣境中面临夺舍时,她深深恐惧着死亡,而如今,灵气暴裂,经脉尽断,即将变成他人的弃子,对于死亡的恐惧,似乎变成了生存的欲望。
与其恐惧逃避死亡,不如努力生存,从某种程度而言,死亡是她生存的动力。
如果今日不死,她定不会再恐惧逃避下去,包括修仙,包括力量,让她的重修如浴火重般的彻底。
彻底的觉醒。
“你愿意一辈子生不如死当个废人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唐徊如同一块顽石,不为所动。
青棱拼尽余力将眼睁开,眼前一片模糊朦胧的红,红光之中隐约有道人影。
“师父,命是我的,是当人当虫还是当烂泥,我自己选择。你说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如今我就要逆这个天。”青棱每说一小段就要喘息半天,声音孱弱的毫无力量。
“我喜欢你的狂妄。但你凭什么逆天”唐徊冷眼看他。
青棱没有回答他,只是深深吸了几口气,才缓缓开口,不是对唐徊,却是对着元还说的。
“元师叔,我愿意当你的活体实验。
元还瞳孔骤缩。
“什么活体实验”元还反问她。
“重塑经脉。元师叔不是一直在研究吗”看不到人,青棱又闭上了眼,她想起了第一次进五狱时,在元还石室中看到的那个浑身黑脉的尸体,她一直在猜测,这个猜测如今便是她活命的契机。
唐徊的视线落到了元还身上。
“师叔,我是你重塑经脉的最佳人选。第一,我是活的。第二,即使你能找到第二个活人,他的肉体也不如我来得强韧,撑不住你以无相精灌注经脉的痛苦。”青棱没等元还回答,一次性将自己要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元还彻底沉默了,青棱说的是事实,他并非没有找过活人来测试,只是这些人根本坚持不到最后,但她又是如何得知这一切的一个低修,怎会明白如此高深的禁术,竟还能了解其中关键之处,这更令人匪疑所思。
要么她天赋过人,要么她心思不纯别有所图。
可要经脉尽断才能换得他的信任,而他的重塑经脉之术还未成功过,如此代价委实太大。
元还心思数念齐过,却不过迟疑了须臾时间。
甭管是不是别有所图,他关心的只有自己的禁术能否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