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际驱驰
相对于乌亲王,康亲王这样的亲王封号,宣亲王的亲王封号历史悠久,基本上各朝各代都会有一个宣亲王。比如,贺月的嫡亲兄弟贺艺,就曾被封为宣亲王,只是在逼宫失败之后被废。
首先一个,“宣”这个地方,指的是成化城以北到依叠山以南那一片平原,这片平原在枣丘平原的西南角,在郡治上,被称为彭宣郡,宣亲王这个封号因此而得名。
彭宣郡紧邻着成化城,地势平坦,土壤肥沃,盛产米稻。当年,贺艺就是越过依叠山,跟北面驻守南枣郡的毛恩勾结上,然后率军直逼成化城城下。可是说,彭宣郡是成化城的北方门户,因此,彭宣郡是一块地理位置极其重要,物产又富饶的肥地,这块地方,历朝历代,只分封给嫡长子或嫡次子,也有不少皇帝是从宣亲王这个位子登上皇位的。
风贺响响的封地当然不是彭宣郡全境,而是彭宣郡靠北,接近依叠山山脚的一块地方。从成化城到封地,骑快马,也不过就是一天的路程。换句话说,如果朝堂上有什么风吹草动,身在封地的风贺响响,很快就能接到消息。老实说,就这点距离,风贺响响赴不赴封,真没多大区别。
不知风染到底有没有私底下点拨过风贺响响,只是贺月瞧着风贺响响渐渐恢复了精神,似乎渐渐从储位被废的打击中复甦过来,当然,也仅仅只是恢复了一些精神,远没有达到当太子时的那意气风发,信心十足,干劲冲天的精神劲儿。
——贺月:风贺响响不是觉得自己善于治国理政么?总觉得比别人更有本事么?那好,就给你一块丰沛富饶,百姓安居乐业,政通人和的封地,看你还能治理出什么花样来!
三位亲王,分赴三个封地,贺月不能厚此薄彼,启程前夜,贺月在宫中置酒,为三位亲王饯行,风染关妃乌妃兰嫔都有参加,贺月用同一句话,赠送给三个儿子:不要光想着在朝堂上争权夺利,或是闭门造车,出去走一走,看看自己的封地,看看自己封地上的百姓,多了解他们的需求和疾苦,想一想,怎么对自己封地上的百姓造福,怎么治理好自己的封地。这样对你们有好处。
为示公允,那一夜贺月便歇在了宫里。
次日,只由风染送风贺响响启程赴封,风染令郑绍钧陪伴风贺响响赴封,毛家也派了毛温韦前来陪伴风贺响响。除了两位伴读,和必要的护卫兵卒之外,风贺响响把他网罗的一些客卿幕僚做了井井有条的安排,一些留守都城,各自负有职责,一些跟随他赴封,出谋划策,供他差使机动。看着风贺响响在接到亲王赴封令后,冷静理智地亲自安排打点各项事务,仔细而谨慎,丝毫也不依赖自己,风染觉得心慰复又心酸。
只是在临别之际,风贺响响紧紧执着风染的手,道:“儿子不在家,父亲自己要保重身体,也替儿子照顾父皇……有空了,父亲要常来儿子的封地,看看儿子。”
以前风染经常出征,都是贺月和儿子送他,然后在家里等他归来。这是风染第二次送别,自己在家里等人归来。风染还记得,他第一次送别,是送贺月去七星岗和谈,站在成化城的北门城楼上,望着贺月的帝辇,仪仗和护卫队一路渐渐远去,心是空落落的。结果,那一别,差点成了永别。
这回,风染送儿子前赴封地后,府里少了个人,顿时觉得整个宣亲王府和皇夫府,前堂后宅都冷清了下来,幸亏还有贺月,安慰道:“就一天的路程,你想他了,就去看他吧,顺便给他鼓鼓气。”风染却舍不得把贺月一个人丢在成化城处理政事。
其实,风染心里一直有种隐隐的不安:自从为了玄武郡的事,把贺月气得发作了一次癔症,随后又跟风贺响响呕了气,然后又熬更熬夜地处置了几天的政务,大约当时病后就一直没有养好身体,落下了病根,不管怎么细致的照顾着,贺月总是小病不断,时好时病。本来贺月身负二流内力护体,照理是不该如此虚弱易病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贺月的小病小痛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三天两头的伤风感冒,头痛脑热,拉稀下痢等等,病都不是大病,却总是好不利索,一样病好了别的病又发作起来,从仲春开始,到十月间,贺月几乎没断过汤药。
一个身负二浪内力护体的高手,缠绵病榻,不管太医们怎么解释,风染知道,那些病不是来于外部,而是身体内里空虚了。风染再怎么跟贺月双修双练,提高或巩固贺月的内力,对贺月的身体好转都无济于事。
风染心头渐渐觉得慌乱,天天守着贺月,尽可能地帮贺月处理朝政,减少贺月的负担,只把一些紧要的奏折和事务留给贺月处理。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贺月常常握着风染的手,轻轻摩挲道:“我没事,都是小病,我还能陪你好多日子。”
皇帝身体欠安,朝堂上的大臣们自然看得出来,询问了太医,知道皇帝只是不断小病,大臣们便放心了。只是看见帝夫越发恩爱,同进同出,几乎形影不离。
史记:凤至三年冬月十九日,内阁大臣太子少师庄唯一病逝,享年七十有三。
早前几天,风染陪贺月拖着病体,去看望了病中的庄唯一。
庄唯一半世孤苦,晚年有义女义婿照顾,又有义外孙义外孙女承欢膝前,并不觉得有什么遗憾,看着贺月道:“臣这辈子最幸运之事,便是得遇明主,使臣能够一展抱负。陛下许给臣的诺言,臣都看到了,此生无憾。”
庄唯一又看着贺月说道:“宣亲王年岁尚幼,或有狂妄之处,然,亦怀宏图大愿,多加磨砺,能成大器。望陛下能再给宣亲王一次机会。”
贺月下诏,令风贺响响回城,以弟子礼为庄唯一侍奉汤药,聆听教诲。至庄唯一逝世后,又以弟子礼参予治丧,以谢师恩。
等把庄唯一的丧事处理完了,不久就到了年关,年节下,贺月跟风贺响响在宣亲王府的书房里深谈了一次,细细盘问了风贺响响在其封地的所作所为,并细细地为其指点了其中的得失之处。过完了年,贺月仍叫风贺响响回了封地。
这个年节虽然乌亲王和康亲王都不在身边,贺月却显得很高兴,趁着高兴,便拉着风染又练了回合体双修,笑着说自己宝刀未老,还能跟风染大战三百个回合。
不想元宵刚过,贺月不慎染了风寒,病势一起,便格外沉重,身上像团火似的,有几天热得晕晕沉沉的。风染衣不解带地在床前一直照料着,不断拿凉巾替贺月抹拭身体,喂汤喂药,拉屎拉尿,事事亲力亲为。难为风染那样洁癖之人,丝毫没有嫌弃之意。熬了几天,终于把贺月身上的热给退了下去。
贺月清醒过来后,握着风染的手,定定地看着风染,好久没有说话。风染也默默地看着贺月,一言不发。相识三十余年,携手二十余载,一起渡过了人生中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如今老矣。
年轻时本就清淡的欲望已经随着年纪,渐渐湮灭,两个人之间的亲昵动作越来越少,合体双修也稀疏到大半年一次,看贺月的身体情况而定。可是,他们之间,那份融入骨髓,深植血肉,堪比血脉亲情的情谊,却越发的浓烈醇厚。彼此对彼此的身体都了解,许多话,不用说出来,大家都心知肚明。
曾对“老去”有过恐惧,忐忑,不安,如今真正该面对老去的时候,心里倒坦然了。回首过去,年轻时,他们在鼎山上执手成盟,许下共同的宏愿,他们一路相互扶持着走漫长久远的岁月,基本上做到了凤梦一统。如果,上天能再多给他们一些时间,凭贺月的才能,有风染的辅佐,他们能看到太平盛世的那一天,只可惜,时不我待。
史记:凤至四年正月廿一日,成德帝下旨,令宣亲王返回都城。廿三日,帝下旨,再立宣亲王为太子,令其监国。
风贺响响刚回封地,又被召回成化城,第三次被立为太子,并奉命监国。
早在贺月病重晕迷的那几天,就有大臣听到了消息,朝堂登时呈现出一派表面轻松,暗地紧张的气氛。皇帝四十有八,除了头发比常人花白一些,眼角初显细纹之外,样貌看上去并不衰老,但皇帝这一两年缠绵病榻,身体一天比一天衰退,精神一天比一天虚弱,令得大臣们早就起了猜忌疑心。大家知道,差不多是该他们做出选择,并表态的时候了。
然而,皇帝并没有给大臣们表态的机会。
太子回朝不久,就代皇帝颁下谕旨,对朝堂上的人事,进行了一次大动作调整。借口刚刚收复,停熄战火的凤梦北路,东路,西路等各地的地方吏治太过薄弱,便把一些原在朝堂上任职的能员干吏调整去了这些地方出任地方官吏,以加强吏治,加强地方的管理和发展。
这其中,包括了关氏,李氏,郑氏,毛氏等几大氏族的年轻一辈官吏和将领。
有心之人发现,当初那批进京稽考官吏,但凡在《劝进书》上签过名的,基本上都外放任职了——任的是副职:能够办事,但权限会受到正职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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