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际驱驰
荣国太子想到,那武威帝登位之时,还曾打过自己三十廷杖立威,手段之狠辣,差点害自己命丧当场。而昊国太子话中之意,竟说成德帝比武威逊帝的手段更加狠毒,荣国太子只觉得胆寒不已,更觉得悲伤不已。但要他立时就下决断把荣国永久合并入凤国,一时间他还咽不下这口气,终觉得,再观望观望,或许会有转机。
史记:靖乱十二年三月初四日,成德帝于巳末时分,忽然晕厥于金銮殿上,人事不醒。
成德帝身体欠安,并不是一时半会的事了,自从靖乱四年三月病了一场,休朝了四五天之后,七八年来,成德帝每过几个月就会病一场,每次都会休朝四五天,每次休朝回来,成德帝都会脸色暗晦,精神不济,确然是大病初愈的样子,虽然这病得太有规律了。
但是,成德帝还从来没有在朝堂上当众晕厥过,一时间,众臣手忙脚乱地直唤太医。尽管众大臣对成德帝偏宠将军之事颇有腹诽,颇多不满,颇多怨恨,但在凤国继往开来,即将收复凤梦全境,即将进入升平盛世之际,成德帝的身体哪能有事!?
太医们的诊治结果还是令得朝堂群臣和后宫们松了口气:成德帝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偶感风寒,硬熬着未曾诊治,未曾服药发散,使寒气瘀结于体内所致。
然而,皇帝的身体底蕴出乎太医们的意料,竟然相当虚耗空损,幸得内功在风将军的帮助下,练到了二流高手的水准,才能支撑着经络运行通畅,才便得皇帝的身体虽然虚了,但一时半会却看不出来。
可是,是什么原因导致皇帝虚空了身体?
皇帝的身体这样虚空,只能是三方面的原因:其一,房事过度。其二,年岁所致,其三,操劳过度。
德成皇帝只在特殊的日子必须歇于思宁殿之外,多数时候都歇息在都统帅府风将军的床上。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凤国后宫,朝堂,甚至民间都心知肚明或被谣传得如雷贯耳。据说,德成帝早已经不临幸妃嫔宫人了,太医们不敢相信,一个将军能把皇帝的身子掏空成这样?
如今太医院的院使是当年的白太医,他一直诊治着风月的身体,对风月合体双修之事虽不清楚,却也猜到几分,他不念别的,单念着对当年的风染有几分病患之情,觉得风将军正带着凤军在斗河南岸跟雾黑蛮军杀得你死我活,浴血奋战,拼命保护着凤梦中路不被雾黑蛮军再次入侵,能不能活着回来还成问题呢,自己带领的这些太医还要在风将军背后暗捅刀子,就太不仗义了,因此,由白太医白院使作主,瞒下了房事过度之说。
至于说皇帝年岁大了,就更是无稽之谈。成德帝才三十有八,未到不惑,春秋鼎盛,远未到身体的衰弱之时。虽然成德帝双鬓早生华发,但这长白头发的时间早迟,因人而异,并不能就此断定成德帝的身体未老先衰。
既然不是房事过度,也非年岁所致,太医们能选择的就只能是操劳过度。
成德帝勤勉政事,心怀天下,自从登位,便一直兢兢业业,其对国事政事的操劳程度,在朝堂后宫都有目共睹,民间百姓听到的关于皇帝勤政爱民的传闻,也跟听到皇帝荒 淫无度的传闻一样,如雷贯耳。
于是,白院使便小心翼翼地禀告太后,说皇帝因太过操劳国事,积劳成疾,致令身体虚空,才会在偶感风寒之下不支晕厥。至于后续诊疗方案,当以减少皇帝对国事政事的操劳为主,再辅以药物调理身体,注意将养休息,当可保持皇帝的身体状态。
太后本来正跟贺月赌气,自从为太皇太后祭祀入葬回来,太后就一直称病,对贺月避而不见。太后只是对风月生气,连累也气上了风贺响响,也一直不见嫡孙儿。不过,不知风贺响响得了谁的指点,仗着自己是孙儿,便直接冲进太后宫中,对着皇奶奶一顿撒娇撒痴,便把太后哄得回嗔为喜。这一招,风贺响响能用,贺月不能用,还是被太后拒之门外,不肯相见。
现在贺月忽然在金銮殿上晕厥过去,太后哪还顾得上生气呕气,赶紧跑去思宁殿亲自坐阵,又把几个孙子孙子都叫待疾,又对群臣好一通训诫喝斥,然后由太后作主,权力下放,让众臣多多为皇帝分扰,多多承担国事政事。
贺月没晕多会儿就苏醒了过来,见大臣后宫太医们对自己的小病如临大敌般的战战兢兢,贺月便没好多说什么,借着一场风寒,化解了母后跟自己的罅嫌,母子重又亲密起来,倒让贺月觉得自己病得赚了。
贺月被太后强行拘禁在思宁殿里养了几天病,略略恢复之后,便恢复了上朝。
十年之前,贺月废除贵庶之法中的吏治法,颁布新的吏治法,规定对官吏政绩每两年一小稽考,每五年一中稽考,每十年一大稽考。今年正是自己颁布新吏治之法的首次政绩大稽考之年,自下而上需要稽考的官吏不下几百万人,需要并且够品阶到成化城吏部进行稽考的官吏也不下数万人,第一次对官吏政绩进行大稽考,为免各级官吏对稽考有所怠慢,为免便稽考制度流于表面和形式,贺月对官吏稽考虽不亲力亲为,却事事上心,务求要对自己掌政以来的吏治有个清楚彻底的了解和掌握。对哪些官吏可以委以重任,哪些官吏才干不足,哪些官吏心黑手狠,哪些官吏心怀百姓,哪些官吏需要治罪,哪些官吏需要加以培养……贺月希望能做到心头有数,以便对将来一统凤梦之后,对将来任命的官吏人选有个初步了解。
为了这大稽考之事,皇帝格外上心,常常亲调官吏卷宗视察,那底下的吏部等官吏便都对大稽考之事战战兢兢,不敢轻忽怠慢,更不敢玩忽职守,流于形式。因皇帝的态度,使得这次官吏政绩大稽考成了凤国历史上第一次实打实的政绩稽考。
贺月恢复了上朝后,便不顾太后阻挠,执意要搬回都统帅府里歇息。
对于皇儿执着地要搬回都统帅府歇息,太后万分不解,问:“那个人在外面打仗,府里又没有别的姬妾服侍,你搬回去干什么?不如就歇在宫里。”
贺月沉默了一会,才道:“都统帅府,才是儿臣的家。”
“胡说。你是皇帝,皇宫才你的家!”
贺月又是一阵沉默之后,才说道:“皇宫是儿臣处理政务,商议国事的地方。儿臣觉得,都统帅府才是儿臣的家——那里有儿臣喜欢的人。那人是不在府里,可那是那人的家,便也是儿臣的家。”
太后忍不住训斥:“笑话!自打你父皇入主皇宫,这皇宫便是哀家的家,哀家何曾想过要在宫外头安个家?”不好好呆在皇宫里,老想在宫外安家,这就是典型的不安于室!皇帝居然也不安于室!
贺月不好同自己母后争辩,只道:“母后从未想过在宫外安家,只因母后心头是喜欢父皇的,父皇所在的皇宫,自然便是母后心之所归的家园……儿臣喜欢的人,在宫外。他便不在家里,儿臣也喜欢在他家里等他回来。”
太后不好强行阻拦贺月离宫,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行了礼,走出了思宁殿,看着贺月在自己的眼前公然离开皇宫,返回都统帅府。
自从她的儿子喜欢上一个男人,不断地为这个男人跟群臣斗智斗勇,以至于为这个男人疏远妃嫔皇后,守节守身,太后就慢慢上了心,大约知道了主宠之间是如何行事的。太后无意中,因风染跟毛皇后吵架,一时说漏了嘴,才意外地知道她的儿子,竟然是下面那个!好好的九五之尊,无上尊荣不做,竟然喜欢做下面那个!她养的是儿子,不是女儿,为什么成了被进入的那个?好好的皇宫不当成家,非要像女人一样,住在自己男人家里,觉得自己男人的家才是自己的家!太后苦在心里,什么话都不能说。
太后在思宁殿里呆立了许多,直到冯紫嫣进来扶她,太后才回过神来,轻轻说道:“你去通知关家那边,尽量多联络些进京稽考的官吏,准备行事。陛下晕厥,那人听了,必要放下军务,赶回来探望。叫可靠的人给北方陈丹丘大人传个懿旨,只要那人动身回京,就叫他在军中宣读懿旨,接掌兵权。”
冯紫嫣见左右无人,跪下劝谏道:“娘娘,此事还要三思!风将军统率三军,正与雾黑蛮子打仗,阵前换帅,兵家大忌。”再说,后宫不得干政,便是以太后之尊,一样不得干政。而太后竟千里传懿旨,叫陈丹丘伺机夺取风染的兵权,朝堂上又联络关家和进京稽考官吏准备逼迫风染交权,这种行动,就是逼宫!虽以母子至亲,亦是逼宫!
皇家亲情,最是淡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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