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际驱驰
庄唯一道:“康成,昊,荣,阴,奉和,弘,永昌七国,都有以前各自的大臣拥戴为帝,这一年,有几个逃出来的乌国大臣来投奔我国,他们拥乌妃养子大皇子乌亲王贺旦为帝,虽然这一股势力极弱,贺旦也是小孩子,但也是个拥立人选,另外,还有大臣想拥立废宣亲王,和峻亲王为帝的,再加上太子响,足足十一个人选。”
风染道:“对了,拥立废宣亲王为帝甚好,回头他再把帝位还给亲侄儿,这帝位传来传去,都是他们贺家的。”
庄唯一急得直“呸呸呸”,说道:“宣亲王被废,那时你不在成化城,大约不清楚,宣亲王就是想夺先帝的皇位,才被先帝废了,先帝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才没杀他,只叫永世囚禁。他若称了帝,绝计不会把帝位再还给太子响。这帝位传给谁也不能传给他,他登了位,只怕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太子响。”
风染又被那句“先帝”给狠狠刺了一下,舒了一口气:“庄大人拥立的是谁?”
“我没拥谁。朝堂上已经有十一个人选了,还不够乱?”
风染敏锐地捕捉到这话里的含意:“庄大人的意思,这十一个人选,没一个是庄大人心目中的人选?庄大人心目中的新君人选是谁?”
“你。”
风染一怔:“我?”继而醒悟道:“刚你说,本想叫皇后娘娘颁布懿旨禅位,另拥新君,你说的‘另拥新君’,指的就是我?嗯,也对,我反正没有孩子,将来只能把帝位再传与太子响。倒是个人选。”
“没有孩子是一个方面,你虽然被贬了官,但在朝堂上威望仍在,要论聪明才智,手腕计谋也不比任何人差,更能强势霸道,施霹雳手段,朝堂上是有不少人想杀你,可拥戴你的也绝不会少。今日还只是朝堂辩论,到了明天,只怕各个想要称帝的人选,就要比拼实力了。”
“怎么比拼实力?”
庄唯一道:“今晚上谁也别想睡,全都加紧的在活动。有实力的会尽力拉拢能利用的一切势力,封官许愿,那实力弱一些的,许会进行结盟,以求事成之后,瓜分权势,再弱一些的,比如乌国,会考虑改为拥立他人,以求分一杯羹。今晚怕就会有流血惨案,以先期铲除几个人选,明日隆安门外,许会有一场混战,不说谁能杀了谁,但要阻止除己方之外的其他各方入朝。入不了朝,自然也登不了位。虽然不能阻止皇后抱着太子响从后宫入朝,但愿意拥立太子响的大臣太少,此倒不必多虑。”
“凌大人不管?哦,凌大人手上有五万铁羽军,他拥立谁,自然谁就能入朝称帝。”
庄唯一道:“凌大人是从底层官兵爬上来的,为官之道中庸老辣。在平康帝时期,他就不参予先帝和瑞亲王的长嫡之争,因此先帝继位后才会继续重用他。据我猜测,此次他也不会参予拥立之争。相反,他还会尽量维持成化城的平安,阻止流血惨案。只怕明天还会闭城不开,防止朝中有人跟城外京畿守军勾结,引大军进城逼宫。同样的御前护卫也不会参予拥立之事,他们的职责仅是护卫皇宫和皇帝的安危。这样算下来,就只有几个王爷手上有王府护卫。照规矩,王府护卫上限两百,就算他们违规超限一倍,也只得四百。其中昊国皇帝因是皇帝,暂时合国,未削帝号,先帝允他护卫翻倍,有四百王府护卫。但先帝因有意想兼并于他,对他加意关注,他只四百府卫,不敢超限。同样,荣国太子是三百府卫。”
风染舀了勺菜汤,慢慢的喝:“你说来说去,到底谁能胜出?”
庄唯一默然一会儿,才道:“都统帅府有一千府兵,足以应付两三个王府联手。放眼朝堂,你献计献策,南征北战守住中路三国,威震八方,制定武官官制,调整驻军,功在千秋,你手中,现掌着军政兵权,如今这朝堂上,只有你才能控制得住局面,才能继承先帝的遗愿,逐出雾黑,剿灭匪嘉,一统凤梦!换了任何一个其他人称帝,都无法担当起统御之责,只怕这个国家很快就要四分五裂,你忍心见先帝苦心经营起来的国家毁于一旦?”喘一口气,道:“小风,你身上武功又高,明天还有人能挡得住你入朝称帝?”
风染放下筷子汤勺,舒了口气:“我这一天,就只吃了这一顿饭。”想着他最后一次在都统帅府里见着贺月,贺月还唠叨他“身子不好,别老是有一顿没一顿的。”
过了一会儿,庄唯一也用膳毕,说道:“我这一天,也只吃了这一顿。”然后叫下人撤了残食下去,又叫人泡了苦荞养生茶来喝。问风染道:“我说了老半天呢,你倒应一声。”
“应啥?我没做梦,你倒帮我做梦了。我算着明儿出城北上。”
“出城北上,去干啥?”
“找他。他没死。”
庄唯一劝道:“小风!你不要伤心了。他死了,回不来了!”
“他没死,在等我去找他。”风染的语气淡淡的,仿佛陈述着一件人所共知的事实,因那事实摆着,不用置疑:“等他回来,自己收拾朝堂上乌烟瘴气的事。”
“小风。”庄唯一下意识地伸手抚向风染额头,想看看风染是不是惊闻噩耗,承受不住,一下发起热来,热糊涂了?或是伤心得糊涂了?
风染把庄唯一的手拍开:“我清醒着呢。”从没有像现在这么清醒过!
庄唯一叫一声:“小风。”长叹道:“今儿我当早值,须得一早去宫禁外看看有没有昨晚递上来要紧的奏折,那消息,是我最先接到,不等上朝,我便跑去亲自问了传信来的驿兵,那驿兵说,虽然没有文书,但消息是确然的。好几个从七星岗逃出来的兵卒呈说,他们看见个穿天子衮服的人被几个雾黑兵卒的……刀砍……几截……他们保证不会看错。护驾不力,那些兵都看押了起来,审了又审,陈丹丘必是审得确切了,才敢传信回来。”
风染只轻轻舒了口气,抬手抚着自己呯呯乱跳的心口:“我这里不痛,他一定没死。死了我这里会痛的。”
庄唯一道:“小风,你清醒点,回头他们找到陛下的……尸身……就会正式传送公文回来。”
风染放下茶盏,站起身道:“天晚了,早些睡吧,我明儿一早就走。你年纪大了,也早些睡吧,明儿朝堂之事还得你多出力。”揖了揖手,便要退出。
“风染!”庄唯一一急,叫道:“你便忍心看着,先帝苦心经营起来的江山,转眼四分五裂?不管江山,你瞅着那些个继位人选,一个个如狼似虎,谁会放过太子响?你便忍心看着先帝的血脉,不得保全?你便不管这些,你只想想,对不对得起当日你把太子响从隆安门救下来,吐的那口血?!”
风染只站着道:“以前,我一直不晓得,我心头有没有他。现下我才知道,在我心头,再没有一个人或事比他更重要。我要去七星岗找他。”
庄唯一沉痛地说道:“先帝驾崩,我追随他的时间比你长,我心头也难过,可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先要管活着的人!要保住先帝血脉和基业!”
寂静的夜,正说着风雨欲来,便听见传来一些兵刃相交击金戈玉断之声,庄唯一倾听了一会儿,说道:“应该是废宣亲王府。”宣亲王因是嫡子,当年赐府宅便赐得距离皇宫比较近。被废之后,他府上就没有王府护卫了,只得一些由贺月指派的监守,当是继位人选中,呼声较高,实力又较弱的一个。
在贺月死后不到一天时间,一场围绕帝位的争夺就拉开了帏幕,首当其冲的是贺月的同胞兄弟废宣亲王贺艺。
庄唯一似乎看出了风染的想法,又道:“你放心,凌大人不会让废王被杀的,更不会让诸王互杀。”
风染便再揖了揖手,掉头从庄唯一的偏院小客厅里走了出去。庄唯一追出来,拉住风染的衣袍,压低了声音道:“明天跟我上朝称帝,保住先帝的血脉和基业!算我求你了!”攀着风染的衣袍,似要跪下去,风染赶紧一扯,把庄唯一拉住了,回了小客厅,才道:“实话跟你说,我最多只能再活五年……他去和谈,便是想替我去匪嘉求访延寿之法。”
其实庄唯一一直都很奇怪,怎么贺月像鬼迷了心窍似的,完全不听朝堂上大臣的意见,一意孤行非要去七星岗跟匪嘉和谈,还把行程安排得这么紧迫!听了风染三言两语的解说,庄唯一才知,这完全不合常规常理的和谈,内里竟是为了这么一份私心私情!吁唏感叹道:“先帝待你如此高情厚义,天日可表,你便更应该为他守护住他的血脉和基业,才不辜负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