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月色依旧。
被丢到街区的两人久久无法回神，直到裹挟着寒意的凉风从领口钻入，这才让打了个寒噤的两人从恐惧中惊醒。
“妮可，你相信这世界上有神吗？”
亚奇低头看了看颤抖的双手，明明从刚刚开始，他就一直在遏制心底的情绪，可先前看见的那一幕就有如梦魇般，在他的脑海里循环播放，尤其是那座森冷而寂静的黑色王座，更是如同山岳般压得他一度喘不过气。
他向来是不信神的，不如说在西大陆这种地方，神学与科学本就有着极强的冲突性。
像他这样依赖科技力量的猎人，又怎么可能相信这世上会有神明的存在呢？
可如果不是神的话，那他刚刚看见的又是什么？
“我……不知道。”
久久的沉默过后，妮可僵着脸摇了摇头，脸庞像是被人抽干了血液般苍白。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感受来自伊莱的威压了，如果说原先，她还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觉得自己只是被伊莱打了个措手不及，这才受到了君王言所带来的影响……
那么刚刚，伊莱所释放的君王威，则彻底粉碎了她仅存的那一丝侥幸。
“哈哈……”
亚奇一边干笑，一边哆嗦着手探向了口袋。
他从里面掏出一盒蓝色的香烟，颤抖的手指就连点火都有些困难，以至于他不知道尝试了多少次，这才划响了那根被冷汗浸透的火柴，甚至最后他还是靠着伸长脖子，才勉强点燃了唇角叼着的香烟。
伴随着缭绕的烟雾缓缓升起，亚奇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几乎是从抖动的牙缝里蹦出了几个字：
“我发誓，就算之后议会那帮老头要毙了我，我也绝对不会再来招惹这两个怪物了。”
“给我一支。”
妮可抬起手来勾了勾手指，她已经戒烟两年了，可今天她突然就忍不住了。
也许是见到了超乎想象的力量，又或者是她从未经受过这样的打击，总之现在，她也只想靠着烟草来麻痹自己的神经了。
“接下来怎么办，我们回去怎么复命？议会的老家伙们不会罢休的，他们肯定会让我们接着找……那两人。”
说到这里，妮可满脸瑟缩地看向身后，目光聚焦在那扇给她带来噩梦的窗户上。
“找就找呗。”亚奇递上香烟，顺便给妮可也点上了火，“你这人什么都靠谱，就是有时候脑袋转不过弯，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只有‘行’或者‘不行’这两种回答的。”
“咳……咳咳咳，难不成还有别的？”
“当然。”亚奇吐出一口烟圈，脸上总算是多了些笑容，“既然议会让我们找，那我们就接着找呗，至于找不找得到，那就不关我们的事儿了，毕竟这是能力问题嘛，我们只要‘尽力’了，那帮老头就怪不到我们身上。”
“……这是什么，来自咸鱼的人生经验吗？”
妮可觉得有些无语，尽管她心里不想承认，可亚奇所说的方案，的确是能让他俩解决困境的最佳解法。
“不。”亚奇一脚踩灭丢掉的烟头，“这是我能够活到现在的唯一秘诀。”
…………
“就这么让他们走了？他们可是打算对你下杀手，你要是现在后悔，我可以把他俩的脑袋拧下来摆在你面前。”
伊萨贝尔靠在窗户边上，看了看窗外渐行渐远的两人，又看了看独自在厨房里忙碌的莉莉。
“重点不在于他们打算做什么，而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才是我放他们走的主要原因。”
伊莱双手抱臂，在魔力眼的作用下，他能够很清楚地看见，刚才亚奇两人所表露出来的惊恐与慌乱。
“听不懂，说点我能听懂的。”
“他们的确是来杀我的，可他们来杀我的原因，是因为他们接下了某种任务。”伊莱挑了挑眉，“我们之间并没有冲突，也没有以命相搏的理由，像他们这样的人，能因为任务来暗杀我俩，也能因为恐惧而为我们打掩护。”
“打掩护？”回想起那两人的德行，伊萨贝尔忍不住摇了摇头，“我觉得他们没那能耐，你高看他们了。”
“能耐这东西是多方面的，有的人虽然实力孱弱，但是精通职场生存之道，要知道能在一帮精英里活下去，哪怕只是混日子，都也算得上是一种能耐，亚奇.基尔塔就是那样的人。”
“噢……这么说倒是，那个男人看着就不太靠谱。”
“至于妮可.维洛科奇，她和亚奇是截然相反的类型。”伊莱笑了笑继续解释道，“所以我才会用君王威压制她，因为像亚奇那样的聪明人一点就透，但是她不行，像她那样不懂变通的死脑筋，只有摧毁了她的意志才能让她学乖一点。”
“……少主。”
伊萨贝尔陷入沉默，嘴唇轻启的她，最终也只蹦出来这么一个简短的称呼。
“嗯哼？”
“从人类的角度来看，你大概属于那种不太讨喜的类型吧。”伊萨贝尔叹了口气，脸上流露出像是缅怀一样的表情，“也不知道，龙芯的那帮官僚到底教了你些什么，我记得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人。”
“别用这种怀念的语气跟我说话，我还没死……呢？”
伊莱正打算下意识地吐槽，可身旁的女孩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
趁着伊莱还没来得及站稳的时候，也可能是伊莱从未对对方设防，伊萨贝尔将他连同自己一并推进了房间。
“搞什么？我还打算问问今天到底发生什么了呢。”
等到莉莉解开围裙从厨房走出来，偌大的客厅除了她以外已然空无一人。
而此时的房间里，伊萨贝尔正将伊莱抵在墙上，她修长的腿正好踩进伊莱的腿间，发力的手更是死死地擒住了对方的手腕，以至于伊莱只能保持一个双手高举的姿势，看着伊萨贝尔那狭长的眼睫逐步逼近。
“从人类的角度看，少主你的确……不太讨喜，可我不是人类。”
“你平时温柔的样子很好，可那并不足以诱惑到我，至少那时候的我还能保持理智。”
鲜艳的红唇犹如烈火般盛放，仿佛只要触碰上便会为之灼伤，可那上面偏偏又有着晶莹剔透的光泽，配上伊萨贝尔口中刻意放缓的温婉语调，这样的嘴唇简直犹如伊甸园的毒蛇般迷人。
“可你不该这样诱惑我的，该死，你知道我忍了多久吗？”
“你不知道待在你身边的每一天，对我来说都是一种煎熬吗？”
“什……么？”
伊莱还没能从剧变中抽出神来，他倒是知道自打作为魔女重生之后，伊萨贝尔的性格一直不太稳定，可那充其量也就只是些无足轻重的变化，至少在今天之前，那些变化从来不曾引起伊莱的注意。
可现在，情况好像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他好像判断失误了。
“我可是虫，虫，少主你知道什么是虫吗？”
伊萨贝尔重重地咬住下唇，皓白的牙齿在上面留下深深的齿痕。
“我的意志，代表着构成我身体的虫群的意志，可与之对应的，虫群的想法也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我。”
“虫可不是那么擅长思考的生物，对于我们这样的族群来说，繁衍，或者说交姌，其实算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哪怕其中并不夹带丝毫的情感，只是为了产下虫卵诞生后代，就足以让许多低等的虫族为之付出行动。”
“而我呢？少主你知不知道，和你相处的每一天，我身体里的每一条虫，都在向我传达同一个该死的信号。”
说到这里的时候，伊萨贝尔几乎已经凑到了伊莱跟前。
“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她的呼吸里伴随着厚重的喘息，一种极为怪异却又无比直白的情感，随着她口中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像是一团打在脸颊之上的粉色风暴，一时间刺得伊莱甚至有些睁不开眼。
那是虫族独有的一种信息素，而这种信息素，往往只会在它们想要繁衍的时候大量分泌。
呲——
柔软湿黏的触感从脸上传来，伊莱的视线甚至都不曾下移，他也知道伊萨贝尔现在在做什么。
对方在舔舐他的脸颊，那可不是像犬类动物那样亲昵的舔舐，而是像蛇类那般充斥着疯狂与执拗的占有。
可他不敢动。
又或者说，如果他动了，他不知道伊萨贝尔接下来还会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