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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定下的时间是入夜,可付老爷再来时,却是到了子时,和做贼似的,戴着斗笠,穿着黑衣,鬼鬼祟祟的来到了千骑营衙署中。

楚擎都等到睡着了,被叫醒后将付有财引到了班房中。

“寻了许久,可是寻了许久,楚大人久等了。”

这位很有可能是中州十大富豪之一的付老爷陪着笑,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纸,放在了书案上。

楚擎定睛望去,面带不解。

云瑶金凤。

座楼狮子玉。

缕银缠金扇。

元隆开地六角鼎。

通齐八卦绘纹上玉盘。

十余行,看起来很高大上,但是不知道是什么玩意。

“什么意思?”没见过世面的楚擎满面不解。

“礼单,近些年来,各道想要巴结章松陵的人赠予他的礼单。”

“别人送给章松陵的礼品?”

“不错,老汉寻出了十余个价值连城的礼单,抄录了下来。”

楚擎面色微变:“付老爷的意思是,不买工料,买这些古董工艺品?”

“不错,只是…”

“只是什么?”

付有财看了眼楚擎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道:“只是楚大人只有二十万贯,未必够,要不,老汉给楚大人垫付一些?”

一股浓浓的“壕气”对着楚擎扑面而来。

楚擎苦笑道:“我够呛能还的上。”

“不用还,只要日后千骑营能对犬子照顾一二便成。”

楚擎没有马上同意,而是指着礼单问道:“这些都是各州府地方官员和世家门阀通过你们镖局送到章松陵手中的?”

“是。”

“就这一张纸上面记录的这些东西,价值多少钱。”

“倒也不多,百十万贯吧,老汉垫付也成,只望日后千骑营能照拂家中犬子一二。”

楚擎:“…”

一旁的福三轻手轻脚的给付有财倒了杯茶,插口问道:“付老爷,您还缺犬子吗?”

付有财满面困惑:“何意?”

楚擎狠狠瞪了一眼福三,发现三哥最近是越来越堕落了。

摸着下巴的胡子茬,楚擎摇了摇头道:“我要做的事,必须走铺子的账面,不说以什么名义买这些毫无用处的古董,就说走铺面的话,只能以购买石料的方…”

说到一半,楚擎突然一拍额头,双目灼灼:“天助我也!”

“楚大人的意思是?”

楚擎看向福三:“去柳河,找王下七武海,散播出去消息,让王通通想办法给绿珠叫来。”

“小的这就去。”

福三跑出去后,楚擎极为激动的说道:“原本,我是想通过走账面,让宫中…”

付有财笑着打断道:“楚大人无需告知老汉您是如何谋划的,您只需交代让我付家如何做便是。”

楚擎神色激动,站起身给付有财倒了杯茶,凝望着后者,突然开口问道:“付老爷,为什么要帮我?”

“这不是指望楚大人照顾犬子一二吗。”

“这个理由能说得过去,但是我总觉得,不止这么简单吧。”

付有财捧着茶杯,望着茶杯中的鲜嫩茶叶,淡淡的说道:“老汉久居京中,虽不置身于朝堂官场之中,可却听到过一些风声,近些时日,楚大人似是与礼部右侍郎章松陵走的较近。”

“是,我们双方的确有一些合作,会通一些书信,关于萧县购买石料的事。”

“那么想来,是楚大人假意与章松陵交好,既如此,老汉斗胆问上一声,楚大人为何要对付他。”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楚擎摇头笑道:“很多原因。”

“好,老汉不问,那老汉,与你说一件事如何。”

“付老爷您说。”

“约摸着七八年前吧,那时,章松陵担任礼部郎中,水患,涠江水患,章松陵去安民,就在涠江边儿上。”

付有财喝了口茶,笑道:“不是老汉编排礼部,这咬文嚼字的屁话,莫说百姓们,便是老汉都听不懂,可毕是大老远从京城跑去的,至少人家有这个心了,百姓们都聚集在河堤旁,可谁知,赵王去巡视,听说这赵王要来,章松陵便强令百姓去修建河堤。”

楚擎低声骂道:“果然是个只会做面子活的狗官。”

“狗不狗官,老汉不知,只知是夜了,本不应去修建河堤的,可就因赵王来了,就因那章松陵想要露露脸,百姓被强迫了去修河堤,应是老天爷也看不过眼了,突降大雨,堤…崩了。”

付有财地下了脑袋,呼吸有些粗重:“官府说,那一夜,死了十二人,可实际上,死了十六人。”

楚擎叹了口气,可心里却觉得以那群狗官的德行,不应该是瞒报四人,瞒报四百人都不奇怪。

谁知付有财接续说道:“十六人,是我付家的人,失水死了十六人,其中,就有老汉的侄儿,最宠爱的侄儿,其他十五人,也是老汉镖局里的好儿郎,去救灾的好儿郎。”

楚擎面色大变:“十六人,只是你镖局的人,还有其他百姓落水?”

“五百…四十一人。”

“五百四十一人?!”

楚擎面露骇然之色。

当年章松陵是京官,虽然是去安民,但是涠江两地的父母官应该都听他这个外行指挥。

可因一位天潢贵胄去视察,为了做面子活,章松陵让百姓夜间筑堤,夜间突降大雨,因此害死了五百多人!

付有财抬起了头,双眼之中没有悲伤,也没有怒火,只有平静,声音也极为平静。

“楚大人,这事,若是办成,章松陵,能死吗?”

“不能。”楚擎摇了摇头:“原本,我以为即便鱼死网破尽最大的努力,只是让他失去他原本应有的东西,但是现在…”

楚擎凝望着付有财,一字一句的说道:“本统领,会让大昌朝礼部右侍郎章松陵,生不如死!”

付有财站起身,朝着楚擎弯腰行礼:“那就有劳楚大人了,我付家,鼎力相助。”

楚擎绕过书案搀扶起付有财后,同样朝着付有财行了一礼。

“楚擎,多谢付老爷。”

亲自将付有财送出了衙署外,楚擎面如寒冰,来到了江月生的班房。

江月生很少回家,到了夜间就在班房中休息,也没睡,见到楚擎推门而入,笑着问道:“谈过了?”

“七八年前,章松陵还是郎中,去涠江安民,为了讨好周王,强制要求百姓夜间修筑河堤,因此导致死了五百多无辜百姓,这事,你知道吗?”

江月生闻言面色一冷:“还有这事?”

“连千骑营都不知道?”

“千骑营不过才组建半年,而那时末将还在边关,自然不知晓。”

“这种人,竟还身居高位,该死的可不止一个章松陵。”

“慢着。”江月生面带困惑:“章松陵原本一直都是太上皇的人,当年太上皇与周王又是政敌,为何章松陵要讨好周王,难道章松陵想要脚踏两…”

说到这里,江月生面色一滞,突然一巴掌拍碎了茶盏,粗糙的手掌流出了丝丝血迹,咬牙切齿。

“章贼,该死!”

“你想到了什么?”

“末将想起了,当年周王就是因视察了涠江一事,涠江士林之中满是骂名,周王这才黯然退出了朝堂。”

楚擎瞳孔缩成了针尖一般:“你是说,章松陵是故意的!”

“不错,章贼应是明知夜间筑堤危险重重,依旧如此做,非是讨好周王,而是想要出了事故后,让周王背这个黑锅!”

“动手吧。”楚擎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我等不了,明天,明天开始动手,老子要章松陵,死!”

“唯!”江月生单膝跪地抱拳行礼:“但凭楚大人差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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