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没有回市区,还是在那家度假村酒店住宿,隔天早上起床后,萧瑟习惯性的打开笔记本电脑浏览新闻,竟看到了一条爆炸性的消息:
星耀集团董事长贾星,今日凌晨从公司大楼顶层坠落身亡。
这消息太过惊人,我们半天都没有缓过劲来。
消息中并未提到坠楼的原因,萧瑟马上打电话向沐眠求证。沐眠确认了这一事实,目前死因未明,警方初步认定为跳楼自杀。
“好好的,怎么会跳楼自杀。”虽然我觉得贾星这种品性败坏的人不值得同情,还是有些难以释怀,他那样事业有成,还刚刚投资要开拍新剧,怎么都不像是会自杀的样子。
“会不会,跟他的病情有关。不知道得的是什么病,还要贾思恒专门去找郭锐商量。”萧瑟猜测,“还有,先是新娘被害,然后新娘的公公跳楼,没准这当中有什么关联。”
但是猜测也得不出什么结果,萧瑟便说他的姨妈肯定会去看望贾星的太太,我们可以跟着去,顺便打探一下是什么情况。
萧瑟又给他的姨妈打了电话,大概解释了一下为什么想和她一起去看望贾太太,姨妈也没有过多追问就同意了。于是他们约好下午3点,在贾星家的别墅门口碰头。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萧瑟的姨妈叶鹃。我首先看到的是她的侧脸,高高的鼻子,长长的眼睫毛,穿着一件白色绣花长外套,长发挽了起来,在头顶盘成一个髻,露出白皙而秀气的颈项。高贵、庄重、雅丽,像一张极美的侧面画。她站在那儿,出神地想着什么,我们走近,她也没有察觉。直到萧瑟喊了声“姨妈”,她才慢慢转过脸来。
看到叶鹃的正面,我却是吃了一惊,她的脸瘦削、苍白、凝肃,嘴唇毫无血色,病态十足。她已不再年轻,虽然皮肤仍然维持光洁细润,但眼角已有四散的皱纹,嘴边也有时间刻下的痕迹。
“萧太太,您好。”我礼貌问候。
“这是我的朋友童忻。”萧瑟向叶鹃介绍,“她是海城芭蕾舞团的演员。”
叶鹃的目光定定的停在我的脸上。“海城芭蕾舞团,就是叶莺以前待的那个舞团?”
“是的。”我点头说,“叶莺老师是我非常敬仰的前辈。”
叶鹃勉强的挤出了一个微笑,像电光一闪般,那微笑就消失了,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掉开眼光,发出一声悠长绵邈的叹息。这叹息那样长,那样幽幽的,给人一种森冷阴沉的感觉。
“姨妈。”萧瑟忍不住喊了一声。
她这才低低地说:“贾太太心情不好,我们不要打扰她太久。”
叶鹃按了门铃,贾家的女佣为我们开的门。
我们三人向客厅走去,立即有个身材娇小、似乎有些弱不禁风的女人对我们迎了出来,那就是贾太太,她和叶鹃一样脸庞小小的,有对大而黑的眼睛。贾太太一把抓住叶鹃的手,眼睛里闪着泪光。
“阿萍。”叶鹃喊着贾太太徐惠萍的昵称,把手放在她的肩上,“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啊。”
徐惠萍一下子就哭出声来了。叶鹃抚着她的肩,无声地安慰她。
我站在一边,这一刹那间,有种感动的情绪掠过了我。我看出叶鹃和徐惠萍之间,有着非常深厚的友情和了解。她们之间应该是没有秘密的,能有一个没有秘密的知己是多么让人欣慰的事情。
徐惠萍终于想起要请我们就坐。她也不避讳我们,开口就向叶鹃哭诉起来:“贾星成天在外面拈花惹草,好不容易才回心转意对我好了,没想到,才没几天就……昨天吃完晚饭,他说要出去一趟,问他去哪里也不说,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他怎么会突然对你好了?”叶鹃疑惑地问。
“我也不明白。”徐惠萍自己同样疑惑,“他一直都是想回家就回,不想回家就在外头鬼混,身边从来女人不断。他不怕我知道,甚至当
着我的面和别的女人亲热。但是前几天,他突然主动提出,要带我出去吃饭看电影,还向我保证,以后会一心一意对我好,绝对不会再和外面的女人鬼混。我觉得不可思议,问他为什么会这样,他说是因为一些事情幡然醒悟,其实真正对自己好的,还是自己的太太。至于是什么事情,他不肯说。”
“你先生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萧瑟忍不住问,“昨天我们碰到贾思恒,他和郭锐医生在一起,说他的父亲不肯住院治疗,找郭锐商量有什么方法可以缓解症状。”
“我完全不知道,他们居然都瞒着我!”徐惠萍惊愕不已,“我只知道贾星肠胃不好,有时候要吃药……他留了一封遗书,听你这么一说,是有这个可能性。”她上了楼,取来贾星的遗书给我们看。
说是遗书,其实更像是忏悔书,潦草的字迹,警方经过笔迹鉴定,已认定是贾星本人的笔迹。“……在很多女人看来,我是一个非常没有责任感的男人,身边总有很多女人,但都像过客一样,几乎没留下什么深刻印象,更说不上感念了……现在想想,我是在作孽,我不懂得珍惜和尊重女人,好像也从来没有真正爱过谁,除了我自己,所以现在报应来了……”
遗书内容还特别提到了贾太太:“太太一直容忍我,也珍惜着我们的婚姻。当我知道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可能所剩不多,想对她好一些,已经来不及了。这几天我像赎罪一样陪着她,她显得特别知足,拉着我的手,用黑溜溜的眼睛看着我,今晚我在她面前笑,转过身眼泪却流了下来,我还没来得及给她足够的补偿……在这里,我也向那些我伤害过的女人说声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等思恒回来,我得问问他,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得了病有什么好瞒着我的,如果我知道了,一定会好好劝慰他,不会让他自寻短见啊。”徐惠萍又哭哭啼啼起来,“他们父子都是一个样,把我当外人,跟我一点都不亲近。如果我们家老大还在,我也不至于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这么凄凉……”
离开别墅后,我们才听叶鹃说起,贾思恒还有个哥哥,和贾思恒不同,为人正派又有才干,很得贾星的宠爱,和徐惠萍的感情也非常好,但是前年到美国波士顿出差的时候,不幸在车祸中丧生。那次不幸对徐惠萍是异常沉重的打击,她大病了一场,元气大伤,很长时间都恢复不过来。好不容易才从悲痛中走出来,现在丈夫又跳楼自杀,实在是个苦命的女人。
和叶鹃分手道别后,萧瑟送我回舞团,我抓紧时间去练功,然后履行和尹静姝的约定,陪她去吃晚饭喝酒。她选了一家涮涮锅餐馆,可以一人一个小火锅,选不同到锅底和套餐。她还没点菜,就先让服务员上白酒,还要二锅头。我也不拦她,如果不好好发泄一通,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而且萧瑟说他晚上都在家里,我随时可以给他打电话,他会来接我们。只要有他在,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还没吃菜,尹静姝便喝了一大口白酒。
“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喝。”我好心劝她,“有什么不痛快,你都跟我说说吧,今晚我就当你的垃圾桶,什么都可以向我倾倒。”
“还不是被那个死猪头给气的。”尹静姝气鼓鼓的,“我看他这几天心情不好,好意关心他,他却不领情,还嫌我烦,说我多管闲事。”
“你知道他因为什么事心情不好吗?”我问。
“说到这个我更来气了。我听说最近被杀害的那个豪门媳妇李菲是猪头的前女友,就问他是不是因为那件事情心情不好,他没有否认。我说了一句,那种女人死了活该,他就跟我急了。”她眼圈泛红,“死猪头冲我发火,大骂了我一通,说我是个没良心的人,怪不得熬成了老处女还没人要。还说我又胖又丑,跟李菲天差地别。”
她又灌了一口酒,抹着眼泪痛诉:“为什么男人都以貌取人,就因为李菲苗条漂亮,死猪头这么多年还对她念念不忘。我真心对他好,他却视而不见。”
“你该不是喜欢上朱尊一了吧?”我听她这口气,心下有些了然。
“喜欢有什么用,人家根本看不上我。”她瘪着嘴,快要哭了似的,“小忻忻,你跟我说实话,我是不是真的又胖又丑。”
“其实你不胖。”我说的是实话,“但是朱尊一从小到大,接触的都是跳芭蕾的女孩,如果拿你和她们比较,当然会觉得你胖。你也不丑,就是脸圆了一些,戴着这幅黑框眼镜,有点像傻大姐。如果能瘦个10斤左右,再把眼镜摘掉,肯定就是个美女了。”
“有什么可以快速减肥的办法吗?”她问。
“少吃多运动,这个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我对她减肥实在没有信心,从我刚认识她起,她就经常喊着要“减肥”,但是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始终没有付诸于实际行动,她对美食从来没有抵抗力,成天胡吃海喝不说,还不喜欢运动,这样子怎么可能减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