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漫山遍野的杜鹃花中,雨晴回过头嫣然一笑,转身向花丛深处走去,马尾在脑后轻快地甩来甩去。
“等等我!”楚秦汉喊道。不知怎的,他感觉手脚都有些麻木,怎么也追不上雨晴的脚步。
雨晴笑笑,在一丛绛色的杜鹃旁边停下,伸手去采花。她的白色的连衣裙在风里飘啊飘。
楚秦汉气喘吁吁地跑上前去,雨晴却又不见了。只见前面一片浓密的小树林,雨晴的白色衣袂在其间隐隐约约。春天的树林该不会有蛇吧?楚秦汉心里想着,担心着。正想提醒她小心点,不要走得太深。猛一抬头,正对上父亲的恼怒的目光,“那个YQ到底是怎么回事?!”心里一惊,头上被狠狠地砸了个爆栗子。
“哎哟!”楚秦汉失声惊呼。
听得满耳的笑声,楚秦汉这才清醒过来。抬眼一瞧,何坚果正气势汹汹地瞪着他。原来他在课堂上睡着了。
“你给我站着听课!”何坚果拿书敲了敲课桌,踱到前面去了。
楚秦汉活动活动被压麻的胳膊,懒洋洋地站起来。
雨晴回过头来瞟了他一眼,楚秦汉挠挠头,做了个鬼脸。雨晴哭笑不得,这家伙脸皮真是厚得可以砌城墙了。
雨晴怎能知道刚才楚秦汉的梦里的一切?年少的时候,我们不知道自己曾经在谁的梦里客串过,又曾经是谁渴望的风景。我们只知道梦将生活中的秘密一一漂洗出来,又一一遗落在时光的河流里。你在梦里追寻着某人的脚步,而某人又在时光里追寻着你。于是,我们装饰了彼此的青春岁月。
下课铃响,楚秦汉颓然坐下,梦境如此清晰,昨晚的痛与恨又浮上心头。他转着手中的笔,有些茫然。
“楚秦汉,王老师找你。”刘大成跑过来说到。
不会吧?上课打个瞌睡,这何坚果竟然还惊动了班主任?楚秦汉不情愿地挪动脚步,向门口走去。
雨晴觉得今天的楚秦汉有些奇怪,平时虽然他也爱搞个怪打个瞌睡,但是好像今天一直都有些蔫哒哒,竟没有听到他平时爽朗的说笑声。她目送着楚秦汉走出教室,才收回目光。
四下里有着一种慵懒的气息。正是晚饭时分,余晖浓稠得似蜂蜜。各家窗户里飘出饭菜的香味。好香啊!楚秦汉贪婪地闻着这些熟悉的气味。有多久没吃到妈妈的热菜了?尽管张琦常常将带来的菜放到门卫里,来给楚秦汉打牙祭。可是那菜,总归是家里的更香一些。
楚秦汉躲在墙角,小心地观察着自己家门的动静。今天是周五。按照惯例,楚云帆会在6点左右去单位值班。这是五六年来的老规矩了。
铁门打开了。楚云帆推着自行车走出来,车龙头上挂着个公文包。他从容地跨上自行车,转向另一个方向。
车子渐渐远去。
楚秦汉飞快地钻出墙角,窜进铁门。熟悉的院子,草木葳蕤;熟悉的门,微掩着。他轻轻推开门,看到母亲张琦正背对着门在收拾桌子。
“妈!”
张琦惊喜地转过身来,“儿子,你回来了?!”
“我来拿点东西。”
“还没吃晚饭呢吧?妈给你做,很快的。”
“我,不吃了。我就拿点东西。”
“你爸出去了,没那么快回来。妈妈很快的。”张琦满心欢喜,有些手忙脚乱。
这段时间她真是焦心,楚云帆坚决不肯去找楚秦汉回来,也不允许她去接儿子回来。楚秦汉更是音讯杳无。她就像个夹心饼一样,无所适从。
楚秦汉莫名地红了眼眶。他看到自己母亲眼里的不舍和心酸,心有些软。他何尝不想回家呢?可是少年意气和面子,不允许他低头。再说,本来就是楚云帆的错,凭什么我来服软?
他上楼去整理了一些随身衣物,又从储蓄罐里拿了几百钱。下楼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摆了几盘菜,红红绿绿的,都是他爱吃的。坐下来,楚秦汉拿起筷子,差点落泪。
张琦递给他一叠钱,“你就不能跟你爸认个错吗?”
“我没错!”楚秦汉埋头扒饭,闷声闷气地说到。
“唉,你这孩子——”张琦又心疼又无奈。
母子俩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门突然开了。楚云帆走了进来。楚秦汉猝不及防,一口饭含在嘴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楚云帆严肃地扫了一眼被吓住的母子俩,像是解释:“我来拿点东西。”转身上楼的时候,回过头来扔下一句:“你,给我上来!”
显然,这个“你”指的是楚秦汉。
楼上的谈话持续了十五分钟左右。这段时间,张琦在楼下是坐立不安。她生怕两人又吵起来。要是吵起来,就凭这俩的犟脾气,这结非拧死不可。
总算,她听到了下楼的脚步声。
楚云帆出现在楼梯口,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我走了。楚秦汉你给我看好了,再不许他胡闹。”
张琦赶紧点头。这么多年来,她已经习惯了对丈夫惟命是从。
楚云帆走了。楚秦汉才慢腾腾地从楼上下来。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你爸没怎么你吧?”张琦上下打量着儿子。
“没。”楚秦汉耸耸肩膀,“就是给我安了个紧箍咒。”
“什么紧箍咒?”张琦纳闷。
“哎,你就别管了。”楚秦汉有些烦,随便扒了两口饭,就匆匆上晚自修去了。
“王老师。”办公室门口探进一个头,是叶婧瑶。
王云鸽点点头,示意她进来。
叶婧瑶瞅了瞅四周,俯下身在王云鸽耳边悄悄说:“有件事,在这里不方便说。”
王云鸽的直觉是“又出事了?”她看看周围埋头工作的同事,拍拍叶婧瑶的肩膀,一起走到外面走廊上。
“王老师,陈丽娟不见了。”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王云鸽蹙着眉,果然没好事!
“前天她和我说要去省城见笔友,我以为她说着玩的。结果今天下午,她人就不见了。”
王云鸽抬手看了看手表,现在是第一节课,12:40。“她什么时候不见的?”
“中午11点30以后就没见过她。”
晚了,如果陈丽娟真的是去省城找笔友的话,这会儿应该已经在车上了。王云鸽觉得焦头烂额。这一届学生事儿咋这么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