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自修课。
王云鸽站在讲台上,眼睛朝后面一扫,眉头明显地皱了起来。
“杨新月,吴城呢?”声音里已经有了一丝愠怒。
杨新月回过头望了一眼吴城的空位,“咦——上节课还在的,怎么不见了?”她像是在回答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下面的同学四处张望,窃窃私语。
“其他同学自修,刘大成出来一下。”王云鸽的脸上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刘大成战战兢兢地跟在王云鸽后面,走出教室。
教室里嘁嘁喳喳了一阵,像是沼泽深处冒出的无数的小气泡又破碎,归于平静。
刘大成回来的时候垂头丧气,大家围拢来向他打听,他都只是摇头,一边嘟囔着:“这吴城可要把我们害惨了。”
雨晴看着他们闹哄哄的样子,停下笔,习惯性地单手托腮,想起了前几天的一件事——
那天,太阳刚刚下山。天色还很亮,西边的云霞粉粉的,别有一番妩媚。
雨晴照例陪着王小娅去外面小店买吃的。远远地看到街道拐弯处,一堆男男女女。不知道因为什么,那一堆人哄得一声笑起来,声音都震飞了栖在树上的归鸟。雨晴细细一看,发现了好几个熟悉的面孔。那个子高高的平头不正是吴城吗?他双手插在兜里,在街沿上上下交替着双脚,身子一耸一耸的,一边咧开嘴笑得很开心。他的对面却是叶婧瑶,慵懒地靠在一棵树旁,不!应该是一条胳膊上。胳膊的主人就是雨晴曾经在楼道里碰到的那个阴郁的男孩,他右颊上的那颗痦子给雨晴太深的印象了,即使离得有点距离,雨晴还是清楚地把他从人堆里辨别出来。雨晴竟然还发现了刘大成猥琐的身影,此刻,他正手舞足蹈着什么,一脸小丑样。
雨晴没敢多看,因为她敏锐地捕捉到他们有眼光朝这边扫过来。她赶紧走进小店,催促王小娅买好东西快走。
雨晴想起这段时间吴城隔三差五就请假,说是人不舒服。今天竟然还旷课了!雨晴的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感觉,吴城和张建军他们混在一起,怕是没啥好事。听王小娅说,吴城后来搬到外面去住了,成天在外面晃荡。晚上一起打台球看录像,还在出租房里租了台录像机,聚集了一帮人喝酒看片。也不知道那么多钱是哪来的。还有叶婧瑶。上次的风流韵事后,她竟然又回到了张建军身边。是为爱妥协呢还是为寂寞而妥协?
想到这里,雨晴情不自禁地扭头去看了一眼叶婧瑶。
叶婧瑶正趴在桌上,拿着一支笔漫无目的地涂画着,另一只手不时地撩拨着垂落下来的长发。
刘大成不肯说的那个令他垂头丧气的消息不久就揭秘了。原来王云鸽要传唤家长商量孩子的住宿问题,动员所有外住的学生回校寄宿。
对于那些野惯了的男生来说,这简直是一个令人难以忍受的紧箍咒。吴城第一个跳出来反对,说学校没有权利强制学生寄宿。
王云鸽没多说什么,脸上表情更是淡定。原因就是,吴城的父母亲随后出现在了教室门口。
那一刹那,吴城目瞪口呆,随即噤声。
吴城的父母亲一看就是老实巴交的农民,穿着一身明显是特意换上的全新的衣服,站在门口憨厚地堆着笑,看上去对老师的传唤也是满怀忐忑。
雨晴莫名地心里发酸。
吴城和父母以及王云鸽一起走进了办公室。好事的男生偷偷跑过去窥探。据说,吴城的母亲一再地抹眼泪,恳求王老师手下留情,不要处分吴城。父亲则是气得满脸通红,差点抄起椅子抡过去。吴城却是一言不发,只是低着头,任凭母亲数落父亲责骂。王云鸽还问及了吴城平时零花钱和房租的数额,同租的同学是谁等等问题。偷听的同学一再咋舌说王老师太厉害了,简直是滴水不漏密不透风地审问。
这场风波持续了一周左右。陆续地,外租的同学都搬回了学校。叶婧瑶也搬了回来。王云鸽巡查寝室的次数也明显多了。只是,谁都清楚:如果一个青春期的孩子心野了,任凭你用什么方式都是拉不回来的。
才收敛了没多长时间,叶婧瑶就夜不归宿了。吴城也是一下课就不见人影。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混出去的。也许是趁着夜自修回家的人流逃出去的,也许是翻墙出去的。总之,寝室里的床都是空空的,冷冰冰的。
那段时间,王云鸽是急得嘴唇冒泡。天天在教室里灌输外宿的危害性,王云鸽说到学校要处分吴城这件事,眼泪都快出来了。可是防君子不防小人啊,该逃的还是我行我素。
雨晴看着王云鸽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她真心感受到了什么叫师者之心。可是,吴城他们能理解吗?
“老张,最近儿子没惹啥事吧?”楚云帆打开一张报纸,一边随意地问了句。
“你呀,咋老觉得儿子会惹事呢?又不是三岁小孩。刚出差回来,吃点水果吧。”张琦将切好的苹果端上来,放到楚云帆旁边的茶几上。
楚云帆浏览着报纸,没说话。翻了会儿报纸,他眉头一皱,把报纸一收,蹬蹬蹬上楼去了。
推开楚秦汉的卧室门,一股青春气息扑面而来。满墙都是Beyond的海报;书架上满满的都是书和磁带。仔细一看大多都是历史社科类的,还有不少是地理杂志与海报。篮球、羽毛球拍、乒乓球拍胡乱地塞在各个角落,甚至还有一副拳击手套。书桌上竟然还还放了一瓶黄黄绿绿的纸折成的东西。楚云帆不由地皱了皱眉头,这孩子还是和以前一样,就爱瞎胡闹,啥东西都要插一脚,哪有那么多精力干那么多事情?怪不得都是三脚猫功夫。
他的眼睛在这一堆看似杂乱无章的却又熟悉的东西里来回翻找,突然,楚云帆的眼睛定住了。他发现哪里和以前不太一样。是哪里呢?他又细细地来回看了一遍,终于明白了自己觉得奇怪的地方——楚秦汉的抽屉竟然上了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