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芷韵第一次发现看着温温柔柔说话都不会大声的舅妈还有这样尖利的一面。
“要我说，你外祖父和外祖母早点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兰家和他们不是一个兰家反倒挺好的，省的一群吸血的蛀虫不知满足，倒养的他们胃口越来越大。”
她说完，看陆芷韵定定的看着自己，温然摸了摸脸，后知后觉的开始不好意思，“怎么，不认识我了？”
“没。”陆芷韵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感觉，舅妈你骂起人来还挺酷。”
温然在她额头请轻点了一下，跟着笑了，“我说的有些多了，反正啊，那些人心里没几个憋着好，就这么远了也挺好。“
陆芷韵也明白，她注意到兰云帆鬓边上面那层黑发下面隐隐都是白色的发根，这些年相比为了兰氏集团劳心劳力，好觉都不一定睡过几个。
还有兰菁轩内部改革动了那些人的利益，事情肯定也不止温然说的那么简单。
这一桩桩一件件，温然是个妻子，更是个母亲。
他的丈夫和孩子驮着一群吸血虫没个安宁，她能坦然接受才奇怪。
说话间到了兰远山和陈沅房门口。
因为陈沅喜好种花养鱼，两个人住在别墅延伸出去的一侧，推门出去就是后院的花园。
这里果然建着一栋比A市规模更大的玻璃花房，这个季节，远处的山上一片白雪皑皑，兰家的这个后院却独辟出一块春意盎然。
陆芷韵平日里都会驻足赏会花，或者看专门请来的花木匠在那里侍弄花草，今天却没这个心情。
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兰远山的声音，“谁啊？”
还气着呢。
陆芷韵和温然对视一眼，扬声叫道，“外祖父，是我，囡囡。”
过了片刻，房门从里面打开，两个人的房间并不像别的老年人那样装饰老派，相反装修风格格外的简约舒适。
陆芷韵上去抱着兰远山的胳膊晃了晃，“外祖父，您还生气呢？”
兰远山带着她进去，伸手在陆芷韵胳膊上拍了拍，“是这些年外祖父对他们太好了，让他们忘了自己是怎么能坐在这里的。”
他能给他们脸，也随时能收回来。
陆芷韵有些自责，因为自己，外祖父和亲兄弟以后只怕都要生了嫌隙。
她偷偷觑着陈沅沉着的脸色，又看了看温然，“其实他们说什么我一点也不在意，外祖父外祖母，我就希望你们开开心心。”
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因为她生气，陆芷韵心里有些难受，还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被家人护着就是这种感觉吗？
她已经快忘记这种滋味了。
“外祖父是自责。”兰远山嘴角垂下，“他们当着我的面就敢这么说你，背人的地方还不知道要怎么说。”
陈沅也气着呢，冷哼，“一个个都心比天大，生怕来个人把他们手里那三瓜俩枣拿走，也不看看他们手里的东西是谁给的。”
她说着，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陆芷韵忙过去帮她顺着气，温然去倒热水拿药。
兰远山一时间也顾不上生气了，眉心紧皱，“你跟着生什么气，我还处理不好他们了？”
他从温然手里接过药片喂到陈沅嘴里，小心的给她喂了一口温水。
陈沅一时间咳嗽的停不下来，摆了摆手，“你能处理好，我也信你不会让囡囡受委屈，我是替你不值得。”
她一边说，一边还断断续续的咳嗽着，“咳咳，你这么多年为他们做了多少，他们谁感激过你，反倒胃口越来越大。咳，云帆和菁轩为这个受了多少委屈，就因为他们也姓兰，就高人一等了？”
“咳咳，手长的连这种场合都敢往前伸，这么喜欢伸手张嘴，当初怎么不直接出门带个破碗去路口乞讨，在这里穿着礼服张嘴要饭也不过是高级乞丐。”
要不是场合不对，陆芷韵简直要为陈沅这番话鼓掌叫好。
兰家这些个亲戚，可不就是穿着礼服乞讨的乞丐吗？
这件事情上她没有什么发言权，但是从温然和陈沅嘴里都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兰家这些亲戚这些年有多么过分。
兰远山颓然地坐在一边，他一直放不下当年父亲临死前的叮嘱，所以这么多年很多事情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可是儿子孙子都因着他那一点对亲情的顾念而受委屈。现在他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囡囡也要被这些人明里暗里埋汰。
他突然就觉得不值得。
老话说得好，斗米恩升米仇，他这是扶贫扶出来一伙白眼狼啊。
陈沅伸手握住兰远山的手，“你没做错什么，是人心不足。咱们啊，也是时候让枷锁从孩子们的身上卸下来了。”
看看她的囡囡，瘦瘦的小姑娘乖乖巧巧坐在那里什么话也不说，她受了那么多苦，那些人还要说她的女孩儿是冒充的。
可她一句他们的不对都没说，想想她还在A市的时候，尚且也没受过这种委屈，怎么到了自家人的地盘，反而要憋屈了，
兰远山嗓子眼像是堵了什么，不上不下的难受。
他反握住陈沅的手，话却是对温然说的，“你去告诉云帆，咱们兰家就他这一个独苗，我的孙子孙女就小轩阿焰和囡囡，外加一个小滢，再没别人了。”
在场的人都听懂了他的话外音。
看着陈沅情况好转，又逗着兰远山和陈沅脸上有了笑意，陆芷韵才和温然一前一后出来。
温然仍握着陆芷韵的手，像是牵一个小女孩儿一般牵着她。
“舅妈，外祖母的病，真的不能根治吗？”
每次看着陈沅撕心裂肺的咳嗽，陆芷韵总有种心脏忍不住跟着揪起来的感觉。
温然回头看了她一眼，眉眼间有些低落，“不瞒你说，妈的身体能撑到现在还没倒下，已经是个奇迹了。”
除非切身体会过的人，否则没人能知道当年亲眼看着幼女被人从自己怀里生生抱走对陈沅的伤害有多大。
兰家这么多年没有放弃对当年那个孩子的寻找，就是靠着陈沅一直坚持着。
其实当年温然刚刚进家门的时候，他们是有过一次陆芷韵妈妈的消息的，也就是那次，让陈沅的身体亏空极大，也落下了咳嗽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