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褪躯壳,照神真功
这把切肉刀,与市面上的切肉刀差别不大,就是长宽高于平均水平。
其长约为一尺五寸,宽两寸,刀口不算锋利,甚至还带着一些斑驳的小豁口,因常年切肉的缘故,导致血水溢进刀口的细纹之中,仔细看去,还有几分淡淡的褐色血纹。
‘这把切肉刀给我的感觉。’
‘有些不对劲。’
陈昊在落山门的五代弟子之中,虽只是个普通水平的外门弟子,但对于各类兵器十分喜爱,观察极其入微。仅仅只是看上几眼,就能估算出兵器的大概信息。
“嘿!陈师兄,这把只是个切肉的菜刀罢了,并非什么绝世神兵,你怎么也看的如此入迷?”
旁边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少年凑了过来,对着屠夫手里的切肉刀左看看右看看,有些好奇的问着旁边的陈昊。
陈师兄是兵器痴迷者,却十分滑稽的不咋会用兵器,反而只学了山门的旁系拳谱。
不然的话,以陈师兄的资质和背景,还是有机会学到落山门的天落剑法,成为内门甚至真传的。
这种事情,在外门之中并不算秘密,稍微认识陈师兄的外门弟子,都能知道对方的情况。
黑衣师弟凑近过来看的时候,屠夫为了避免刀切肉的时候误伤到人,只能无奈的将刀插进案板的豁口里,“我说两位少侠,你们要买就买,不买的话,能不能别打扰咱做生意啊!”
他说话间,还特意摸了摸刀柄,露出几分迷惑的表情。
这切肉刀不就寻常玩意嘛?
他几年前花了十几文钱的工钱,自己带的铁块让隔壁老铁匠做的,就平平无奇的东西。最近刀磨损的有些厉害,过段时间又要换一柄新砍刀了。
“这剩下的半边猪,我们全要了。”
“还有这菜刀,我看的很是喜欢,能否一起卖了?”
陈昊思索了片刻,十分沉凝的说道。
切肉刀的确看不出任何异样,但他的直觉,却在告诉他有些不对劲。
与其在旁边观察,不如买回去仔细研磨。
屠夫看了一眼手里的砍刀,又看了眼身后悬挂的半只大肥猪,连声说道:“少侠你可想好了,咱家这半边猪可是一头肥猪,足足一百二十多斤呢!”
“我们外门弟子数十人,一百多斤的猪肉,也是吃不了几天的。”
陈昊摆了摆手,浑然不在意的说道。
“好嘞!这刀也一并卖与少侠了!”
屠夫是个爽快的粗人,他倒是没对切肉刀坐地起价,仅仅只是多收了几十文钱,当做铁块卖了。
然后,他又将半只猪切成数大块,分别上秤量好之后,连带着菜刀在内,都用油纸包好,然后一股脑塞进了陈昊手里的麻袋里。
陈昊拿出钱袋数好了银两,仔细查验了一遍后,方才给屠夫递了过去。
钱货两讫。
陈昊提着上百斤的麻袋,举重若轻,然后心满意足的带着一脸不解的黑衣师弟,继续去附近的商贩那选购食材了。
选购完食材之后,陈昊本意是带着两位师弟回到山门的。
但奈何两个师弟,都是年少贪玩之人,在他们的苦苦哀求之下,陈昊只能多陪其在城内转悠了一段时间。
到了快临近黄昏的时候,他们三人才重新回到了落山门。
“你们几个!只是选购些食材,怎么花费如此之久的时间?!”
“下午的弟子切磋都错过了!”
一到外门的内堂之中,一位扎着垂挂髻的青衣少女就走了过来,劈头盖脸的对着陈昊三人一顿教训。
看着略带凶狠的青衣少女,两个年少的师弟吓了一跳,躲在陈昊背后,小声的说道:“陈师兄......”
他们自然知道此刻晚回来,是因为在繁华的州府之中流连忘返,耽误了回来的时间。
如今面对师姐的指责,自然希冀陈师兄能糊弄过去。
“李师姐,我们多选了几家店的食材,所以一路在城里兜兜转转,耽误了一些时间。”
“我知道你爱吃甜食,还特意跑了一家老店。”
“你看,这是新鲜出炉的上等桂花糕,特意给你带的。”
陈昊看着一脸凶狠的青衣师姐,自然有所准备,从怀中掏出用纸包好的糕点,递了过去。
李师姐接过略带余温的糕点,黑色的眸光微微转动,态度缓和了许多,只是冷冷哼着:“下不为例。”
然后转身离开。
看着李师姐离去的背影,三人连忙松了口气。
旁边的黑衣师弟见状,暗地里比划了一个大拇指,小声说道:“还是陈师兄您早有准备!连李师姐这种母老虎您都能哄好!”
为了表达恭敬之意,称呼的‘你’都变成‘您’了。
陈昊拍了拍黑衣师弟的脑袋,没好气的说道:“以后可不能这般随意行事了,这次算我给你们背锅了。下不为例!”
然后三人合力,将装着食材的几个大麻袋,全数提进了内堂的后厨之中,然后将食物分类摆放,再交由厨房里的杂役保存。
到了晚上,在修炼堂练了几个时辰拳谱的陈昊,托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居住的院落之中。
外门弟子居住之所,基本都是一人一间,就是房子的面积不算大罢了。
进入内院当中,还能看到隔壁几个厢房,油灯还在亮着,隐约能听到师兄弟静诵黄庭的低语之声。
落山门之中的武功,主张内外兼修,炼神和炼体都需同时进行,而且二者之间必须要保持平衡,不能让神意强度超过肉身,也不能让肉身强度超过神意。
否则,有走火入魔之危。
陈昊扫了一眼之后,没有打扰师兄师弟的修行,轻轻的推开自己的房门,然后又将房门合上。
点燃了角落里的香油鲸灯。
昏黄的烛火摇曳,散发着淡淡的香味,这是特制的香油,有着静心宁神的效果,寻常人家有钱也难买到,是专门给修行武道之人提供的。
在他的红木书桌侧边,放着一个胀鼓鼓的油纸包。
陈昊揭开油纸包,看着其中躺着的破旧切肉刀,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那种古怪的感觉,又上来了。’
他轻轻握住刀柄,盘膝坐在蒲团之上,细细打量着刀刃上的每一处细纹。
刀柄没有问题,刀背也没有问题,唯一感到奇怪的,就是刀身上的褐色纹路了。
“我能感觉到,这把刀......是活的。”
“它在对我哭泣。”
陈昊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着刀刃上的每一道痕迹,然后在香油的宁神效果下,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再度睁开眼的时候。
陈昊来到了一处漆黑一片的空间之中,里面别无他物,只有一把烂泥般的血肉骸骨,其中有人骨也有兽骨,还有奇形怪状的骨头肉泥,肆意的堆砌在附近。
吭哧吭哧——
远处传来吞吃咀嚼的声音。
陈昊听到这道声音,目光变得有些茫然,下意识的往空间内部走去。
大约只过了短短片刻,他走到了血肉骸骨堆砌的源头之处,是一座庞大无比的肉山。
在肉山旁边,一只双足踩在地上,浑身长满各种脓疱的巨型野猪,正在疯狂啃咬着这座堆满血肉的诡异巨山。
它吐出口中的一团白骨,然后猛地转过脑袋,看向走到肉山附近的陈昊,发出略带怪异的嘶吼声。
明明声音并非大羽王朝的官话,甚至不是人类所能发出的语言。
但落在陈昊的耳朵之中,却多了一道声音:“你,也是向来吃肉的吗?”
“这这是哪里?!”
“你......你是域外妖魔?”
陈昊的迷茫的目光转瞬间一清,正想有所举动,但却只觉得身体不受控制一般,直接飞进了那座恐怖的肉山之中。
陈昊只觉得身体剧痛无比,周围的肉泥骨骸,就像是绞肉机般,不停地磨碎着他的四肢,他的内脏,甚至......他的意识。
陈昊只剩下了半边脸,还露在外边,保持着痛苦、茫然、狰狞的表情,几乎化作了这座巨大肉山的一部分。
但即使如此,他居然都没有失去意识。
他抬起极度痛苦半边脑袋,看向黑暗空间的上方,一轮猩红的红色月亮,正高高悬挂于其上。
原本的空间之中,是不存在月亮的。
陈昊在这一刻,已经分不清什么是幻觉,什么是现实了。
但他的目光看向红色月亮的时候,无数呢喃的恐怖低语,穿透了肉身,传递到了他的耳朵之中。
知识犹如活物般,肆意流淌。
某种武道的奥秘,揭露在他的眼前。
“月亮.....”
“月亮!”
陈昊的五官倒悬,眼球落在了下巴的位置,嘴巴换到了额头处。
那猩红的嘴唇一开一合,发出时高时低的呢喃声。
......
......
等到陈昊再度醒来的时候,外边的天色已是蒙蒙亮了,放在角落里的香油烛火已是燃烧殆尽,只剩下一个放置蜡烛的底座。
“原来,这就是武道的真意。”
“一夜顿悟,竟是天地之别。”
陈昊看了一眼放在怀中的切肉刀,然后起身站了起来。
他举着切肉刀,竟在房间里开始练起拳谱来,开始的几式,还是落山门中规中矩的拳谱秘籍,但越到后面,他的姿势愈发怪异起来。
不像是练拳,反而像是在起舞。
捉刀舞。
但舞姿却越来越怪异,四肢的扭动越来越扭曲,面容上的笑容,几乎裂到了脸颊之处。
他手里的切肉刀,并不向外边挥舞,而是对着他自己招呼而去。
唰——
切肉刀宛若一道虚影般划过,数条完整的肉块,就直接从陈昊身上剥离下来,但诡异的是,在他的伤口之中,却没有丝毫的血液流出。
刀舞的越来越快,陈昊身上的肉块就越来越少,露出其中森白的骨骼,一开始只是四肢的肉块被削掉,到了后来,内脏也是一块块的掉落,尽数飞在木门上、地上、墙壁上,书桌上。
整个狭窄的厢房,到处都是陈昊四散分割的肉块。
除了肉块以外,四周连一丝血迹都没有。
而到了最后,他只有一颗头颅,还是完好无缺的放在原味,而在脖子以下的位置,就只剩下一具白骨。
白骨骷髅上面,顶着一个人头。
若这个时候有师兄弟进入他的房间,势必会被这恐怖的一幕活活吓死。
“照神大秘。”
“武道真功。”
“一朝褪去肉身壳”
“方才知我是我。”
白骨站在地上,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握着切肉刀,口中喃喃自语着。
这是陈昊从切肉刀之中,所领悟出来的六极血月陨神真功,直指武道宗师以上的境界。
随后,顶着一颗头颅的白骨,开始泛起淡淡的红色。
随后大量的红色虫豸,从陈昊的脑袋里往外爬。这些虫豸通体淡红色,长约一寸,多足,背生六羽,有三对复眼,口器如锯齿。
越来越多的红虫,从陈昊的脑袋里往外爬。口中,耳朵,眼眶里,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红虫。连他原本的眼球,都被活生生的撑爆,然后布满了缠绕游走的红色虫豸。
这些六羽红虫,在陈昊的淡红骨骼之上四处攀爬,然后旋转、缠绕,再继续繁殖,最后陈昊整个人,都化作了一个被红虫包裹的虫人。
然后,陈昊原地转了一圈,又重新恢复成了之前完好无缺的模样。
要不是房间各处,还洒落着从他身上刮下来的鲜活肉块、内脏,还只以为刚才的一切,仅仅只是幻觉罢了。
陈昊扫视了一眼狼藉不堪的房间,“这些东西,还需处理一遍。”
他按压了一下眼眶里的眼球,眼球露出一个豁口,里面爬出两只六羽红虫出来,红虫在半空之中飞速旋转了两圈,然后直接将周围的肉块、内脏吞吃了干净。
陈昊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腹部裂开一个口子,里面有着无数的红虫在蔓延缠绕着,然后他将切肉刀,放进了这个腹部缺口之中。
刀柄没入之后,裂口又重新缝合了回去,化作了普通的肌肤模样。
陈昊穿上衣服,袖口微微一绕,将两只飞舞的红虫收了回去,然后盘膝坐在了蒲团之上感受着现在的状态。
如今尽得真功,武道实力可谓一夜之间,猛进千里。
之前多年苦修,也不过只是个后天武者,连先天之境都迈不进去。但如今,已是照神见我,明心见性,遍知玄妙了。
‘按照真功的注解,我如今的境界,应该介于宗师和大宗师之间。’
‘只差一点契机,就能突破成为大宗师。’
‘不愧是真正的玄奥法门,仅仅只是入门,都能拥有宗师之力。’
‘原来我们大羽王朝的真功、妙法,都是观想域外神魔得来的。’
‘七年前魔教教主,以无上秘法沟通域外妖仙,也是如此之理。其实在妖魔入侵世界之前,下过一场血夜的流星雨。’
‘当时大羽朝廷认为这种流星雨非祥瑞,而是凶兆,还直接禁止了相关的星象祭祀。’
‘其实,那场血色流星之中,就裹挟着超乎寻常的域外力量。’
‘当时侥幸得到域外陨石的宗师们,或许就汲取了其中的力量,并领悟了新的极致武道。’
‘只是妖魔入侵之前,天地不曾大变,就算领悟了真功、妙法,那些宗师也未能沟通观想域外神魔。’
‘无法观想神魔,就无法真正照神大秘,不能使得全身升华蜕变。就好似一个掌握各种拿手好菜的厨师,奈何一点食材都没有,纯粹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但域外妖魔入侵,世界沦陷,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这种灾厄,对于我们武林人士而言,既是灭顶之灾,也或许是不破不立的天大机遇。’
陈昊本来就出身云州的世家之中,家族跟落山门有着千丝万缕的利益往来。
对于当年的那些秘辛,或多或少是知晓一些的。
现在照神大秘,褪去肉身,精神升华之后,思维比起以前,可谓是灵敏数倍不止,算是将以前和现在的事情,全数串联了起来,勉强算是看透了历史的迷雾。
七年前,魔教教主罗行奇,于天柱玄山附近举行夜兰法会,吸引了诸多武林高手前去观摩。
其本意或许是想进一步沟通域外神魔,希冀突破世界的屏障和束缚,但没想此举出了偏差,没沟通到域外神魔,反而引来了妖仙降世。
然后就是天柱倾塌,血雨下了三天三夜,其山峰留下的大坑之中,出现了妖魔法门,无数形态各异的妖魔,从那漆黑的法门之中涌了出来。
妖魔们手持各种恐怖武器,飞天遁地,犹如蝗虫般,覆盖了大半个天下。
大羽王朝的精锐军队,面对源源不断的妖魔,就像是以卵击石,数十万军士,也不过刹那间就灰飞烟灭。
要不是武道宗师们,在生死逆境中突破大宗师,甚至有灵清山上任天师,天阴教教主等巅峰宗师,在妖魔围剿的绝境之中连跳数级,一跃成为前无古人的至强武圣,可能陈昊都活不过童年。
武道大宗师,可以一人一剑,转身激战数百里。
那么武圣强者,则是飞天遁地,甚至有遮天蔽日之能了。
这些正道、魔道的大宗师、武圣摒弃前嫌,一致联合对外,方才堪堪抵挡住妖魔们的灭世之灾。
否则的话,现在仅剩的六州,都不能保得住,人世间将彻底沦为妖魔口中之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