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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得大姑爷亲自做了暖轿前来迎亲,杜忠等人心中踏实多了,看来大姑爷的病情还不十分要紧。若是要紧了他也不能亲自来迎亲。

“姑娘姑娘……”还是消息灵通的红菱跑过来禀报,“回姑娘,大姑爷亲自来迎亲了!”

已经穿好大红喜服,也绞了脸梳好头发的杜衡惊讶的“咦”了一声,这个消息很出乎她的意料。

红菱见姑娘脸上似有不信之色,忙又说道:“真的真的,大姑爷并没有骑马,是坐着暖轿来的。”

杜衡点点头,这倒也说的过去,便是垂危病人也是能坐轿子的,只是他能应付接下来繁琐的迎亲仪程么?可不是杜衡有多么关心未婚夫,实在是她不愿意萧泽在建威将军府出事,今日她做冲喜新娘嫁出建威将军府,对杜衡来说恰如脱出牢笼一般,她可不想让萧泽在这时候坏了她的事。

“知道了,把该收拾的都收拾好,今日一走不会再回来,不要落下什么要紧的东西。”杜衡淡淡吩咐一句,对于未婚夫亲自上门迎亲之事并没有再说什么。

众丫鬟应了一声,全福奶奶请的是熙国公的世子夫人金氏,她见杜衡脸上没有一丝新嫁娘的喜悦,冷冷清清的神色与身上那件正红喜服实在不相衬。金氏暗暗叹了口气,走到杜衡身边说道:“大姑娘放宽心吧,我们老祖宗说过,你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将来日子一定会好的。”

杜衡对安慰自己的金夫人淡淡笑了一下,轻声道:“谢谢您的吉言。”

金夫人握了握杜衡的手,有心再告诉她什么,却碍着家规并不敢多说。只轻轻点头道:“有些人是先苦后甜的命格,大姑娘你说不定就是这样的人呢。放宽心吧,未来的路还长着呢。”

金夫人的话还没说完,外面便响起了震天的鼓乐之声,正有司仪在院门外高喊:“吉时已到,请新人出门……”

金夫人听到这话赶紧对杜衡说道:“大姑娘快戴上凤冠盖上和合如意喜帕,新姑爷来接你过门了。”

杜衡面无表情的坐在妆台之前,看着镜中如美若天仙般的自己,并没有一丝一毫的羞喜。金夫人为杜衡戴好赤金累丝九凤衔珠喜冠,盖好大红盖头,杜衡只觉得眼前一片通红,不知怎么的,这般的赤血竟让她想起五岁那年娘亲过世之时吐出的大片鲜血!

两个喜娘扶起新嫁娘,踏着大红地毯缓步走到惜雨轩院门之前,“妹妹,我送你上轿。”伍靖明的声音突然在杜衡耳边响起,杜衡吃了一惊,愕然叫道:“大哥?”

伍靖明有心为义妹做脸面,特意穿了一袭绛紫色国公常服,他站在惜雨轩外看着头蒙红帕身着喜服的杜衡,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千言万语只能化做一句:“妹妹,我送你上轿。”

喜娘扶着杜衡伏在伍靖明的背上,伍靖明稳稳起身,一步一步踩着红毯往大门方向走去,随行相送的只有何老夫人带着一众丫鬟嬷嬷,苏夫人以及她的三个儿女都在禁足之中,何老夫人怕她们生事,自然不会肯放她们出来,那怕是失了脸面也不肯放的。

大门外,两乘轿子并排放着,站在轿旁一袭青色新衣,胸前斜扎大红绸带的扣子见镇国公背着新娘子出来,赶紧隔着轿帘向里禀报一句,萧泽听说是伍靖明亲自送嫁,立刻命扣子打起轿帘,由两个小厮扶着缓缓下了轿。

萧泽这一下轿,立时引起一片惊艳的抽气之声,原因无他,这个新郎倌真是太好看的,好看的让围观之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人人看看新郎倌儿都看直了眼。

伍靖明看到身着喜服的萧泽,虽然心中还是恨恨的,可他不得不承认这厮生的实在太好看,都好看到人神共愤的程度,你生的这么好,还让别人怎么活啊!

“多谢舅兄!”萧泽命两个小厮松手,身子摇晃了几下方才站稳,然后抱拳做揖,诚心诚意的谢了起来。

伍靖明冷哼一声,沉声道:“三公子既娶了我妹妹,就要一世对她好。”

萧泽立刻说道:“一定一定!”虽然他的声音听上去很孱弱,可是语气却很坚定诚恳。

在伍靖明背上的杜衡听到萧泽说话,突然有种仿佛在哪里听过这个嗓音的感觉,只是怎么想也想不起到底是在哪里听说过的。

“妹妹,日后若不开心,随时来找哥哥,哥哥为你撑腰。”伍靖明看着萧泽,口中却对杜衡说话。

杜衡轻轻“嗯”了一声,伍靖明才将她放在大红龙凤喜轿之前,由喜娘扶着她上了花轿。

新娘子已然上轿,萧泽也不必再留在外面,他也上了轿,命鼓乐奏起,近亲队伍返回宁亲王府。伍靖明则做为送亲的娘家人骑马随行,他需得将花轿护送到宁亲王府,再吃了喜酒才算完成了送亲舅爷的任务。

迎亲队伍已经走远了,何老夫人还没有从对大孙女婿的惊艳之中回过神来,直到刘嬷嬷端来一盆水,大声说道:“老夫人,您该泼出门水了。”

何老夫人这才回过神来,犹自叹道:“咱们家大姑爷生的真好!”说完,才将一盆水朝门外远远的泼了出去。这盆水泼完,杜衡就再不是建威将军府的人了。

因为怕儿子累着了,所以宁亲王爷与王妃特意吩咐不要按着老例绕京城一周,直接回到宁亲王府就好。所以迎亲队伍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在天色微微擦黑之时便已经回到了宁亲王府。

王府中门大开,两乘轿子都直接抬了进去,什么射轿帘踢轿门迈火盆之类的习俗一概免了,因为这些习俗都少不得要劳动萧泽,而以萧泽现在的身体根本就支撑不住,当然,这是宁亲王爷与王妃想的。

两乘轿子直接抬到喜堂之外,宁亲王妃已经使齐嬷嬷悄悄去了儿子的暖轿旁边,小声问道:“三公子,您还能支撑么,王爷和娘娘说了,您若是累的慌,就让扣子捧着您的衣裳和三少夫人拜堂。”

“我不累。”暖轿中传出一句硬梆梆的回话,齐嬷嬷听的出来三公子这是不高兴了,她心中不由暗自埋怨世子多事,或非世子刚才说了那么一句,王爷和王妃压根儿不会想出用衣裳代替新郎拜堂这一档子事。

“是,老奴知道了。”齐嬷嬷应了一声立刻去回话。王妃听说儿子不累,自然不会让儿媳妇和一身衣裳拜堂,虽然说是冲喜,可王妃真挺喜欢杜衡这姑娘的,她想让儿子和杜衡真正拜过花堂入了洞房,这样,杜衡才能真正算是萧泽的媳妇儿。

两个喜娘扶着新郎倌儿,两个喜娘扶着新娘子,一对新人缓步走入喜堂拜了天地。

眼看着三弟拜过天地拜高堂,还坚持拜完了夫妻对拜,就连司仪高喊完“礼成”之后,世子与二公子萧淅都没能如愿以偿的看到三弟昏死过去。虽然萧泽的身体一直是摇摇欲坠的,可他就是不倒,真是气死那两兄弟了。

一对新人被送入洞房,萧泽嫌新房中抻着脖子等着看新娘子的人碍眼,便在坐床之时往杜衡身上一歪,用极虚弱的声音叫道:“胸口好闷……”

宁亲王妃不放心儿子,是一直跟过来的,听儿子这么一说,她吓的魂飞天外,立刻高声说道:“大家快出去,给泽儿腾多些地方,快把外头的窗子开开透气……泽儿别怕,娘这就请大夫……”

萧泽无力的抓着娘亲的手,虚弱的撒娇道:“娘,不用找大夫,人少些就畅亮多了……”

说话间跟进来看新娘子的人都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就连服侍的喜娘吓的避了出去,倘若不避出去,万一这萧三公子不好,这责任她们可负不起来。

“泽儿,还没吃合卺酒,娘叫人进来服侍?”宁亲王妃瞧着儿子眼睛挺亮的,不象前几日那般虚浮无神,便试探的问了起来。

“不要,儿子自己同媳妇吃就是了。”萧泽不依的叫了起来。

宁亲王妃笑了起来,好脾气的应道:“行行,都依你,真是小气鬼儿,别人纵是看了你媳妇,还能看跑了不成。”然后又对杜衡笑道:“好孩子,泽儿这些年身子不好,性子拗,你多担待些吧,不过他若是蛮不讲理,娘也不会由着他的。”

杜衡原本端坐在吉床之上,闻声只得站起来低声应道:“是,全听您的吩咐。”

宁亲王妃笑着将新儿媳妇送回床上坐着,又亲自斟满两杯合卺酒,这才离开了新房,出门之后她还将房门关上了,并且对围观之人说道:“小儿喜静,请大家担待些,到花厅用茶吧。”

众人见王妃发话,自然不敢再去闹新房,只能去交泰园的花厅吃茶,新房之中连丫鬟都没有,就只剩下刚刚拜过天地的小夫妻了。

萧泽也不去拿早就备下的金钩玉称,只亲自用手掀了大红盖头,他认为会看到一张清冷的绝艳面容,不想映入眼睛的却是一双愤怒的几乎要喷火的双眸!

“你装病骗婚!”杜衡的语气极度坚定,没有丝毫的犹豫。

萧泽原本也没有打算瞒着小妻子,只大大方方的点头道:“我装病是真,但骗婚是假,我是真心诚意娶你的。虽然日子紧,可该走的礼一样都没缺,若儿,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了!”

杜衡象被踩了尾巴的小猫一般跳了起来:“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名!”

萧泽一把抱住杜衡,虽然隔着厚厚的喜服,可是那种温香软玉在怀的感觉却让萧泽脸上浮现出迷醉的神色。他想这一刻好久了,果然这滋味比他想象中还要好的太多。

杜衡从来没与男人这么亲近接触过,她本能的挣扎起来,不想萧泽却在她耳边轻嘘道:“嘘,宝贝别乱动,你是学医之人,知道正常男人的正常反应,你还小,我不想现在就要了你,那会伤着你的!”

杜衡的脑子轰的炸开了,她就象只被激动的小野狼一般疯狂挣扎抓挠撕咬,逼的萧泽不得不紧紧将杜衡箍在怀中,低头用双唇死死堵住杜衡的双唇……

“啊……你怎么咬人!”萧泽突然抬起头叫了起来,只见他的嘴唇上已经流出鲜血。

萧泽这十五年来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装病,所以尽管他已经十五岁了,宁亲王爷和王妃都不敢在他房放丫鬟,生怕折损了他本就病弱不堪的小身子骨。所以玩亲亲什么的,萧三公子绝对是个初哥生手,这活儿,他极度不熟练啊!

而杜衡更不用说了,自然也是不会的,而且她被萧泽这么一亲,心中有的只是愤怒,极度的愤怒,杜大姑娘觉得自己被羞辱了,她完全不想自己已经是这人的媳妇儿,他有权利想怎么亲就怎么亲!

“放开我!”杜衡气急低吼。

“你不许叫,不许咬人踢人不许乱跑我才松手。”论耍赖皮,十个杜衡也不是萧泽的对手,她才说了三个字,萧泽却提了一长串条件。

杜衡瞪着萧泽,恨恨的点了点头,萧泽这才满脸遗憾的松开双臂,他多希望小媳妇儿不答应啊,这样他就能名正言顺的继续抱下去了,小媳妇香香软软的,抱起来真舒服!

萧泽一松手,杜衡便抢过他的手腕切起脉来,片刻之后杜衡抬头瞪着萧泽低叫道:“你果然没病!”

萧泽挺无辜的耸了耸肩摊手说道:“我刚才已经告诉你了。”

“是我自己发现的!”杜衡气呼呼的叫道。

“好好,是你自己发现的。”萧泽好脾气的说道。他发现他的小媳妇生起气来特别动人,可比清清冷冷时候生动多了。萧泽不禁起了恶趣味的念头,往后是不是三五不时的惹小媳妇生个气呢?这小模样真是百看不厌!

“为什么装病骗婚?”杜衡气恼的问道。她都打算好了,嫁进宁亲王府,若是挂名丈夫的病能治,就以治好他的病为条件,为自己换得自由之身,若是治不好萧泽死了,她就给萧泽守三年孝,然后诈死脱身。可是现在看到萧泽是这般情形,她原本的计划全都落了空,杜衡怎么能不恼。

杜衡暗自懊恼,可萧泽却开心的不行,这是他十五年来最开心的一天,萧泽端起合卺酒,送到杜衡面前笑着说道:“夫人,先饮了合卺酒为夫再慢慢解释行么?”

“谁要喝……等等别喝……”杜衡刚要驳回萧泽之言,突然发现那合卺酒有问题,便出声喝止了正要喝酒的萧泽。

萧泽停了下来,抬头看着杜衡问道:“怎么,酒有问题?”

杜衡点点头,接过两杯合卺酒往喜桌上一泼,只见那张金银绣大红桌布立刻被烧出一个大洞,只余些金银丝线,并且那些银丝不复光洁闪亮,全都变成了漆黑之色。

“有毒!”萧泽淡淡说了一句,脸上并没有丝毫惊讶之色。

杜衡见萧泽神色淡定,仿佛合卺酒有毒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免惊讶问道:“你早就知道?”

“不知道,可是想到了,这些年来我被下毒已经成了家常便饭,只是若儿,我娶了你,却要连累你了。”萧泽低低说了一声,语气低沉索然。

杜衡见萧泽一副消沉的样子,心中突然有些难过,她不知道这种难过代表怎样的情绪,可是身体却已经做出了反应。

萧泽眼见着杜衡俯下身子,用纤纤玉手扇了扇被烧毁桌布处的气味,然后直起身子淡淡道:“原来只是砒霜,竟然用这么低级的毒药,真没水平。”

萧泽吃了一惊,他知道自己的小妻子通医术毒术,可是这般不把剧毒之物砒霜当回事儿,这也太违和了吧!那可是砒霜啊,吃了就会死人的。

“若儿……”萧泽唤道。

“不许叫我若儿!”杜衡凶巴巴的瞪着萧泽低喝。

萧泽无奈的说道:“好吧,那我叫你什么呢,总不能叫你杜衡吧,叫你小衡,衡衡,衡儿……”

“叫我阿衡!”杜衡被萧泽衡个不停衡的头晕,便没好气的喝了一句。

“好,就叫你阿衡!”萧泽唇角勾起一丝得意的笑容,他仿佛摸到小媳妇的脉了,萧泽很有信心,都不用过上三五个月,他就能让小媳妇对自己死心踏地。

“阿衡,我五岁那年被大哥二哥联手推往荷花池,万幸捡回一条命,可是他们不断的对我下毒,我只能以装病来保护自己,要不然早就被他们害死了。我在昙净寺见过你,当时我对你一见倾心,就打定了主意要娶你做我的媳妇儿,可我又是这样一种情况,你家里的情况我也知道一些,若不是用冲喜这个法子,我再没办法娶到你的。阿衡,我知道这么做不对,可你相信我,我真是太想娶你才会这样安排的。你看,我打算明儿就好起来,这冲喜就算彻底成功了,从些父王娘亲都会高看你一眼,大嫂二嫂也别想欺负于你,而我,我一定努力给你挣个一品夫人来当。”

萧泽如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心里话全说了,倒让杜衡愣在一旁不知道如何应答,她心里开始发慌,突然,娘亲的遗言跳入脑海,杜衡身子一凛,立刻后退几步远远躲开萧泽,慌乱的叫道:“你别过来……”

萧泽惊呆了,忙叫道:“阿衡!”

杜衡口中只有一句话:“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萧泽见小妻子神情不对,赶紧摆手说道:“好好,我不过去,阿衡,你放轻松些,我不过去。就这么远远的说话行么?”

杜衡摇头道:“不,我不要和你说话,你不要再说了!”

萧泽彻底懵了,他不知道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向着他期望的方向发展,怎么突然就都变了呢?

“三公子,你装病之事我不会说出去,人前,我也能配合你演戏,可是回来之后,你我各人是各人,行么?”杜衡咬了咬嘴唇为难的说道,萧泽听的出来她声音中的不安。

一阵心疼涌上心头,萧泽想也不想便应道:“好,你想怎么样我都答应你,阿衡,别为难自己,你已经不再建威将军府了,在这里,你想做什么都行,那怕是想把天捅个窟窿,我也帮着你。在这王府之中,我就是你的依靠!”

“不,我不要依靠!”杜衡象受惊一般的叫了起来。

萧泽心中纳闷,却还是顺着杜衡的话说道:“好好,我不是依靠,你只靠你自己!”

听到这句话,杜衡的神色明显舒缓了许多,仿佛是找到了令自己安心的力量。萧泽越发觉得奇怪了,他心中暗道:看来还得再往前调查调查,阿衡她显然是经历过什么让她极度绝望的事情。

“阿衡,你想怎么样都行,我不逼你,只是恳求你在人前帮我演戏。”萧泽心念飞转,立刻又有了新的主意。

杜衡松了一口气,低声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会在人前与你做戏的,可是你不要太过份!”

萧泽笑道:“不会不会,阿衡,你还没及笄呢,我不会伤害你的。要不你先试着把我当哥哥,就象对伍靖明那样。”

“把你当哥哥?”杜衡疑惑的问了一句,萧泽笑道:“对啊,就把我当哥哥,我呢,就象哥哥护着妹妹一样对你,好不好?”

杜衡想了一会儿,不太确定的说道:“那……先试试吧!”

萧泽立刻启动好哥哥模式,他笑着问道:“阿衡,你今天没怎么吃东西吧,现在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杜衡皱眉道:“连合卺酒都有毒,你这里还有能吃的东西么?”

“有,当然有,有八宝桂花糕,香蜜缠丝藕,山药枣豆糕,梅花酿玉羹,椒盐烤锅巴,酥炸小黄鱼,香煎金瓜团,干锅香焖虾,哦,还有吊烧鸡煨肘子酱板鸭卤风鹅,你想吃哪样?要不每样都尝尝?”萧泽笑着说道。做为一个常年被下毒的人,他怎么可能不时时为自己准备一桌子丰盛的,没有毒的佳肴呢。

“啊……”杜衡彻底惊呆了,这得有多么丰富的反下毒经验,才能随时准备出这么多好吃的呢。

萧泽见杜衡发呆,便趁机走了过来,笑嘻嘻的说道:“对了,还有一壶玉冰梅花酿,是甜酒,不醉人的,虽然是做戏,可今日到底是我们成亲的日子,刚才的合卺酒也泼了,总要走个形势吧。”

杜衡一时不察便上了这条大尾巴狼的当,她傻乎乎的点了点头,便看到萧泽飞快往自己手里塞了一只合卺杯。说是合卺杯,其实就是一对用红绸系着的小瓢,这才是正宗的符合古礼的合卺杯。

合卺杯中盛着碧青的酒浆,透着甜丝丝的梅花香,再没有一丝辛辣的酒气,杜衡只消闻一闻,便知道这酒中有没有做手脚,自然,萧泽的私房酒菜是不会有问题的,杜衡说了这半天的话,口早就渴了,她狠狠喝了一大口,那玉冰梅花酿甜甜的就象蜜水儿一般,杜衡轻轻吁了一口气,小声道:“真好喝!”

萧泽赶紧也喝了一口酒,急忙将酒杯换了过来,杜衡还在想着这酒怎么这样好喝,她从来都没喝过呢,手中的杯子便被萧泽调了包。一时不察之下,杜衡便与萧泽吃了交杯酒。

吃罢交杯酒,萧泽这才偷偷松了口气,总算是把婚礼的仪程都走完了,这下子杜衡是他萧泽萧三公子板上钉钉的媳妇儿,再是没跑的了。

根据手下对杜衡的调查,萧泽知道杜衡喜欢吃甜的,脆的,辣的,不喜欢吃绵软稀烂的东西,因此他在摆桌之时,只将符合杜衡口味的菜肴往杜衡面前摆,那道煨的稀烂的炖肘子,却是远远的放在一边。

杜衡不必伸长手臂全可以将自己喜欢的食物夹起送入口中,她还以为这是巧合,却不知道萧泽事先已经做了多少的功课。

吃的差不多了,杜衡放下手中的银箸说道:“我吃好了。”她没有意识到从来不与外人共食的自己竟然与萧泽这个真正意义上头一次见面的外人吃完了整顿饭。

萧泽也放下银箸说道:“我也吃好了,你等下,我先收拾好你再叫丫鬟进来服侍你。”

杜衡哪里好意思让萧泽一个人收拾,忙说道:“我帮你吧。”

萧泽点头应了,变戏法似的从喜床下翻出六个小食盒,将两人吃剩下的东西装起来,掀开喜床后夹道的翻板,将六个食盒全都放了下去。

杜衡奇道:“这里还有这种东西?”

萧泽笑道:“阿衡,我这里有趣的东西多了,以后带你慢慢看。”

两人收拾停当,杜衡坐回到喜床上,萧泽则合衣躺在喜床上装病人,萧泽对杜衡轻声说道:“叫人进来收拾东西,我身边是没有丫鬟的,还是叫你用惯了的丫鬟服侍你去净房梳洗吧。”

杜衡点点头,脸朝外扬声唤道:“来人……”

少顷,李嬷嬷杨梅红菱清芬沁芳都跑了进来,她们可一直都悬着心呢,不知道姑娘怎么样了,更担心的是不知道新姑爷怎么样了,若是姑爷不好了可怎么办?

“姑……少夫人!”五个人都是硬生生的改了口,将素日里叫惯了的姑娘改为少夫人,虽然杜衡今年都不满十四周岁,根本就是个孩子。

给了众人一记安心的眼神,杜衡缓声道:“杨梅,你带着沁芳将桌子收拾了,红菱,你去问问这园子里都是那些人在听差。”

杜衡见进来的全是自己的陪嫁丫鬟嬷嬷,却不见一个宁亲王府的下人,便沉声吩咐起来。这个下马威也给的太没有水平了吧,她们难道以为没有了王府下人,自己主仆便不能行动了不成。

红菱出去没多久便将王妃身边的齐嬷嬷找来了新房,齐嬷嬷一进房便跪下说道:“都是老奴疏忽,请三少夫人降罪。”

杜衡知道齐嬷嬷是王妃身边第一等得力之人,她怎么也不可能做交泰园的管事嬷嬷,便缓声说道:“快扶齐嬷嬷起来,这有你什么错。倒是劳烦嬷嬷跑一趟,是我们过意不去才对,杨梅……”

杨梅会意,将早就准备好的赏封红包拿过来塞到齐嬷嬷手中,笑着说道:“天冷,嬷嬷不当差之时吃杯热酒暖暖身子。”

齐嬷嬷暗暗一试,这个红包挺压手的,比当初世子妃和二少夫人给的都厚实,这个叫杨梅的丫鬟话儿说的也漂亮,看来三少夫人比那两位都强,到底王妃娘娘的亲儿媳妇,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谢三少夫人赏赐,今儿是您的大喜之日,我们三公子平日又不爱叫丫鬟嬷嬷在跟前伺候,那些个东西怕是躲懒偷便吃酒去了,您别生气,老奴心里都记着呢。若是三少夫人不嫌弃,就让老奴服侍您梳洗吧!”

杜衡摇摇头道:“也不知道三爷的脾性,还是唤三爷用惯的人来服侍她,我这里并没有什么。”

齐嬷嬷知道小姑娘家脸皮儿薄,抹不开面儿照顾自家三公子也在情理之中,便笑着说道:“是是,三爷跟前最得用的是扣子,他是个小内监,进出却也方便,老奴这便唤他进来。”

杜衡嗯了一声,齐嬷嬷赶紧出去叫来扣子,扣子服侍萧泽更衣,又投了帕子给他简单擦洗一回,方才给新少夫人磕头退下,自然杜衡也不会少了赏给扣子的大荷包。

打发了扣子,杜衡正要去净房梳洗,为了方便小夫妻使用,净房就设在新房的西侧间,以小夹道通往新房,都不必出新房就能直接过去使用。

刚走到小夹道口上,杜衡便听到新房之外响起扑通扑通的下跪之声,然后便有丫鬟嬷嬷们一叠声的喊着:“老奴有罪,奴婢有罪……请三公子三少夫人责罚……”

杜衡眉头皱眉起,心中着实烦闷,这一晚上闹腾的,到底还能不能消停了。李嬷嬷与杨梅红菱等人也是气的不行。就连最好性儿的李嬷嬷都说道:“少夫人,可不能由着这些人,必得重重罚她们才是。”

杜衡沉声道:“走,看看去。”

主仆几人走到门前,清芬沁芳拉开房门,只见门外的地上跪着四个嬷嬷八个丫鬟,她们身后还有好些个婆子,看样子倒象是交泰园的全班人马了。

“你们口口声声有罪,不知罪在何处?”杜衡冷声问道。

一个领头的嬷嬷直了直身子,偷眼看了新少夫人一眼,心中不由惊呼:“天啊,这位新少夫人真美,竟比王妃娘娘还好看!”

“回少夫人,老奴等人贪吃喜酒,耽误了服侍三公子和三少夫人。”那嬷嬷竟然很光棍的直接说了出来,她是打定了主意,杜衡刚刚进门不好发落王府之中,故而有恃无恐。

“哦,既然知道错在何处,那便去王府管家处领罚吧,本夫人刚刚嫁过来,还不很清楚王府的规矩,你们都是王府的老人,管家更是,那就由管家定夺吧,三爷已经歇了,你们这般吵囔,是要把三爷吵醒么?”杜衡淡淡说了一句,便命人将房门关上,再不与那些人多说半句话。

跪在门外的众人彻底傻了,事情怎么会这样发展呢,不应该是三少夫人捏着鼻子吃了这个暗亏,还得打赏她们这些人么,怎么赏银还没拿到,却先讨了一顿打?吃暗亏的竟不是少夫人而她们这些被分到交泰园的奴仆了。

有心不去管家处领罚,可是三少夫人已经发了话,她不拘那一日问起来,是怎么都混不过去,可若是去领罚,她们几辈子的老脸可都彻底丢光了。若早知道这位新少夫人油盐不进,她们再不会贪图那一点点好处给新少夫人这么大一个难看了。

“张姐姐,这事怎么办?”众人都看着领头的嬷嬷问了起来,今日之事就是她挑的头,连酒菜都是她要来的。

张嬷嬷想了又想,咬牙道:“还能怎么办,去找管家领罚吧!既然新少夫人不怕闹大了动静,我们还怕什么!”

张嬷嬷就不相信新少夫人一进门就罚了交泰园所有的奴仆,这话传出去能好听了。

众奴仆在张嬷嬷的带领之下浩浩荡荡去寻管家,将事情说了一回,还特意点明是新少夫人命她们过来受罚的。这却让管家做了难。宁亲王府的大管家是王妃的人,他自然处处都向着王妃和三公子,所以不会那么轻易就让人污了三少夫人的名声。

“慈事体大,你等先跪到院子里反醒,等我回了王爷娘娘再做决定。”管家沉沉撂下一句便匆匆走了出去。这下子张嬷嬷等人真傻眼麻爪了,她们怎么能想到管家不是息事宁人,而是将这事捅到王爷与王妃跟前了,这下子她们可彻底完蛋了,若只是被打一顿,她们还能回去当差。可若是惊动了王爷王妃,她们就别再想继续在王府当差了,王爷是最厌恶奴大欺主的恶奴,她们的行为却正戳在王爷的肺管子上。

宁亲王爷小时候在宫中曾有过被得势恶仆欺负的经历,所以开府之后治府特别严,若有那等奴大欺主的黑心东西,宁亲王爷都不必细问其行,直接打上一顿再将人卖到北山煤窑,被卖之人再别想活着回到京城。

原以为活不长的三儿子也成亲了,还有痊愈的希望,宁亲王爷今晚心情不要太好,正拥着王妃想重温当年洞房之乐,不想夫妻二人刚上了床便听到丫鬟在外头禀报,说是管家有要事求见。

宁亲王爷本就憋了一肚子的火,一听管家说交泰园的奴仆贪酒耽误了服侍儿子儿媳妇,儿媳妇命她们自己去管家处领罚,宁亲王爷立时火冒三丈,大怒喝道:“还问什么,全部打一顿卖到北山去,我堂堂王府还缺人服侍了不成,管家,明日叫人牙子进府,挑好的给交泰园采买一批,一律要家世清白没有牵扯的。”

上回已经说过,宁亲王爷是个人精子,他一听便知道今晚之事必有人操纵,他也不想细审,只将那些不忠心的奴仆发卖了再买好的就是。三儿子已经成亲,也该让他有一批忠心的奴仆了。

管家领命而去,宁亲王爷被这么一搅和,什么兴致都没了,况且就算他有,宁亲王妃也没有了。宝贝儿子大喜之日还要受奴仆之气,凭哪个做娘亲的都受不了。

宁亲王爷刚回到床上,宁亲王妃便赌气将他推了下去,气恼的说道:“今天不许你在床上睡!”

“柔柔……”宁亲王爷无奈的叫道,他是没了兴致,可他还想抱着香香软软的小妻子睡觉啊。

“就不许,谁叫你的下人欺负我儿子!”宁亲王妃气鼓鼓的叫道。她在丈夫面前从来都是任性使气的小女孩儿性子,不象在外头那样端庄大气。宁亲王爷因此觉得十分受用,从而也特别宠这小妻子,所以在宁亲王爷面前,宁亲王妃是什么话都敢说的。

“柔柔,泽儿也是本王的儿子!”宁亲王爷又无奈又好笑的说道,这几日小妻子越发爱撒娇了,他真是越看心里越喜欢,这等夫妻之间的小情趣真真让宁亲王爷欲罢不能。

“哼,你儿子!你儿子被下人欺负了你脸上很有光彩么?”宁亲王妃气哼哼的瞪了丈夫一眼,背过身去不理他。

宁亲王爷好脾气的哄妻子道:“这不已经发落了么,明儿给泽儿买更好的,嗯,你要是觉得心里还生气,那明儿泽儿和他媳妇行礼之时本王多赏他们些东西可好?”

“谁叫你多给泽儿东西了!我只要你给泽儿公道,怎么世子与淅儿成亲之时就没有这种事情,难道我是继王妃,我的儿子就要受这个羞辱么?”宁亲王妃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宁亲王爷长叹一声,伸手将小妻子抱入怀中,低声哄道:“柔柔,本王知道你和泽儿都受委屈了,你放心,本王必会有些安排的,你是本王此生最爱的女人,泽儿,是本王最心爱的儿子!从泽儿出生之时便是,一直都是!那些年本王不问泽儿之事,是怕承受不住失子之痛,不敢问!如今泽儿站住了,本王一定会让你看到本王是怎么疼儿子的!不论本王在与不在,谁都别想欺负本王最心爱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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