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珩是在登基的第五个年头退位的，继位的是五皇子。
八皇子领兵镇守边关，十三皇子奉旨经商，楚怀瑾也成了内阁首辅，所有人都似乎有了归宿。
退位的第二天，黎珩就带着长安离开了京城，无人知晓他们的下落。
皇宫里，曾经的五皇子，现在的皇帝面无表情地看着楚怀瑾。
“皇叔要走的事，老师知道吗？”
青年眼睑半垂，神色冷淡与平时无异，却让人觉得他情绪不高。
他点点头，并未多言。
见状，年轻的皇帝眉头紧锁，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
他是成安帝的儿子，却未得成安帝看重，反而对他影响更深的是皇叔。
某些小习惯上，他与黎珩很相似，让楚怀瑾不由地多看了两眼。
也是这时候他才发现，皇帝面前反扣着几张信纸，从背后隐约能看到一星半点穿透纸张的墨迹。
下一刻，那几张信纸被递到了他的眼前。
“这是皇叔留下的。”
“陛下是让臣？”
“嗯，看看吧，毕竟……”皇帝别有深意看了他一眼，“这信的内容，也与老师有关。”
楚怀瑾神色微顿，接过信开始看。
这里面的内容确实与他有关，但又不是完全与他，与他有关只有一部分，而不是不是黎珩要对他说的，而是……
对皇帝的叮嘱。
对方让皇帝要当一个好皇帝，也让皇帝宽待自己，若真有一天，有什么事情让他们师徒二人走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希望皇帝看在他的面子上最后手下留情。
楚怀瑾薄唇紧抿，神色有些恍惚。
过去几年里，他们并非完全没有交集，甚至因为有女眷在宫宴上给他下药，想和他生米煮成熟饭，从而让他和黎珩阴差阳错再次纠缠在了一起。
那一次之后，不是他想断就可以断的，所以他们一直纠缠不清。
不久前，黎珩问他要不要离开，他拒绝了。
过去几年，家中一直催他娶妻生子，实在不行先去看中的姑娘家中下聘，等他决定成亲的再让姑娘过门。
可这样和欺骗无辜的姑娘有什么区别？这样的事情他怎么能做？
借口公事繁重，过去几年他都不曾回过江南，每年都是与家人分隔两地。
听到黎珩说要退位离开的那一刻，他突然松了口气，似乎终于等到了自己想要等的那一天。
对方离京的时候，他就站在城墙上，望着马车渐行渐远。
渐行渐远的除了马车，还有他与那人纠缠不清的过去。
可当看到对方对新帝叮嘱有关自己的事，心脏却突然闷得像是喘不过气。
明明是薄薄的几张纸，此刻在他手里却重若千斤。
“陛下，臣想起有点急事还没处理，臣先告退。”
说罢他急匆匆的转身就走，连手中的信纸都忘了还给皇帝。
望着青年脚步紊乱的样子，皇帝摇摇头，长叹了一口气。
“问世间情为何物，看来还是无情之人才能活得自在。”
说罢他捡起八弟的折子，嘴角不由地抽搐起来。
上面写了一大堆，但总结起来只有一句话：五哥，这里什么都好，就是没有五哥，我想你了五哥……
扔下弟弟无病呻吟的折子，再看下面一个，然后内容是痛批他十三弟败坏皇家形象的。
他：“……”都闲得没事？
确实，黎国在黎珩的治理下，可以说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百姓的生活变好了，连带着大臣们也一个个荷包鼓了起来，早朝时吵架的人都少了。
早在一年前，他就跟着皇叔一起处理朝中之事。
甚至很多时候皇叔都是直接让他处理，只有他处理得不好或者不到位时，皇叔才会帮他善后。
虽说自己已经获得了皇叔的认可，但那种有人在背后给自己兜底的安心，真的很难让人不贪心。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皇叔退位第二天就跑了，连机会都不给他一个。
而被他心心念念的皇叔，此刻已经到了南疆。
统治这里的不再是曾经的南疆王室，而是朝廷下派的官员。
在去往南疆之前，他们先绕道去了趟江南。
在江南的一座开满鲜花的山头，长安见到了一座用青砖修葺而成的陵墓，墓碑上刻着“珩王妃玄笙”五个大字。
旁边的位置，还刻着一列小字——
夫：黎珩立。
旁边还刻着立碑的时间，以及墓主人的逝世时间。
黎珩没让他一同祭拜，而是让他随便走走，自己一个人祭拜的。
其实他不想离开男人身边，只是想到自己顶着一张和人家相似的脸，如今还睡着人家的男人，还要和那个男人一起给正主祭拜……
若自己是玄笙，怕是要气得七窍生烟了。
最后他乖乖去了旁边，看似东张西望地赏景，实际上不时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男人那边的动静。
可男人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静静地烧纸，静静地擦拭墓碑，静静地站在那里望着的陵墓……
明明男人身上没有什么悲伤的情绪，可长安莫名有种被悲伤感染的错觉。
在男人转身走来的时候，他第一时间跑过去扑进男人怀里。
“你还有我，以后我会陪着你的。”
“嗯，我还有长安。”
黎珩单手搂着青年的腰，目光却并未落在怀中人身上，而是望着远方。
脑海里浮现一张清冷昳丽又充满破碎感的绝美容颜，他闭了闭眼，另一只手也环上怀中青年的腰。
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只安静地拥抱着对方。
直到太阳越来越大，长安有些难受地推了推男人的胸膛。
“好热，咱们下山吧？”
“嗯。”
给他擦了汗之后黎珩才牵着他下山，然后带着他出发前往南疆。
这个地方是长安提出要去的，他想去看看什么样的地方，才能养出一个黎珩真正喜欢的人。
等到了南疆之后，他也逐渐爱上了这个地方。
这里的百姓更加纯善，比起京城那样处处都是算计，这里的生活让人安逸。
只不过后来过了一段时间，他才知道原来以前的南疆并没有这么美好。
在玄笙还活着的时候，这里基本上还是南疆王室在治理的。
虽不至于说是民不聊生，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得知这件事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很惊讶，很是惊讶地问黎珩。
“所以你当初是怎么想除掉南疆王室这个毒瘤的？你不是喜欢他，南疆王室可是他……”
有些话不必说完，他知道黎珩知道他想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