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茶室出来,韩洲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本市最大的高端超市——小时喜欢水果,端木也喜欢水果,而这里水果最齐全,他想在这里多买一些回家。
快溜达到生鲜区时,韩洲禹远远看到乔荞也在那边逛着,很认真的在挑水果,明亮的灯光打在她侧脸上,明明朴素无华,他竟觉得分外好看,胸膛内那颗石头似的心脏莫名急跳了几下,没迎上前,而是把小桑叫了过来,“小桑,有件事情去办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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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荞本来是没打算来这里买水果的,但是小时喜欢吃的水果除了这里,其他地方很难买到——就刚刚,小时给她打电话,说要吃凸顶柑。
她想了想,时瑛与她有救命之恩,时瑛的女儿要水果,她当然得竭力满足。
于是,她就跑来了这里,挑了几个凸顶柑——只是这凸顶柑的价格令她有点蛋疼。除此之外,她另外挑了两串葡萄、几个芒果,全是她自己喜欢的,正要转头去结账,身后有人惊喜地大叫了一声:“阿木,你怎么也在这里?”
她猛得转过了头,只看到一个陌生男人在不远处冲她直挥手,瞧他注视的目光看得正是自己站得这个方向——可她完全不认得他呀!
乔荞眯眼不答应,那男人见情况不对,连忙挠了挠头破,一脸歉意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你长得真像我家妹妹阿木……对不住,对不住……”
真的是意外认错?
不知为何,乔荞心头暗暗生惊,满怀戒备的眼神四下一望,不理会,转身去收银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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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韩洲禹默默看着刚刚发生的这一幕,眼底顿时生出湿意——一个不相干的人在听到别人当众大叫后,很快就会收回注意力,但她没有,她的眼底有警戒、有防备、有惊疑,眼神极其复杂……
所以,她已经恢复了端木的记忆?
可也不对,如果已经彻底恢复,她面对他时不可能那么平静。
从他的观察来看,她分明就不记得他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所以,眼下的她,到底是怎样一个心理状态呢?
他真的是完全猜不透。
“先生,太太已经结账走了,我们还要去买水果吗?”
耳边,小桑提醒,心里怀着浓浓的疑惑。
刚刚先生让他找人冲太太喊“阿木,你怎么也在这里”,他办妥了,先生却看呆了眼。
太太难道就是当年的端木小姐?
可这怎么可能?
端木已死,这二人分明是两个不同的人。
小桑内心自是无比震惊的。
韩洲禹回过神,“买点海鲜,今天晚上加菜。来吧,去挑海鲜……”
小桑愣了愣,“你不是不吃?”
韩洲禹这才记起,这几年,他从来没吃过海鲜,那是因为端木最喜欢海鲜,自她过世,他就不再吃,怕触景伤情。
“以后我会吃。”
他急步走向海鲜区,煞有兴致挑起来,一边说:“等一下让大厨到家里来做,那味才够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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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多小时之后,韩洲禹回到家,开门就听到乔荞正在和小时嘉影音室玩,音乐开得震天响,一大一小两女生,正对着节奏跳舞——乔荞因为家境使然,跳舞什么的都不擅长,但是云乔(端木)就不一样了,她懂得东西很多,书法、跳舞、赛车、拳法、制药、电脑……什么都会。
他去把海鲜放到冰箱,然后悄悄潜到影视游戏房,见门是半掩的,他悄悄推开,在门口偷窥,那个小女人跳得特别的好,整张脸都红扑扑,和小时手拉手,笑得可欢了——她开心,小时也玩得眉开眼笑。
这样的画面,看得他眼底生出雾气:本以为此生,他是再无缘看到这样的亲子画面了,所幸命运之神眷顾,把她再次送了回来,破碎的一家三口,始得团聚。
真好。
想当年,端木初丧,他犹如行尸走肉,只觉此生无望,恨不得随她一起走,可他还有事情要做,失了踪迹的孩子,他得找回来。所以,他忍了下来。
这么些年,他封闭了自己的七情六欲,像苦行僧一般活着,很累,可苦,这样一种生活,也算他活该。他本以为此生至死也就这样了——老天却给了他惊喜,先是还回了娇儿,然后又赐还了心爱的她……
冰冷的心脏寸寸开裂,唇角情不自禁上扬再上扬,眼底,雾气散去,柔情抹开,却像春霞一般亮堂了他整张冷俊的脸庞……
就这时,乔荞的目光鬼使神差地投递了过来,和他对了一个正着,他忽有一种干坏事被人抓住的窘迫感,忙撇了眼,可又一眼,为什么撇开?她是他老婆,他看她看得光明正大。
“爸爸。”
小时也看到了,欢天喜地扑了上来。
“嗯。”
韩洲禹把小鬼抱起来,走了进去。
乔荞则把音乐关了。
“你刚刚偷偷摸摸在门外头干什么?”
乔荞觉得他形迹可疑。
“这是我家,我有必须要偷偷摸摸吗?”
他淡淡回问,目光盯着她。
“下午是练功,还是学金融呀?现在都已经快三点了。咦,你身上怎么会这么重的腥味?你下午都去哪了?”
伴着一股鱼腥味,她不觉皱了一下鼻子。
“晚上,我让大厨过来做海鲜大餐,刚刚去买时沾上味了。我去洗洗。”
说着,他把小时放到了地上,转身离开——她是喜欢吃海鲜,但同时她又很不喜身上沾上腥味。
乔荞眨巴眨巴眼,什么情况,这家伙怎么突然这么听话?
“等了一下,你说你让大厨来做海鲜?”
“嗯。”
“为什么突然想要吃海鲜?”
云乔最喜欢吃海鲜了,但是,乔荞好像没吃过——穷嘛!
“好久不吃,想吃。”
“在家做?”
“嗯。”
“可你说过的,家里不准动做饭。”
韩洲禹转过了身,心下莫名有点内疚,想那日,他还因为她做饭凶她——太不应该了。从今往后,不能了,他把他欠她的全补上,疼她宠她,必要时可以倾尽一切。
“以后你想怎样就怎样?”
按下心头的激荡情绪,他低低回答,声线极柔。
不对。
他那眼神有问题,语气也有问题。
乔荞好一番心惊肉跳,这家伙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突然之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难道他发现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