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那之后,丰饶民为争夺寿瘟祸迹而来,为了抢夺不死因子对仙舟发起多次侵略战争。”景元说道,“而大部分的人都无法分清神和信徒之间的关系,所以因此仇恨了整个丰饶,但其实,仙舟联盟对于正常的丰饶势力并不抵触——但我们没有办法改变所有人的想法。”
应霜台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打个不太准确的比方吧,你们班级里的先生在外面做了一件好坏参半的事——当然从表象上来看是好事,于是外面有一些人在声讨他,而你们班级里的一些学生呢觉得,他们去解决了那些声讨先生的人,就能获得一个好成绩。”景元说道,“这是不对的,而在外人眼中,你们整个班级的学生都是一体的,没有什么你我他一说,所以连带着什么都没有做的你们也被人记恨上了。”
“……这不公平。”
“没错,你记住了霜台。”景元点点头,“这个宇宙不存在公平,公平都是由不用遵守公平的人制定的。”
这句话应霜台现在还没法理解,因为他见过的事情还是太少,景元也不可能一点一点的给他解释。
有的时候,有的道理要让这个世界来当老师。
“你只需要记住这句话就好了,未来的某一天你会明白的。”景元笑了笑,接着说,“而仇恨,这就很简单了,其实仇恨和历史没法完全的分开,这三点,既是一种东西,又不是一种东西。”
“我们和战友相处了很长时间,关系非常好,但是在战场上他却死在了丰饶联军手下,这就会在你,还有其他和他关系很好的战友心中种下仇恨。”景元点了点胸口,“人会把怒火转做仇恨。”
“再之后就是冲突,冲突就是战争的延续,一种介于和平和战争之间的中立状态。”景元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就像这一杯茶,你非常非常想喝,不喝今天晚上睡不着觉,我也非常非常想喝,不喝我上班的时候就睡不着觉,于是我们两个为争抢这一杯茶起了火气,打起来,或者打嘴仗,应用到势力之间,这就是小规模的利益冲突。”
“但这也有个前提,就是如果我们之前有仇,或者已经打过仗,我抢走过你的东西,那么我们就会以这一杯茶为导火索,冲突将演变为战争。”景元点了点桌子,“但是大多数的冲突都是点到为止的试探,我就是举个例子。”
景元解释的倒是透彻,从战争的导火索开始。
但是应霜台听的一知半解——对于他来说,现在的所谓冲突还局限于一群人因为自己盯上的好吃的被另一个人抢走而大打出手。
这样的冲突大多发生在神策府后花园。
“但是,景叔……”应霜台深吸一口气,“我就是想,上战场的那些人,不是发起战争的那些人对吧,发起战争的人……”
“这句话有很多人说过,政客剑拔弩张发起战争,战士披荆斩棘踏血前行,到最后政客握手言和,把酒言欢。”景元说道,“最后剩下的只有对着孩子墓碑哭泣的母亲……那句话是这么说的吧?”
应霜台点点头。
“我们没有办法桎梏他人的思想,也就是你口中其他的那些政客。”景元说道,“其实某种程度上,你所说的是没错的,发起战争的人并不是上战场的人……但是要解释起这个就像是要我给你解释星神为什么会那么强大一样——没有原因,或者说随着历史的转变,原因已经不再重要了。”
“不再重要了?”
“没错。”景元点头,“而且,战争只有立场,没有对错。”
“这不对!”应霜台皱眉,“丰饶联军侵略仙舟联盟,难不成是对的?”
“对我们来说是错的。”景元交叉着双手,“对于丰饶联军来说就是对的,对于他们来说,这叫开疆拓土,争夺真正的不死,追随他们所信仰星神的脚步,但是对于我们来说,这叫侵略,就像仙舟联盟巡猎丰饶民,对于丰饶联军来说这是错的,对于我们来说就是对的。”
“这就是立场,但立场会以人数的方式,扭曲宏观的对错。”景元说道,“当宇宙中绝大部分人都觉得丰饶联军侵略的行为是错误的,那么这件事情在大部分人眼中就是错误的,那么,立场就已经不重要了。”
战争真的有对错么?
从没有过。
战争只有立场,侵略者的立场,防守者的立场,进攻者的立场,牺牲者的立场。
大家生在不同的立场下,站在不同的立场上,拥有不同的眼界,铸就不同的三观,以求窥得宇宙的一丝对错。
但是这对错真的有意义吗?
景元曾经无数次的思考过这个问题。
到最后他得出了答案,从尸山血海中,从云骑军堆积的如山如堵的牺牲报告中得出了一个答案。
那就是没有。
不公平,没有对错。
星神不理会追随者拥有对错吗?没有。
宇宙不理会悲喜拥有对错吗?没有。
阶级形成差距拥有对错吗?没有。
再细化到细枝末节的小事上。
父母在某些事情上不去考虑孩子有对错吗?没有。
人不去考虑其他人的想法有对错吗?同样没有。
对于宇宙,对于宏观而言都没有。
大家都有各自的立场,只是立场永远都不可能是相同的。
当立场存在的时候就一定会有分歧,就会有情绪的对立。
而仇恨,就是人们附加给自己所在立场的意义。
“但是偏偏就是这些不起眼的、没有对错的小事,构成了我们的人生。”景元淡淡道,“这些就是我们的生活,生活就是无数的立场重叠,战争也同样如此,所以在你真正的想要去看透战争的本质时,就一定要客观而理性。”
“理性是什么?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冷漠。”景元双手交叠在一起,直视着应霜台的眼睛,“偏偏理性对于人类来说最为难得,就像历史,曾经有很多人提醒过我,我的那些计谋落下,后世会如何评判我?”
“我的答案只有一个,与我何干呢?”
“历史自有轨迹,我做出我的判断,这就是历史层次的理性,也是感性,所以某些东西并不需要分辨的那样清楚。”景元笑着,抛出早就说过一次的答案,“很简单,因为没有意义。”
应霜台茫然的望着他。
景元思考这些事情思索了将近八百年,而应霜台现在还不到十八岁。
要他用这个年龄去参透景元几百年作为神策将军的思考实在是太难了。
想让应霜台这个年龄的孩子去认可景元这个几百岁的人的想法,实在是有些奢侈。
这个年纪的孩子怎么能认可这些在他看来很重要的东西,本质上是没有意义的呢?
“你现在不理解,不认同,这都很正常,我再小点的时候也不认可这些事情。”景元笑道,“这个和年龄没有关系。”
“怎么就没关系……您看我现在就不理解。”应霜台挠了挠脸,“我爹娘总说,等我长大就懂了。”
“年龄的增长在大部分情况下伴随着你对于世界认识的增加,长大了,你会有能力出去见识世界。”景元说道,“在这个过程中,你的思想会逐渐成熟,看待事情的方式也会改变不少,这很正常,所以大人会说,等到你长大就明白了。”
说实话,大部分父母都是经历过事情的,他们觉得这些事情是伴随着年龄成长所必需的,觉得所有孩子,包括自己的孩子也和自己年轻的时候一样。
他们觉得这条路是人生所必经的,孩子成长就一定会经历这些事。
但实际上并不是,有很多父母并不会告诉自己的孩子他们想要真正的进行思想成长需要做什么,需要走什么路,需要制定什么目标。
打个比方,他们曾经通过经商赚了很多钱,读懂了人心的本质,他们理所应当的认为,孩子不需要教育,长大后也会自然而然地走上同样的道路,同样会读懂人心的本质。
如果他们没有赚到钱,没有达到自己人生定义的成功,他们就会否定自己的路,从而逼迫自己的孩子不要走相同的路。
但是可悲的是,他们并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孩子不要走上这条路,他们唯一会做的只有坚定狠绝地去掰正孩子地脚步——这就形成了一种控制。
而这一切的一切会造就“迷茫”,从而导致广义上的读书和教育成了随波逐流,最后逐渐汇聚成最大的目标。
而社会则会在人心所向下扭曲,这些所谓的“目标”最后会演变成社会导向,诞生出更多立场。
所以在这样的教育之下就会诞生出很多“巨婴”。
什么叫做巨婴呢?
就是只有身体长大,但是思想尚且停留在小孩子的阶段——罗浮如今的巨婴就不少,景元在罗浮杂俎上都看过挺多了。
“如果你真的想要理解清楚这些东西。”景元轻声道,“在成长的过程中就要去了解这个世界,最好的方式就是像你娘亲那样,旅游诸界。”
“看风景?”
“那是次要的,风景增长的是大局观,重要的是去看人,见惯了各式各样的人,看了他们的行动逻辑和说话方法,你就会理解很多事情。”景元笑着道,“当然,现在还不着急,毕竟你还在思考自己的未来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