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来的小子,要你多管闲事?!”
涂欢大喝一声,向俞修龙飞身拍来。今日正是他夺回掌门之位的千载良机,谁料突然窜出这么一个人来,要是真救回钱昭可还得了?
不料对方的身子忽如游鱼,滑不留手。这一下没用上半分力来,他暗道不妙,忽然只觉腋下被杜文渊的头顶中,又痛又麻。
他跃开丈余,按了按腋下被顶之处,心想这是怎么回事,杜文渊如何有了这么怪异的身法?
涂欢看了看俞修龙,“难道是这小子捣的鬼?”
杜文渊也感到奇怪,刚才被那股真气牵引着往前,本还担心师叔会打到自己,心里慌『乱』,想往旁边闪避。
岂料那真气竟似活了一般,兜着自己的身体忽然横起,躲开师叔伸来的双手;而后又是有一双手从背后推来,身子向前一顶,正顶在师叔腋下麻关。
涂欢全力出手的攻势,顿时消解。
“哼,文渊,你小子藏了一手啊!”涂欢见俞修龙仍闭着眼给自家师兄钱昭治伤,心下迟疑不决,忽而说了这么一句,意在扰『乱』杜文渊心神。
见此情景,于中流看了一眼师姐;姚秋语紧紧盯着俞修龙,眼中光亮更甚,“凝气为实,他竟到了如此地步……”
“师叔,我……”杜文渊哪里有私藏绝活,刚才那阵已经和师叔交过手了,自己根本不是对手。
涂欢脚一跺,身子猛地朝前窜出,“来来,再吃我一招!”双手带起呼呼劲风,快如闪电。
杜文渊刚举手戒备,忽然发现情况不对劲,原来师叔并未冲向自己,而是转头直取师父钱昭!
“不好!”
“师叔他竟然……”
“这是一心要师父的命啊!”
众弟子看得分明,若非本领不济,亦恨不能跟着上去制止。
须臾间,涂欢已至俞修龙面前两尺左右,但见其仍未睁眼,似全然没有反应过来,不由心中冷笑,原来是假装镇定而已,倒要瞧你怎么挡我!
依杜文渊所见,师叔这一下蓄满劲力,左掌击向盘坐在地的俞修龙,右掌击向师父钱昭,双掌同时简直是势在必得。
“师父!”可惜,虽然杜文渊虽有心挡驾,但深恨自己功力不够。
只见俞修龙腾出一手,推向涂欢,这一推无华无彩,平平无奇;但涂欢看来,却只觉得气象雄浑,而且直直『逼』向自身空门破绽之处,非同小可。
俞修龙虽然危急关头分心二用,但是全赖他“偷天换日手”练得精妙,这一手打直也不过离身三尺,却好似一道铁闸关隘,守住周身要害命xue,无缝可钻,无懈可击,实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妙。
涂欢冷哼一声,收回手来陡然变招,这一下却是击向钱昭,料想此人本领虽然高强,但一定无法这么快反应过来。
谁知他这一出手,俞修龙却比他更快,后发先至,反抓其腕,拿住涂欢整条胳膊不能再动。
“这人武功果真深不可测……”涂欢只觉一股热灼真气从手腕涌入,沿着手臂急急上行,仿佛一团火借势烧了上来,所过之处无不又热又麻,浑身难受。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涂欢凭着最后一点力气,喊道,“还不快上!”
鹤派门人如梦初醒,一齐冲来,却被鹰派众人给拦住。双方拳来脚往,呼喝吵骂,又是一场混战。
“恩公有难,我去帮忙!”于中流见俞修龙被几名鹤派门人给围住,情势颇险,立时便要上前。
但他却被姚秋语拉住,“师姐你……”被她拉着往后退去,两人一直走到边廊角落,“过来,看戏就好。”
“他救得是咱们的敌人,你去救他,等于是救钱昭!”
“可是……”
“没有可是!”姚秋语忽然起手,点中他的xue道,“老实待着,哪里也别去!”
姚秋语转头又看向了大院,此时虽然站在暗处,但双眸却紧盯着俞修龙所在的方向,从她的神情来看,像是担忧,又像是疑『惑』。
忽然,她见涂欢的身子向后飞起,顿时眉间略松,心里却又疑『惑』道:“他究竟……已到何种境界?”
只不过一段时日不见,俞修龙竟能一手救人,一手制服这武功仅次于钱昭的门派长老涂欢。而自己,却敌不过小辈杜文渊……
她忆起那时在绍兴,不但暗杀成家的人,还伤了俞修龙和他那小情人秋彩,那时他受过成元齐的指点,武功已有了很大长进,但自己还算能勉强胜他。本想就此了结了他,但成家派人来追击自己,不得已只好放弃了。
只不过短短数月,他又有了如此巨大的飞跃,这次却是“偷天神燕”成了他师父。
“这小子,命还真好啊……”
涂欢被几个门人扶住,面涌怒『色』,一把推开他们,大声吼道:“快去,只管钱昭,谁若抓住,重重有赏!”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这一声颇有效果,但瞧这三个门人立时冲向钱昭,除此之外还有四个门人奋力抢出,也一发冲了上去。见此情景,涂欢按着那条失去知觉的胳膊,心底冷笑道:这下看你如何抵挡?
俗话说:好拳难敌四手。此时有七个人一发围攻而来,只凭俞修龙一双肉掌,如何招架得过来?
于中流虽不能动,但眼能视物,只瞧俞修龙仍端坐不动,专心给钱昭疗伤,对四方夹攻浑然不觉,心里急道:坏了,坏了,快些起来啊,恩公!
姚秋语亦是蹙着眉头,轻咬下唇,紧盯着一动不动的俞修龙,一双手悄悄抓紧了自己的衣角。
这七个门人的手结结实实击在俞修龙和钱昭二人身上,杜文渊一见师父受害,心如刀绞,眼眶顿热,大步往回冲去。可刚一动身,忽听惨叫迭起,再见这几个门人,皆是张牙舞爪、大头朝后摔了出去。
涂欢见状,心头大骇,暗想今天可不走运了。“喀喀”连响,门人飞出撞中了几棵院内树,痛摔落地,连连吐血。
不止杜文渊惊呆了,看到刚才那一幕的人都惊得合不拢嘴。
于中流更是极为惊讶,对师姐道:“罡气反震,这可是师父才有的境界啊!”
姚秋语舒了口气,回头解开了师弟的『穴』道,白他一眼,“看到没有,你恩公本事大着呢,要你救?!”
“好家伙”涂欢心想果然是后生可畏,这样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小子,年纪比杜文渊还小不少,怎么武功竟到了如此地步,自己几十年的内力倒不值一提。
杜文渊身后的门人忽然出声道:“大师兄,我认识此人。”
“你?”杜文渊回头一看,脱口道,“文杰,你说这是你朋友?”
“是,大师兄,这位爷台神通极高,和明军将官也是熟识。”阮文杰和身边几人看了一眼,冲俞修龙抱拳道,“抗倭大战,多亏这位爷台相助,否则,我们几个可就回不来啦。”
听到抗倭一事,涂欢顿时怒火冲顶,喝道:“又是朝廷搞得鬼!”
“朝廷是什么居心,难道你们还看不明白吗?”涂欢大声说道。
自联合剿灭大衍派后,七大势力自身也是元气大伤,其中有几个沦为不入流的小门派,再过几年竟渐渐销声匿迹。
至于另外几大势力,虽然朝廷补了些钱物封赏,但精英弟子折损很多,这是怎么也补不回来的。
那一战,涂欢除了痛失爱妻,还搭上了几个得意弟子的『性』命。
他深深体会到朝廷此计之毒:世间帮派林立,声势浩大,宫中统治者如何能安心?
“他们用此招让帮派之间自相残杀,不用费吹灰之力,便让各派大为弱化,除了天元成家,其他那些帮派不过是阵前炮灰罢了,白白牺牲,还自以为是为国捐躯,死的光荣!”
制衡之术,君王之道,自古如是。
倭寇作『乱』,钱昭命令门下弟子与明军联合抗倭,对此涂欢亦很反感。但他却隐忍不说,反正自己手下的人全都按着不动,要卖命就让鹰派门人去吧。等到时机成熟,自己就要起来夺权,掌控本派。
“钱昭这个蠢货,又被朝廷给利用了,你们也是,一个个没长脑子!”
只听杜文渊的声音响了起来,“师叔,咱们抗击倭寇是为保护百姓,就算朝廷不来,我们也是要站出来的,这也有问题么?”
他本『性』正派,主事公道,因此这个大师兄在本门内威望颇高,一众弟子打心眼里服他。刚才他这话说得大义凛然,众人皆是暗暗喝彩,都看着涂欢,瞧他还有什么话说。
见众人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涂欢脸上一阵阴晴变幻,半晌,对杜文渊说道:“我只问你,其他帮派在做什么打算,你知道吗?!”
“其他帮派?”
福建比较有势力的,也就是忠德帮了。
“师叔,你想说什么?”
涂欢抱着双臂,对众人道:“忠德帮以往之盛,不用我说了,但是自那一战之后,沉寂了多少年?那些年来朝廷又做了什么呢?”
“放之任之,自生自灭!”
“需要你时各种假话大话哄着你,让你们以为自己是个多大的宝贝;不需要你时,立刻就看得比草纸还贱!”
众人低头不语,忠德帮的事,他们很多人是有耳闻的,当年忠德帮很多高手都毙命于那一战,因此忠德帮实力大减,过了许多年后才渐渐复苏。
“不过,他们那个副帮主方凌程有点本事,现在生意越来越大,海上贸易更是赚得盆钵皆满!”涂欢见众人似被自己说动,两眼冒光,愈发兴奋,声音变大起来,“朝廷靠不住的,只有靠我们自己,才是唯一的出路!”
杜文渊冲他摇了摇头,说:“师叔,即使你说的有道理,可门有门规,要是不按规矩,岂不要大『乱』?”
“你小子没一点魄力,如何当得起门派大任?”涂欢亦冲他摇头,举起一掌道:“这不叫『乱』,这叫做不破不立,先破后立!”
“师叔,一定要同门相残么?”
“师叔,别冲动啊!”
“有什么话好商量啊……”
“废话少说!”涂欢振臂一呼,身后一众门人立时精神振奋,腰背挺直,蓄势待发。
“师父!”“快看他们俩”
鹰派弟子们忽然发出一声惊呼,显然是被眼前的景象给吓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