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落座,尤小燕忽然瞥见了龙凤宝甲,眼中精光一冒,“这就是那宝物么?”
小蝶把龙凤宝甲一亮,光彩夺目,冲这老头笑道:“是呀是呀,好看么?”
话还未完,忽然手上一轻,这宝甲不知怎么地便到了对面白发老头手中。
“至于么师父,您也不怕吓着人家小妹子。”俞修龙见小蝶瘪嘴不高兴的样子,立马说道。说完,他转头悄悄向小蝶说,“师父他只是看看,不会要的。”
“嘿嘿,不好意思,惯手了,不好意思。”尤小燕毕竟是盗贼出身,见到宝物便忍不住想伸手。想当年,出入皇宫大内,御宝都从他手上过了好几件。不过,那更多的是因被皇家所有而名贵罢了,并不怎么实用,哪有这龙凤宝甲货真价实?
他双手高高捧起,不停打量,“好啊,这东西真是好啊。”
“小龙,这是你赢回来的吧?”
毕竟,俞修龙的武功已经与自己差不多,那龙凤际会还有哪个青年高手能与他过招?
“不,师父,我并没有拿到冠军。”
“哦,那冠军是谁?”尤小燕转过头来,眼珠上下一动,问道:“是不是那成家的子弟来了?”
“师父,您有所不知,徒儿实在是因祸得福啊……”
俞修龙提起自己的遭遇,心绪激动。他把如何被方凌程设计暗害,如何阴差阳错跃入寒潭,而又如何回到比武会场的情节都一一讲了出来。
古若妍看着他讲,不觉双眼已隐含泪光,她被那磅礴的刚阳真气伤过,体内脏腑无不如同被烈焰焚烧,要不是梅雨情送灵『药』来,只怕自己这会儿还昏『迷』不醒。
一想到那烧灼感,此时她仍心有余悸,可想而知俞修龙遭受了多大的痛苦。
“孩子,你是说在寒潭中冰冻了十日,反而帮你压制住了体内的炎毒?”
“是的,当时徒儿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只觉得在水下能够像鱼一样自在呼吸,并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他只道自己的避水咒已经解除了,奇怪怎么还能这样。
“这倒离奇了……”饶是尤小燕走南闯北,对此亦感到不可思议,要说一个人在寒潭之下,无法呼吸,便是顶尖高手也仅仅能维持数个时辰,再长便要窒息而死。如果像俞修龙这样连续十日,那是绝不可能。
只因他不知世上真有“鲛人”的存在,不知这徒弟在深海之中有着怎样的遭遇,自然想不明白其中的蹊跷。
“刚才我俩过招,我有心试你的功力,接连用了好几个诱招,没想到你收发自如,完全不受影响,短短几日对内力的驾驭已经精进到如此地步……抵得过我当年二十余年的苦修了。”
能得到师父的莫大肯定,俞修龙自然是十分激动。说起来,要不是方凌程要害自己,自己能否像这样功力大增?这可难说了……真是世事难预料啊。
“师父,师父,我现在能不能去报仇?”俞修龙一下子站了起来,上来抓着师父的胳膊,摇道。
尤小燕瞧他那架势,好像自己一松口答应,他便立即要窜出门去似的。与他对视半晌,并不说是与否,而是朝他身后使了使眼『色』。这意思,便是先别张口闭口报仇了,起码也得安顿好这两个姑娘啊。难道让她们跟着你一起去么?
俞修龙顿时醒悟,点头道:“是,是我太心急了。”
“唉,你这『毛』小子,真是……”尤小燕拍着他的肩头,“去做饭吧,我想这两丫头也饿了,人家是客,可不能怠慢了她们啊。”
“是!”
俞修龙倒是熟络得很,进厨屋翻找着有什么食材。
“师父!”
“怎么了”
“这些东西,都是哪儿来的?”
古若妍和小蝶纷纷回头,见俞修龙手上提着一块肉,还有一坛子酒。
“哦,这是你那好兄弟派人送来的。”
俞修龙一时懵了,转头看了看酒和肉,又看向师父,追问:“我的好兄弟?那是谁?”
尤小燕正欣赏着龙凤宝甲,见他问个没完,吹胡子道:“就是你天天上人家里看书的那个,怎么,这么快就忘啦?”
“我当是谁,原来是他啊!”俞修龙这才想起那个家伙来,自己的那块包裹布还是从他那儿借来的呢。
“师父,他平白无故送什么东西啊?”
“不知道,那个老奴说……说什么来着,哦,说他家公子成了秀才,可喜可贺,给周围人家都送了东西。喏,你看看床上,被子、褥子也都是崭新的。”
俞修龙差点把眼珠子吓出来,我的天,就那家伙,不学无术还能是秀才……只怕是给了钱吧。不过也好,今天难得有客来,他们送酒肉来反而帮了一个大忙。
刚生了火,古若妍也走了过来,给他帮忙;俞修龙本想说不用,但一见她坚持的样子,便只好由着她了。既然古若妍要炒菜,他便转而把菜洗好摘好,放到案板上切。
两人一起做饭,古若妍掌勺,俞修龙在一旁打下手,都无言语,一时只听见案板上砰砰响,锅里呲呲响。
尤小燕轻轻立在暗处观察,见这两人忙碌的身影,配合默契就像一对老夫老妻,不由暗暗偷笑。
这一顿饭,大家都很高兴,尤小燕直夸古若妍厨艺高,比自己这个徒弟可好多了。一旁的小蝶嘴里嚼着菜,含糊不清地说:“那是,古姐姐做的饭天下第一好吃!”
“若妍,没想到你这么会做饭,真想你能……”
尤小燕停下筷子,转头问徒弟:“她能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俞修龙感觉说漏了嘴,有些难为情,低下头猛扒饭。
“慢点吃,你别噎着了。”
尤小燕哈哈一笑,拍拍徒弟的背,“你听听,人姑娘多体贴啊。”
“前辈!”被他一调侃,古若妍脸有些红,其实在自己心里,当年俞修龙给自己煮的那一碗红油面最美味,比自己吃过的那些山珍海味都要好得多。
待到晚上时,俞修龙把自己的“新床”让给两个姑娘睡,去和师父挤在一张床上。
“小龙,这个姓古的丫头怎么样”
“好啊,很好。”
“然后呢?好就完了?”
“不然呢?”
“模样俊人又聪明,做饭还这么好吃……那小丫头说的没错,古丫头比你做得好吃多了。”
听到这个评价,俞修龙心里稍稍有点不服气,嘟囔道:“那是您吃这么久吃腻了吧。”
“唉,我突然记得有句诗怎么说来着,叫什么什么雎鸠,在河之洲,后面那一句是啥,忘了……唉,你读了不少书了,应该记得吧?”
“这个当然记得,后面是‘窈窕淑女,君子好……”俞修龙本好奇师父怎么说着说着扯到诗上面去了,忽觉师父在偷笑,顿时明白了过来,“师父,人家是好女孩。”
“好女孩怎么了,我徒儿也是一等一的人杰,配不上么?”
俞修龙沉默了,这些天来,与古若妍经历了许多事,说要一点不曾心动是骗人的。
“师父,其实我和她是老相识了……”
尤小燕感到有点出乎意料,他还以为两人是这次比武大会认识的,没想到还有这么曲折的渊源。
“小龙啊,我知道你心里还放不下。”尤小燕难得语气这么认真,告诫道:“可是人呐,不能一辈子活在回忆中。你现在年轻,经历的事儿少……等你到了师父这个年纪,就会明白一件事:人这辈子没有什么是不能失去的。男子汉大丈夫,就算天塌下来,一样扛着往前走!”
俞修龙听后沉默不语。
“好了,咱们说到点别的吧。”尤小燕这几天来到外面转了转,从人们口中听说了一件事。
“什么,那些番僧又出现了?”俞修龙脑中浮现出当日在大相国寺的场景来,一群红衣黄帽的喇嘛,降魔杵上的金环闪闪发亮。
“嗯,我本以为他们仍对寺里的《须弥万法》不死心。但奇怪的是,连着转了几日,却并未发现什么异样。”尤小燕与方丈明空大师交好多年,进寺里看了看,也无异样。
与明空座谈时,尤小燕听见后院隐隐传来呼喝之声,侧目去看;明空微微一笑,领他去了练武场,顺便请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神燕”给弟子们指点了几招。
“说起来,那些小和尚练得也算勤恳,但功夫嘛……连我徒儿一根指头也比不上,哈哈。”
“师父,那是之前明空大师没怎么教他们武功,根子太浅,否则也不会被番僧欺负的那么惨了。”对于习武之人,从小打好底子是非常重要的,时期一过,再想补救可就难了。
“对了,那照您这么说,番僧的事是误传了?”
“也许,我想等事情办完之后去一趟西域,亲自到那里探探情况。”
等事情办完难道师父有别的什么要紧事么?
“师父,还有什么事情?”
尤小燕叹了口气,似乎此事非常沉重,“山西、陕西等多地大旱,田地颗粒无收,老百姓没有饭吃,都以草根、树皮为生。”
“啊……可那怎么办?”俞修龙问的意思是,这种事情要靠官府赈灾,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呢?
“灾荒时期,朝廷分发的赈灾粮被贪剥无几,而米商更是借此机会坐地起价。可怜老百姓这下更没饭吃,听说就差吃活人了。”
等他说完,俞修龙心中感慨无限,也叹了一口气,“武功,这种时候又有什么用呢?”武功再高,能变成赈灾钱粮吗?
“前日,有一批玉石珠宝从杭州出发运往京师,为师打算去走一遭。”
这个“走一遭”就很明显了,俞修龙自然很快明白,“师父,您要去夺这趟镖?”
“嗯,这些珠宝是杭州富商送给京城某位大官的礼物,为了捐官谋职之用,本来这镖很隐蔽,却不料被我得到了风声,也该他时运不济,为师就借这批财宝去换灾民的粮食。”
“我随您一起去。”
尤小燕却不允,“你不用去,等有时间你去一趟大相国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