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俞修龙在客房休息,此时明空方丈来看他。
“少侠,可好些了吗?”
经过一夜休息,俞修龙身上的伤已无大碍,只是后脑勺仍有些隐隐疼痛,不太舒服。
明空见他气『色』红润要比昨天好很多,暗赞其身体超凡,笑眯眯道“少侠,看来你身体的伤势已没有大碍,只是……还有些心神上的『毛』病,须得好好调理。”
俞修龙『摸』着脑袋,奇怪道“大师,我心神上到底有什么『毛』病?”
明空却不直接回答,他知道如果说了,俞修龙势必又要苦苦回忆导致再度发病,沉『吟』一会儿方才说道:“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大『毛』病……老衲知道一个安神静心的法门,如果少侠不嫌弃的话,老衲这就传授给你,不知意下如何啊?”
既有如此机缘,实是机不可失,俞修龙急忙点头,“那就多谢大师了。”
“好,我慢慢说,你闭上眼仔细地听,多听几遍,自然记住了……有道是‘须弥妙善,万法无穷,诸法诸相,皆在本心’。”
“其心不明,则层云掩蔽,上下昏暗,不见日月辰星。其心明朗,则如惠风吹来,云雾尽去,森罗万象,一时毕现。心『性』清净如清天,慧如日,智如月,智慧常明,于外着境,妄念浮云盖复,自『性』不能明……故遇善知识,开真正法,吹却『迷』妄,内外明彻于自『性』,诸相皆见,须弥万法,存乎一心。”
俞修龙闭着耳朵听,初时还有些疑『惑』,精神紧绷,随着明空那低沉浑厚的嗓音不断传入耳中,如海浪轻轻拍打着海岸,微微回『荡』。不多时,他已感到浑身放松下来,心神逐渐安定,好似进入了一种极妙的境界,超脱物外,不受世俗的干扰。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通体舒泰,连头疼也不觉得了,起身向明空行礼“多谢大师赐教。”
明空起身,回了一礼,“少侠救我大相国寺于危难之中,恩德无量,区区一篇经法何足挂齿呢?好了,你歇息吧,老衲就不打搅你了。”
俞修龙送他到门外,问了一句“大师,言安小和尚在做什么呢?”
“他上午念完了经,下午要开始练武了。”
俞修龙听说他们要练武,心里一动,说道“大师,晚辈有个不情之请……”
“少侠但说无妨。”
“他们练武,我能不能也去看看?”
“哈哈,当然可以了,等会儿他们练时我自叫人来带你去。”
“多谢。”
到了下午,俞修龙被人带进练武场,刚到门前,便已听到和尚们的呼喝声,声威颇壮,可见他们这群和尚到底是年轻气盛,内心里是非常喜欢练武的。
“好,好!”俞修龙见他们练得热火朝天,有模有样,情不自禁叫了两声好。
众僧见俞修龙进来,纷纷停下来向他行礼致意;言安欢叫了一声,迈开两条小短腿“哒哒”跑来,把自己练的把式演给他看,兴奋不已;俞修龙抚着下巴看完,觉得这套拳机灵小巧,很是不错,便问他说:“言安,你这是什么拳法?”
“这是小罗汉拳。”言安年岁尚小,练这小罗汉拳是再适合不过了。
“小罗汉拳?”俞修龙那日在殿里见识了言慎的“大金刚怒拳”,很是佩服,却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套“小罗汉拳”。
言安转身向远处一指,说道:“你看,这是言慎师兄教我们的,他还说‘小罗汉拳’是‘大金刚怒拳’的基础,将这套小拳法练好练精了,才能学大拳法。”
俞修龙的目光越过一众僧人,看向正在指导大家练拳的言慎,只见他锁背沉腰,双腿扎地,给大家细细地讲着拳法精要,“你别说,言慎师父的那套‘大拳法’我挺喜欢的,很有气魄。”
“大个子,你的武功我也很喜欢,不如……教教我吧?”言安所指的自然是“捕风拿云手”了。
俞修龙哈哈笑了起来,『摸』着他的小光头正要说话,却听明空方丈的声音传来。
“言安,休得胡闹!”
两人皆是一愣,言安见师父突然过来,立马低头行礼,叫了声师父。
只见明空方丈缓步走来,笑道:“少侠的武功乃是‘天志派’镇派绝学,岂能轻传于人?依江湖规矩,私传秘技等同于欺师灭祖,你还是别难为这位少侠了吧。”
“师父……”言安小小年纪,如何能想到这里去。
俞修龙却问方丈道:“大师,您刚刚说我是何门何派?”
“福建,天志派。”
“天志派……天志派……”俞修龙记忆缺失,对这个门派完全没有印象,锁着眉头问道,“大师,难道我真的是天志派的人么?”
明空回答道,“少侠,你是否是天志派的弟子老衲不敢妄言,但你这‘捕风拿云手’却实实在在是天志派的武功。掌门人钱昭凭这门绝技独步武林,威名广播。”
当天晚上,俞修龙一直对自己的以往来历冥思苦想,许多模糊的场景在脑中飞速闪过,忽然一个女孩儿的身影闯了进来,粉『色』衣裙,身姿动人。他脑袋立时一痛,如同被尖锥猛扎了一样,俞修龙低喝一声,用力按住痛处。『揉』了一阵,他在朦胧之中见那女孩儿在对着自己笑,脸看不大清楚,只觉得那笑声清越悦耳,好似银铃一般。俞修龙心刚一发痒,后脑勺又一阵剧痛,比刚才更厉害,他大叫一声,跌在地上,此时颅内传来一阵阵痛,俞修龙抱着脑袋在地上打滚,恨不能以头撞地,解除痛苦。
“大个子,大个子!”
门被推开了,言安抢先跑了进来,见俞修龙这般模样,一时吓得六神无主,忙转头去叫师父来;明空快步赶来,见此情景,伸手按在俞修龙心口和右颈之上,同时口念心经,与上午教给俞修龙的那篇经法一样。“师父,他怎么了?是不是中毒了?”见俞修龙满头大汗,神『色』痛苦,浑身上下抽个不停,言安在一旁瞧得紧张兮兮,见师父额头也开始冒汗,白眉皱紧,更是觉得不妙。
“师父……”
“言安,不要说话。”
师父的声音不容违抗,言安闭上了嘴,只听师父持续不停地念诵,是自己从未听过的经文。再看俞修龙,依然眉头紧锁,浑身抽搐,可他的神情显然比刚才缓和了一些。
言安放下心来,在一旁随着师父默念起来,“本心自强,如如不动,外邪不可侵,内魔不可近……”
过了一会儿,俞修龙安静下来,但听明空方丈缓缓吐出一口气,转头对言安说:“没事了,咱们扶他上床躺下。”
待两人从房里出来,言安问方丈,“师父师父,大个子这到底是犯了什么病?”
“心病。”明空方才救治俞修龙累得衣衫都湿了,他叹了口气道,“以我推测,他应该是遭受了极沉痛的打击,有可能是失去至亲至爱之人……心底不愿相信,所以脑中生出一种抑制之力来保护他。”
“脑中生出抑制之力?”言安不解,他挠了挠光滑青亮的头皮,一脸疑『惑』道“师父,您说的我不明白。”
皓月当空,两人走在院子里,言安面前飞过一只小小的萤火虫,在夜『色』中摇曳,肚子上一闪一闪地冒着黄绿的光,亮一下,暗一下,如同人的呼吸一样。
“你别看这位少侠平平无奇,他实是体质非凡,体内蕴含着绝强力量,只是他尚无法驾驭,因此大部分力量陷入了沉睡之中。”明空指着月亮,缓缓说来,“你看,他体内的力量就好比这月光,而发挥出来的却只有萤火虫发出来的光一样,连千百分之一也不到。不过遭了此次打击后,力量有被唤醒的趋势,因此脑袋为了保护他的身体,便将他此前的记忆全部封锁住,这也是他想不起来事情的原因。”
“可是,为什么是在保护他呢?”
“因为他体内的力量实在太强大了,一旦突破禁锢,那将是不堪设想的破坏力,对外那不必说了,对他自己很有可能直接是经脉尽断、爆体而亡!”
言安怔怔看向月亮,那月光泛着一丝清冷,他不禁打了个寒噤,“如此强大的力量……大个子,你到底是谁?”
连着两日,明空都到俞修龙房里,传他经法,每日所授内容皆不一样,这心经虽然高明,但句句通俗易懂,至简至真,即使不懂佛法者也能明白,理解起来不致太困难;俞修龙除了听他念,自己也学着念,这几天下来,心神果然安定了许多。
“大师,我想我该走了。”俞修龙向明空告辞,“我既然是天志派的弟子,那么应当早日回去才是。”他想到“师门”问问自己的往事,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许师父知道,也许师兄师弟知道。
“也好,也好,少侠在俗世游历,回归师门是件好事,老衲就留你了。”
“大师,不必再送,请回吧。”
俞修龙负着包袱,走出大相国寺的寺门。包袱里装着寺里自制的饼,这是明空特意吩咐弟子准备的,以供他途中充饥。
“一路保重。”明空向他合十行礼,“少侠去后,老衲自当每日诵经,为少侠祈福消灾。”
俞修龙心中分外感激,忙还礼道“大师传我经法三篇,已是大大受累,哪里还敢劳大师为我祈福?”
这时,只见言安跑了过来,他眼眶红红,似乎很是不舍,拉着俞修龙的手不放,“大个子……”
俞修龙一笑,“言安,要好好听师父的话,别再『乱』跑了,知道么?”
言安低着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抬头,眼里晶亮亮的,声音涩涩,“大个子,那个……咱们寺里的饼是很好吃的。”
“哈哈,那我要好好尝尝。”俞修龙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没想到是说这句。他向明空方丈再拜,『摸』了『摸』言安的小光头,“告辞了,二位保重。”
言安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心里一阵阵难受,两人虽相处时日不长,但却历经了诸多险境,情谊深厚。此时俞修龙的身影已消失不见,小和尚再也止不住心里的酸楚,靠在明空怀里,眼泪落在师父那宽大的袈裟上,“师父,他还会回来看我们么?”
明空拍了拍他的背,笑道:“有缘自然再见。”